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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落桑提

2013-05-14张芸欣

飞魔幻A 2013年12期
关键词:公子

张芸欣

约图风格:画一个仙气一些的女子,站在树下,树上悬挂着心愿符

『楔子』

白汐来到桑提城开酒坊的那日,正是桑提城的踩叶节。阳光晴好,桑提树叶落了遍地都是,有许久不曾见过的缤纷落叶。

她站在街市的两旁去看桑提树上悬挂的心愿符,风一吹,似有风沙落入她的眼中。她想起一千多年前她和向子渊来这里许愿,他附在她耳边说:“清秋舞漫漫,此生不复还。”

那时候她并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只以为他学凡间那些文人说酸句。后来她在幽幽千年的时光去回忆,她才恍然明白,这是要她忘记。

忘记他们相识的这一场。忘记她曾经爱过,也错过的情。

壹·『赤血蛊虫』

一千五百年前,白汐还是桑提城外月罗族的普通树灵。月罗族是三界九乐地的一个隐世小族,他们存在的使命是饲养牵制魔族的赤血蛊虫,已保三界太平。

天地初开之时,月罗族随着妖王与魔族大战,在危急关头,月罗族的族长将长期饲养的蛊王中入魔君身上才使魔君退兵,妖王带着一众小妖退至地势险峻的启封山中,就地建城。

这便是后来的桑提城。据闻那只蛊王颇为厉害,不死不僵,还能传承。意思就是魔君之后生下的孩子,身体就会自动中下此蛊,永恒受制于妖族。月罗族的人饲养的蛊虫与别的不同,全为双蛊,一只中于他人身,一只月罗族人自己饲养用于控制对应的蛊虫。

白汐千岁那日,听闻魔君产下第七子,这蛊王也就随着产下一子。选择适合饲养蛊虫的灵血成了月罗族至关重要的事情。白汐被姥姥送至罗萤殿中,和许多族中刚成形的女子围坐成一圈。等待蛊虫挑选主人。

族长一脸威严,将一个瓷罐摆在圆圈正中,白色半透明的蛊虫便从瓷罐中爬了出来,它身型并不大,长得白胖可人。周遭的女子皆倒吸一口气,瑟瑟发抖,倒是白汐,望着那白色透明的蛊虫觉得其甚是可爱。

待那只白色的蛊虫爬到白汐面前的时候,小小的身躯似有表情一般的张望,白汐抓起桌上的鲜果问道:“你也要吃吗?”

见蛊虫不作答,白汐掰了一片果肉硬塞到它口中,蛊虫恼了,竟一口咬住白汐的手指,吮吸起她的鲜血。白汐吃痛,本能的将它甩出几仗远,蛊虫小小的身体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可怜巴巴翻起身看着白汐。

“你这小虫,好不听话。”白汐对着蛊虫生气。

族长慌忙将蛊虫放入瓷罐中,在殿中宣布:“蛊虫选了新主,白汐,以后你就是七殿下的蛊仆,要用心饲养七殿下。千年之后,帝君会赐你仙丹,助你修仙。”

随后而来的是接蛊仪式,白汐还在云雾之中,待仪式完毕,她才幡然明白,自己要开始饲养这只小小的蛊虫了。

回去的途中,白汐坐在青栾鸟的身上,昏昏欲睡。一个瞌睡无意倒在了瓷罐口上,朦朦胧胧间,白汐似看到瓷罐里的蛊虫变成了俊美公子的模样,唇红齿白的俊美笑脸,此刻正得意的仰望她。

白汐顿时睡意全无,揉揉双眼想看个仔细,哪里还有什么俊美公子,那只小小的蛊虫,正静静的趴在瓷罐里,闭眼大睡。

贰·『嗜血为约』

为了惩罚那只蛊虫咬了自己一口,当天晚上白汐就拿自己酿的桑提酒一股脑的倒入装蛊虫的瓷罐里。蛊虫在酒血里翻腾,挣扎着要起身。

姥姥进来看到这一幕,大惊失色,立刻将那只蛊虫从瓷罐里抱出来,它翻了几个身,目光幽怨的看着白汐,似在控诉。

“阿汐,怎可如此胡闹。”姥姥一把拉过白汐的手臂,一刀割开她的手腕,直直喂食给蛊虫。

“姥姥,疼。”白汐喊道,可姥姥却全然不顾,目光注视着欢快吸食血液的蛊虫。待蛊虫吸饱之后,才松开手,转头对白汐说:“今日你如此待七殿下,罚你不许吃晚饭。”

白汐捂着手腕,眼巴巴的望着姥姥将她还没动过的饭菜又端了出去。

“吸血鬼!讨厌鬼!”白汐只能把怒气发在蛊虫身上。小小的蛊虫,此刻正无语的望着发怒的白汐。

因没有晚饭吃,白汐只好早早的睡下。夜里她被一阵食物的香气饿醒过来。她甫一睁眼,看到身边坐着一位公子。那公子一身红衣,从容淡雅的脸孔,一双眼睛微微吊着,唇边嗜着笑,此刻正端着一盘食物在她面前晃荡。

白汐饿极,拿起鸡腿就开始吃了起来,狼吞虎咽的又接过那红衣公子递过来的桑提酒。

红衣公子见白汐那副样子,忍不住叮嘱:“吃慢点儿。”

不一会儿的功夫白汐就把鸡腿吃了个干净,这才想起来,这人怎会在后半夜出现在自己闺房中。

“你是谁?”

“吃饱了才知道问我是谁?”红衣公子望向她,乌黑的发散落在白皙的肤色间,红色的袍服艳艳盛开,一张几近透明的绝美脸孔挂着一双萤亮通透的双眼。

“刚才形势危急……”白汐顺口胡诌。

“饿得危急?”红衣公子听到白汐的话嘴忍俊不禁,光华透亮的肌肤在霜白的月色下透着莹莹的光芒,绝世美男不过如此。

白汐脸上一红,像是被人说中了一般。

“真不明白,我怎会选了如此蠢钝的一位饲养人。”红衣公子幽幽叹气,绝美芳华的脸上透着一股深深的懊恼。白汐这才有些领悟过来,这位红衣公子,便是她今日领回家中的赤血蛊虫。

叁·『蛊妖』

蛊虫成妖了!这个事实让白汐有短暂的吃惊。若只是普通妖精也没什么稀奇,白汐自己也是树精变幻,可是这蛊虫还没修炼,竟就成人,在三界九乐地的洪荒中她倒是头一回看见,这怎么能让她不吃惊。

她在这种惊吓中睡着,翌日醒来,身侧空无一人,她去瓷罐里一探,蛊虫好好的躺在瓷罐里,仿佛昨天只是一个梦境。她将蛊虫装在沙瓶中吊着红绳挂在脖上,心不在焉的去天罗幻境上课。

早课在学如何御剑飞行,白汐本身资质不高,又因昨日没有睡好,御剑到一半就从半空中掉落下来。所有的学生都大笑起来,老师摸着花白的胡子气得瞪眼:“白汐,这样简单的御剑都不会,罚你去悬灵崖面壁一日。”

白汐被中了时咒,一夕间便跪在悬灵崖上。入夏的季节,悬灵崖炎热异常,成片成片的红色桑提花开满了整个悬崖,印出天边的晚霞粲然渐晚。

她从日出跪到日落,时咒刚解,白汐站起身,岂料一个腿软没站稳,跌入一个暖香的怀里。她抬头一看,对上一双如朗星般的目光,上挑的眼角衬出一张绝色脸庞,笑起来灿若编贝的齿,好看得让人睁不开眼。

他为她擦拭额上的汗珠,嘴里却笑着说:“跪疼了吧?”

“蛊……妖……”白汐突然反应过来,眼前这个穿着正红色锦袍的角色美男是那只蛊虫。

“向子渊。”

“什么?”

“我的名字……”向子渊说道。

白汐吃惊的看向他,确定眼前这个美男的确是那只蛊虫之后,惊叹的说了一句话:“原来蛊妖还会自己给自己取名字……”

向子渊无奈的抽了抽嘴角。

向子渊就是那只蛊虫。据她观察,这只蛊虫只能在日落之后现身,夜里有一个时辰无法变成人形。法术奇高,长相的美艳程度超过月罗族所有的树灵。对于蛊虫成妖这件事让白汐感到诡异和不解,可是事实就在她的眼前,由不得她不相信。

月罗族的蛊虫并不少,而唯独自己养的这只成妖了,不仅成妖,还法术了得,自由意识强大,会自己给自己取名字。这么厉害的蛊虫如若说出去,定成为这三界九乐地的一大奇闻。

肆·『相知』

蛊虫成妖并不是个小事,白汐寻思着要去上报给族长。她抱着装蛊虫的瓷罐站在月色下踌躇。月罗族是以养蛊成名的小族,万年来都不曾有过蛊虫变人的例子,若此刻告知族长这蛊虫成了妖,她并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后果。

她的心里虽讨厌这只蛊妖,可是却也隐隐的不想失去他。所以她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将这件事给隐瞒下来。从此白汐身边就多了一只能成美男模样的蛊虫,白日他大多数乖乖呆在沙瓶中,白汐三餐照常以血饲养。

他喜欢慵懒的翻起白白的小身躯,趴在白汐的手腕上吸食血液。白汐喜欢桑提酒,摘了院中桑提书的花瓣来酿酒。向子渊总会在出酒之时,端起第一杯畅饮,在白汐满怀期待的时候说:“你酿的酒啊,不过而而。”

白汐心里总是略有失望。

可是每到夜里,他喜欢幻化人样,抱着白汐安睡,起初白汐没有察觉,后来有一次她自黑暗的夜中醒来,才发现向子渊的手紧紧的搂住她的腰肢,将她整个人禁锢在怀中。她死死挣脱,向子渊只是蹙眉附耳:“乖,睡觉。”

根本不在是谁赋予了他如此霸道的权力。向子渊来了之后,白汐的课业倒是犹如神助,突飞猛进。她贪玩,总不喜欢练习课业,向子渊却将她牢牢盯紧,逼她将每日所学勤练一遍,遇到她不会的,还出手指导,态度严谨,仿佛严师。

白汐常常因为练习累得站不起腰,手臂上全是练习时布下的伤,向子渊却总会帮她疗伤,态度温柔,不似平日里那般冷漠淡然。年末的考核中,白汐的成绩在天罗幻境三十二洞宫的学生里面挤入前十。她知这都是向子渊平日督促的功劳。

白汐一时之间成为整个天罗幻境的瞩目焦点,许多妖灵都在背后说白汐不知用了什么作弊的法子才得到这个成绩。在白汐回家的途中,有一只不服白汐成绩的花豹半途拦截白汐,要给她一个教训,几个回合下来花豹竟然不敌白汐,她有些恼羞成怒,从怀中掏出豹族的定神灵珠,将白汐定住。

“叫你再得意。”花豹拿出她长长的皮鞭,眼看的就要朝白汐身上打去。

脖子上的小瓶一晃,拢起一阵红色的烟雾。向子渊挡在白汐身前,一把将白汐抱住。皮鞭狠狠的落在向子渊的红色锦袍上,划出了巨大的口子。

花豹没想到会有人突然出现,当场愣在原地,当她看见向子渊的绝美面容之时,几乎惊呆得不能言语。向子渊施了个法,花豹就在白汐面前缓缓坠地。

白汐第一反应是检查向子渊的伤口,急着问:“你没事吧?”

“没事。”向子渊脸上挂着笑安抚白汐,然额头上的汗正往脸下淌,一张俊脸,白得吓人。分明是体力不支的样子。

“脸都白了还说没事。”白汐打开沙瓶,“快,给我进去。”

一阵红烟弥漫,向子渊变身蛊虫进了沙瓶中。白汐迅速返家,将向子渊放到床上,此刻他的脸色骤白,唇色暗淡,虚弱无比。

“明知道自己不能被日照还跑出来?”白汐忍不住责备。

“我怎能眼睁睁看着旁人欺负你而不理?”他一张俊脸,笃定的望着白汐。

白汐心里一动,看着向子渊苍白的脸,像是被触动了某个柔软的神经,晕晕晃晃的。

“自己都照顾不好,还逞英雄。”白汐斜他。

“若不是因为那个人是你,我又何必不顾性命。”向子渊把头枕着白汐的手,墨黑的发落在白汐的肌肤上。白汐心里慌乱,急着抽出手臂,假装镇定的说道:“你若出什么事,我可怎么向族长交代,我千年登仙都要仰仗你了。”

向子渊的脸,在听到她的那句话之后,顿时暗淡了下去。白汐看出他眼底的失落,叹了一口气,在他身侧躺下,缓缓的从背后抱着他,一张小脸埋在他的背脊上,微微道:“以后不许如此冲动。”

窗外的风徐徐吹入,落在油灯上,熄灭了那一抹摇曳的烛光。

伍·『誓言』

向子渊经过日照,虚脱了几日,白汐好生将他照料,才让他渐渐恢复起来。白汐这才发现,向子渊的命门便是无法触碰日光,烈日的光会摄取他所有的法力,让他变得虚弱而垂危。

他们的关系从那日之后变得愈发得好了起来,知他喜欢饮酒,便总是多做来与他。

她割腕取血的手臂常年布着一道伤痕,他笨拙的做了一些好看的绸带,歪曲扭八的绑在他的手臂上。

这来来往往的时光,白汐一颗少女心开始有了一些自己都不易察觉的悸动。她极力克制,费心掩藏,只不希望,这是一场南柯惊梦。

那日的入夜时分,桑提城的男男女女都在桑提树下猜灯谜写心愿,向子渊说要去桑提国凑凑热闹,人潮涌动的街市,白汐被人流冲开,向子渊一把拉住她的手,竟是温热的暖。一寸一寸的传到她的心上,漫到心里去。

他们像最普通桑提树子民那般,在桑提树下写下心愿吊挂在桑提树上。白汐写:若有来生,我愿为树,与君相携,山长水阔。向子渊看到那句话,脸上的笑容隐隐有些忧愁。

白汐歪过头来问他:“你写了什么?”

他文绉绉的说了一句:“清秋舞漫漫,此生不复还。”

白汐笑他:“哪里学来的酸句子。”

“我看凡间的文人雅士都爱这些词句。”他随口搪塞。

白汐也懒得理,自顾的在街边买了两壶桑提酒踏着星夜上到青悬崖上看月。悬灵崖是桑提城最高的山崖,离天宫最近的位置。当白汐还只是一株普通的小树灵的时候,它总喜欢一动不动的仰望天宫的位置。

那时,她觉得作为树林毕生之所愿无非就是渡化成仙,而养蛊千年的妖灵,都会获得一枚成仙的仙丹,不需渡劫轮回,情爱之苦。那时,她从不知何为情爱之苦。只觉得修仙路漫漫,做个贪玩嗜吃的小树妖也没什么不好。

桑提城的月光很亮,缀着碎碎的星,像铺散开的银河,她对向子渊说:“等再过千年,我就会去往天宫,成为花仙。”

向子渊却不说话,只是默默的拿着酒壶饮着。

“那时候会有下一个蛊仆饲养你,你就不会记得我了。”白汐说这话的时候低垂着眼睑,长若羽翼的睫毛落出一层蝴蝶似的光影。

“不会的。”他醉眼朦胧的看着白汐,点漆的瞳孔中全是她的倒影,“我向子渊,只会有你这么一个蛊仆。”

“又胡说了。你是一只随着魔族七殿下一同生存下去的蛊虫,万万年的生命,怎么可能只有我这一个蛊仆。”

“白汐,我们生活了两百年,你还不知我的心意吗?”向子渊陡然问道。

“知道又如何,你只是一只蛊虫,有万万年的寿命,我们终究不可能。”白汐语调伤感。

“如果我不是一只蛊虫,你会嫁我吗?”向子渊又追问。

白汐心里一动,似听到了一个很美的笑话。

她抬起终年不愈的手臂指着天上的月亮说:“若然有那样一天,你带着聘礼,从银河之遥,踏着彩鹊过来,我便嫁你。”她醉了,眼中泛过从未可见的幽暗星光,“可是你究竟只是一只蛊虫,这些不过是说笑罢了。”

向子渊将酒灌得更深,转头望向月色弥漫的夜空。白汐倒在他的肩上,可能是因为酒的缘故,她难得露出了平日里没有的悲伤,靠着向子渊,挽落的秀发有几缕落在他的肩头,翠烟色的裙纱随风而舞,慵懒妩媚的一张脸气若幽兰。

向子渊有些动容,她抬起眼来冲他笑着,眸含春水似清波流盼,他忍不住俯过身,就着月色和酒气,在她的唇上,轻轻的覆了上去。

月色下,向子渊红色的双唇变成了暗紫,白皙的皮肤上隐隐透出了一道艳红的光芒,长期以来沉静无害的脸瞬间变为了阴鸷冷漠,那不是一只蛊妖该有的表情。唇齿流连间,他心里轻声喟叹,这世间,或许只有你这个傻姑娘,才会以为我是一只蛊妖了吧。”

陆·『真相』

他们就这样渡过了在一起的那五百年。五百年来,白汐一次也没有怀疑过向子渊的真正身份。她只当他是一只蛊虫,一只需要依附她而活的蛊虫。

当魔族的大军在五百里外的月隐树林和桑提国的国主寒炎厮杀成一片的时候,白汐才知道,这一切,都只是一场局。

族长下命将所有蛊虫带到罗萤殿聚集施法。罗莹殿中的流光镜,清晰的照出魔族与桑提国的大战,帝君派了天兵,却也难敌魔族的火攻。

带头攻打桑提国的是魔族的大皇子,他手持摩罗骨,身披铁血甲,领着一众魔君厮杀惨烈。白汐在他的眉目间,似乎看到了一张相似的脸。

饲养者坐在自己的蛊虫瓷罐面前,族长一声令下:“施法。”

所有的蛊虫在顷刻间痛苦的挣扎,那流光镜中的首领从顿时从马背上掉落,他似乎知道有人用流光镜看着这一切,他冲着镜中的方向喊:“七弟,不想我们魔族全部陪葬,就杀了她。”

白汐还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向子渊便从那瓷罐中变身而出,红衣黑发,绝美容颜,修长十指此刻正紧握一把锋利的刀,晃得白汐睁不开眼。

“小心。”族长大惊,顿时明白了什么,一把夺过向子渊手中的刀,朝他的胸前刺去。

“不……”白汐来不及阻止,只见向子渊已身中一刀,一口鲜血生生的吐了出来,染红了白汐的裙裾。

“族长,你为何要杀他,他只是一只蛊妖,他有什么错?”白汐嘶喊着,抱着向子渊的身体落泪。

“蛊妖?白汐,你别天真了,蛊虫如何能成妖,这人分明是魔族的七皇子,不知魔王用了什么妖法让他成了蛊虫。”族长一句道破。

“不,我不信,我不信。”白汐摇头,紧紧的抱着向子渊。

“对不起。”白汐怀里的向子渊抬起头来虚弱的说道,“我是骗了你,我不是什么蛊妖,我是魔族的七皇子,我父王用了近万年的时间练了这以元神入蛊之术,他让我接近你,无非是想杀了你。”

“你……”白汐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从向子渊的口子说出。

“我缠着你,对你好,无非是想骗你爱上我,好让我破了这个困住我们魔族万年的蛊虫,这就是事实。”他的声音微颤,每说一句话都十分费力,却字字句句像剜在白汐心上。

“别说了……”白汐看他渐渐开始腐蚀的身体,她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就算死,都要说出这个可怕的真相。

“你恨我吧?”他挂着笑,苦涩的看着她。

白汐咬着发白的唇,握紧了拳。他的手轻轻得拂过白汐的眼角,唇一点点的贴着白汐的耳边,“清秋舞漫漫,此生不复还。忘了我……吧。”

流光镜中,桑提城城主已生擒了魔族的首领,魔族这一战,还是败了。

向子渊闭上双眼:“父皇,孩儿终究还是辜负您的期望。”

向子渊的身体消失不见,在烈日下被晒成一只蛊尸,白汐伏在那只干透了的蛊尸面前,轻轻的抚摸着它的周身,泪水簌簌而下。

柒·『红尘一梦』

桑提国国主生擒魔君带到帝君面前发落。众人才知,这万年来,魔族不甘当初妖王用施蛊的方法赢得战役,虽表面诚服,然始终在研制破除此蛊的方法,直到魔族七殿下千岁之年,魔君终于成功的将元神入蛊之术练成,并将其种入蛊虫中。

只要饲养者爱上蛊虫,而后蛊虫杀死饲养者,这蛊就算是解了。听上去似乎无人能破的蛊,魔君竟想出以七皇子诱白汐的方法,众人不禁唏嘘。月罗族大功一件,帝君赐予月罗族为上神族,全族登仙,赐予月灵宫。

魔族至此之后,被帝君流放至血窟,没有帝君法令不得离开。

听闻魔族伤亡惨重,七殿下元神俱毁,不知魂归何处。而白汐,却放弃了成仙的机会,孤身到桑提城开了一间酒坊。

每日晨曦微露,她就到悬灵崖边去摘开得艳丽的桑提花,采集清晨最甘甜的露水回来。研磨,浸泡,发酵,出酒,每一道工序她都亲力亲为,仔细用心。

她酿出来的桑提酒芳香馥郁,十里飘香,成为桑提城嫁娶必饮的美酒。她给她酿的酒取名“漫漫”,众人皆以为,是慢慢品尝之意,而她却说,这是春光漫漫,幸福流长的意思。

她就这样在桑提城过了千年,成为了桑提城有名的酒坊老板。每年踩叶节,她总会提上两壶桑提酒去青悬崖上独饮,年年如此,千年不变。

看着皎洁月光,沉浸在酒香之中,她时常在想,那几百年和向子渊在一起的岁月究竟算得上什么,他那样讨好嬉笑,呵护备至,竟不过是一场骗局。

他真的爱过她吗?那些虚情假意的为之都只不过是为了骗她吗?不,她始终不相信。

世人都以为是月罗族的族长早先窥探了向子渊杀她的动机,可是她却看得明白真切,他若要杀她,不会等到那一刻才动手。他掏出匕首的那一瞬间,确是迟疑的神色。

他让她忘了他,她以为她每天沉醉在酿酒的芳香中,便能将自己灌醉,便能真正忘却这几百年看似红尘一梦的相遇。

白汐摸着脖上挂着的沙瓶,里面现已空空如也。她已经两千五百岁了,却从未知道,她爱的那个人是生是死,是否爱过她。她在青悬崖上喝得酩酊大醉,夜里风声渐至,有人扶住要倒下的她,青丝缭乱,气息熟悉,她凑近了去摸他的脸,却迷糊的倒在他的怀中,醉了过去。

醒来已被人安置在家中的榻上。酒坊伙计说,是一名公子将她送回。伙计们都在谈论:“这公子美得和谪仙下凡似的呢。”

白汐心头一紧,又听得伙说:“这公子定了美酒,说是下月成婚所需。”

原来即将成为人夫,白汐笑自己太过多虑,转头去了酒窖酿酒。那公子统共来了三次,第一次是来付首款,第二次是付余款,白汐都未曾见到,只是每次从后院出来,都听到有人在谈论此公子的绝伦美貌和一袭红衣。

第三次,白汐想凑个热闹,出来之时却只看到那一身红衣钻入一辆马车,驶向城南方向去了。

伙计递给她喜函:“公子说您酿的酒他娘子很喜欢,他家娘子很想见一见酿得如此美酒的究竟是何人。特邀请您出席喜宴。”

白汐拿着那张大红喜函,凑近了闻,竟然散发一股桑提酒的香味。

捌·『景色尚好,一切终不晚』

喜函上的成婚之日是七夕,彩鹊聚集的日子。心底深处似被人撩起了某根心弦。让她不由自主的往城南的方向走去。去之前,她在酒窖里找出两瓶藏在雪域洞府地下千年的桑提酒。

她一路晃荡至喜函上所写的方位,那里并未张灯结彩,也非锣鼓喧天,只有成双成对的彩鹊绕城环形站在府邸半空。

要聚集这么多彩鹊并非易事,可见新郎的用心。有周到的管家等在府邸门,白汐刚到,管家就上前作揖:“可是倾城坊店主白汐姑娘。”

“正是在下。”

“吉时已到,就差姑娘了。”管家热情说道。

这主人倒还礼节颇多,非要等客人全齐才开始拜堂。白汐悠然一笑,随着管家走入府中。

去往大堂的途中,随处可见满院的桑提花,五颜六色,姿态万千。

远远的,白汐看到了红色的喜堂,空寂的大院尽头,大红绣球高高挂起,龙凤香烛烧出一室旖旎,夜色渐渐拢起,一轮明月倒挂在空中,坠下万点亮光。

这样一个普通的喜堂,此刻像是沉浸在浩瀚景色之中。一个身长玉立的男子背对着白汐,一身红衣,用上好的蚕丝布料,勾勒出一身修长背影,墨黑的发高高束起,露出一节白皙的脖颈。正在与旁边的人嘱咐些什么。

不知何故,白汐陡然有种心跳止息的错觉。

“白汐姑娘,请吧。”管家在旁催促,白汐缓过神,摇摇头不作他想,提着桑提酒走了上去。

“公子,白汐姑娘到。”管家说了一声。

白汐提着桑提酒上前施礼:“在下白汐,特来祝贺公子新婚。”

抬起头来的时候,那红色喜袍的人刚刚转过身,目若朗星,眼眸如画的绝色之姿,垂头低头的那一抹笑容——是向子渊。

“你……”白汐惊得说不出话,只是站在原地,目光讶然。

“听闻白汐姑娘的酒闻名桑提,看来不假。”他淡然自若的结果白汐手中的酒,放在鼻尖嗅了嗅。

“公子可认得我?”白汐问道。

“倾城酒坊老板。”

“除此以外,再无其他?”白汐不相信的再问了一次。

“难道姑娘还希望有别的其他吗?”他笑得轻佻。

“公子说笑了,白汐未想高攀。”她顿了顿:“祝贺公子大婚之喜,万年永好。小女子先告辞了。”

“白姑娘,不留下来喝杯喜酒?”他挑眉。

“多谢公子美意,小女子酒坊还有事。”

“姑娘对新娘子不好奇吗?”他继续追问。

“那是公子的良缘。”

白汐转身,不去看那张与向子渊相同的脸孔。刚走到厅外的院中,天空中依次排开的彩鹊扑羽飞起,绕城了一道拱形的桥梁,宾客们都在惊呼,白汐也被这样的奇观惊艳得停下脚步。

身后的人陡然说道:“阿汐,你若走了,我找谁与我成婚?”语气熟悉,像是千年的梦境。

白汐僵在原地,动也不动。

“你曾说过,若然有那样一天,我带着聘礼,从银河之遥,踏着彩鹊过来,你便嫁我。现在,这话可还算数?”身后的人慢慢的走近她。她闻到他身上渐渐靠近的气息。

“那时我以为我必死无疑,是父皇将我救回,为了见你,我经历了阿鼻地狱,油锅刀山,死亡金矿才去除魔性得以离开血窟,这一千年,不管有多少艰难,只要一想到还能再见你,所有的疼都不算疼,我只是担忧,你真的忘了我,爱上了别人。”

他又上前,声音就在她的耳后,“在青悬崖边见到你的时候,我见你哭得那样伤心,我好恨我自己来得这样晚。”他从身后揽过她的腰肢,将头埋在她的脖颈间,温柔的在她耳边耳语,“如今我不再是魔族的七殿下,你,可还要我?”

似乎经历了千年,长到这一切仿佛皆是梦,可是此刻,他在她的耳边,说得那样真切,动人。辗转缠绵。

风吹得她的周身有些凉意,时光这样漫长,这一个拥抱,她等了太久太久。白汐忍着泪,缓缓的转过头来,殊丽目光对上向子渊眼中的那一抹点漆光芒。一千年了,她以为他已经不见了,或是将她忘了,她埋在酒中,假意将自己灌醉。终是怕他从未爱过她。

如今他就在她面前,拥着她,告诉她,他经历艰难万险,只为爱她而来。白汐轻轻的扶上向子渊的额,触碰他眼角的泪光,幽幽的道了一句:“看来,这一生,也只有我要你了。”

声音温柔清晰,似越过桑提树,荡过酒气香。彩鹊站在上空扑腾着翅膀,银河之遥的光从天边传来。景色尚美,一切终不算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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