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述思和樱樱

2013-05-14鲨鲨比亚

花火B 2013年5期
关键词:阿坝小女孩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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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在怀疑,鲨鲨比亚的心里一定住着一个小精灵。不然的话,为什么她每次写的故事,都这么带着童真,这么的童话呢?小少女的心思跃然纸上,一切都是朦胧的,美好的,就算是泪水,也是甜甜的。

嗯,就好像在吃棉花糖的感觉。

述思希望樱樱快乐,一直做个骄横的大小姐,随心所欲元气十足无忧无虑地活下去。哪怕,他要站在远处,默然地做出牺牲。

之一·第一次相遇

这里是刚刚改建过的超市,整个布局非常欧式。

据说这里的矿泉水货架上摆的都是依云以及比依云还要贵的叫不出名字的矿泉水。

述思一直心不在焉地听阿坝口沫横飞的描述,可他心里很不厚道地想,难道喝这种水撒出来的尿就是香的吗?

超市入口的地方是卖植物的,按照大小有序地摆放着,小的只有巴掌大,是彩色的软刺仙人掌,大得足有一人高,是绿色的观叶植物。述思跟着阿坝走进超市时就留意到了,那个小女孩很认真地在摸那盆大绿萝的油绿的叶子。

一片摸完又去摸另外一片,神情非常专注,好像她在抚摸的是一个芭比娃娃似的。

“是脑子有问题吗?”述思猜想,可是她眼睛看上去那么明亮。

真的,这小姑娘的眼睛绝对大过常人一倍,她的脸蛋因此显得特别迷你,像小小的猫。

述思和阿坝逛完一圈,过足干瘾,什么也没买准备从入口处离开,述思发现那小姑娘竟然还在摸叶子,大概下面的她都摸完了,所以此刻正踮着脚费力地伸手去摸最上层的叶子。

“喂,你干什么呀?”一个女人推着手推车风风火火地向小女孩走来。

述思的眼睛瞪得差点从眼眶里掉出来,一整车依云矿泉水?这个阿姨是批发了准备拿去零卖,还是准备用来当洗澡水呀?

“我在给叶子擦灰尘呀!”小女孩尖声回答那个女子,“马上就擦完了,你不要吵!”

给叶子擦灰尘?述思正在纳闷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的时候,走在他身旁的阿坝忽然从后面被人揪住:“喂,小朋友……”

述思和阿坝一起转身,拉住阿坝的是超市保安。

阿坝的外套下鼓出一块,述思也是直到现在才发现。

阿坝他……偷了东西?

保安指了指阿坝,正准备履行职责质问他的时候,一道尖厉高亢连玻璃都能被震碎的喊叫爆发了,那个给叶子擦灰尘的小女孩被她妈妈硬从盆栽旁拖开了。

“我都还没有擦完!”

“回家后所有地板和玻璃都给你擦!”

母女俩比赛着飙高音,保安也好奇地望过去,阿坝趁机拽着述思逃跑了。

超市的自动感应门向两边打开时,述思又转头看了一眼那个神经兮兮的小女孩,而那一刻不知为什么她也看向了述思所在的地方。

万分之一秒的沉默在两个孩子的眼中停留。

这是述思和樱樱的第一次相遇。

那时,她不知他叫文述思,他也不知她叫白樱樱。

之二·是个小疯子

后来,阿坝和述思坐在街边喝从天价超市里顺来的依云矿泉水时,那个买了一推车依云的女人开着红色保时捷回到了家中。

她把所有水都倒进了浴缸,果然——是准备用来洗澡的。

名叫樱樱的小女孩仍在哭闹,樱樱爸见女儿一脸眼泪鼻涕马上不乐意了,冲过去要找老婆打架,樱樱妈吼:“这孩子简直是个小疯子!”

樱樱爸不假思索地反驳:“我女儿当然就要这么与众不同。”

述思晚上回到家没敢和妈妈说今天和表哥阿坝去超市偷水喝的事,只说了那个古怪的、竟然给植物叶子擦灰尘的小女孩。

述思妈妈听见后却说:“哇,这么可爱呀!”

述思妈妈是个大美人。述思有时会想,就算再给妈妈过十年困顿的生活,她的美丽也不会给全部消磨掉。一年前,述思的爸爸病死了。家里的日子一下就无以为继、每况愈下。

甚至连没有米煮饭的时候都有。

后来,叔叔出现了。述思和妈妈搬了个地方。

到了念初中的时候,阿坝去了一个很普通的学校,述思却得以进入一所没事就能安排学生去欧洲美国旅游一下的学校。

在这里,文述思又见到了白樱樱。

之三·在演电视剧吗

樱樱不知道别的同学有没有像她一样留意到文述思总是穿同样一双帆布鞋,鞋面都有磨出的洞洞了。还有他的书包,显见是用了好多年,面子上烫的画差不多都剥落干净了。文具也是最廉价最便宜的。学校食堂的饭菜那么好,他却总是只打一个菜,最便宜的那个。

樱樱是听说过学校里有人是拿助学金的。

文述思就是那种寒门子弟吧?

樱樱不愿向人去打听,她才不要让人知道她对文述思有着非比寻常的好奇心。

她只是跑去买了一双最便宜的帆布鞋,特意用剪刀剪了两个洞,然后在体育课自由活动时间跑去坐在述思旁边。

“哎,石子又跑进去了,磨得脚好痛。”樱樱若无其事地说。

正在回味昨晚临睡前看的小说的述思张了张嘴,却不知应该说些什么。就算他不是火眼金睛,他也瞧得出她鞋子上那两个洞是特意剪出来的呀。

这是……想干吗?

“也许,换双鞋子就好了。”迟疑了好一会儿,述思说。

“哎,家里太穷,买不起。”樱樱说完还特意叹了口气加强效果。

这一次,述思是彻底张口结舌说不出话了。

这姑娘是在演电视剧吗?

樱樱却以为她已经获得了述思的理解和认同:“放学你都怎么回去?我都走回去的。公交车费也太贵了。”

“我也是。”但并不是因为坐公交车有多贵,而是他想多点锻炼身体的时间,述思很想这么解释一下。

“我家住在明泓山庄……”樱樱结巴了一下,“的旁边。”

述思皱了皱眉,这女生是特意来侮辱他智商的吗?谁都知道明泓山庄是城里最高档的楼盘,它的旁边,不管是往东南西北哪个方向,都是同样高级的住宅区。

很好很好,未来的阿坝老大。述思也只好这样敷衍他。

买完书,述思还要去一家甜品店给妈妈买她最喜欢吃的拿破仑蛋糕,阿坝接到一通不知什么狐朋狗友打来的电话,转眼跑得无影无踪。

述思提着重重的两大袋书费力地推开甜品店的玻璃门时,樱樱和她妈妈恰好走出来。

那天隔得远,又下着大雨,述思没能看清,原来樱樱妈妈脸上布满了细小的皱纹,虽然五官依旧美丽,但整个人显出一种和年龄不相称的苍老。

樱樱妈应该是和他妈妈差不多的年纪呀。

“阿姨。”因为已经迎面撞上了,述思不得不礼貌地喊上一声,樱樱也不得不在一旁解释说这是她的同班同学。

樱樱妈亲切地点点头,率先走了出去。

樱樱看到述思的手被沉重的塑料袋勒得都显出了白印,忍不住伸手帮他提过一袋来。

“果然好有钱呀,买这么多书!”她口气愤愤地说。

“差不多和强迫症一样,零花钱全部省下来买书了。虽然明知道无论如何都是看不完的,但一看见新出的有品质的书,就忍不住要买下来。”述思口气温和地解释着。樱樱哼了一声,因为这样才穿破球鞋用烂文具?真是怪人。

“那你还来买这么贵的甜点?”她没好气地用审问的腔调说。

“给我妈妈买的啦。”述思微笑起来,“她像小孩子一样喜欢吃甜甜软软的东西呵。”

述思提起母亲时无比温柔的腔调让樱樱发了片刻的愣。

“我自己呀,什么东西吃到我嘴里都是一个味道,好像天生的味蕾缺失。”

所以每天吃饭都是白米饭加最便宜的菜?樱樱猜述思心里该是觉得内疚的,所以难得地向她坦白了他自己的各种小怪癖。

一起走出甜品店后,樱樱没有立即把手里提着的装满书的塑料袋还给述思。

“我小时候见过你。”樱樱突兀地说。

述思愣了一下。

“在一家新开的超市。”

樱樱从未忘记过述思的脸,虽然她第一时间就能辨别出他绝对是个男孩子,但是他的长相还是让她觉得都快美到天上去了,比她见过的所有女孩子都要漂亮。樱樱记得当时自己还颇不以为意,好好一个男娃,长那样娇媚干什么?直到升入中学再次见到述思,樱樱觉得他的身上带着月亮一样的光华,就算他的大脚趾都快从破球鞋的洞里顶出来,她还是觉得他玉树临风。

“你和另外一个男孩子,偷了什么东西,差点被保安抓到。”

述思想起来了,神经兮兮一直擦植物叶子的小姑娘。

“啊,你!”

樱樱忽然很生气,那次相遇,她念念不忘,述思却显然遗忘了很久。“给你!”把装着书的袋子塞给述思,樱樱转身就走。走了没两步,又猛地转回身。

述思想起上次被踢的青紫一片的小腿,这个白樱樱是不是又想故伎重施?

“樱樱,你不要总是这么野蛮。”述思温言规劝的话根本来不及说出口,樱樱踮起脚,亲了亲他的嘴唇。像点缀在蛋糕顶上的樱桃,微凉、清甜。述思一向迟钝的味觉,莫名地在瞬间变得敏锐起来,他想起在书上看过的比拟,他忽然有了切身的感受。

然后下一秒,大小姐白樱樱再一次抬起脚用力踹了文述思一下。

之八·不必和你比美

天气转冷,头发稀薄的述思戴上了帽子,绒绒的毛线,小鸭黄,樱樱买的,就是故意看他敢戴不敢戴。

戴上幼稚帽子的述思看上去依旧是长眉黑眼,俊美雅致,活生生地演绎了什么叫天生丽质难自弃。

樱樱只好自我安慰:“幸好我长相是可爱那一挂的,不必和你比美。”

被自己男朋友比美比下去,那简直是奇耻大辱。

对哦,他们在一起了。

述思摘下帽子挠挠头:“说真的,一考上大学没人管了,我就剃光头。”说真的,这一头鸡肋般稀少的头发,述思其实也是介意的。

“哇,那一定非常喜闻乐见。”一贯不学无术的樱樱张口就用错成语。

明明用错了,听上去却那么可爱,述思笑起来:“我爸爸几年前去世了,我和妈妈一起。妈妈有个男朋友,他一直非常照顾我们。”

被述思视为最隐晦的秘密,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说出了口。

樱樱不知是太迟钝了,还是不想让述思感到难堪,她一句都没有追问。“你知道嘛,我们一家都是大嗓门,超级大超级大那种,我们家房子到现在没震塌真是个奇迹。”呵呵傻笑了两声后,樱樱又说,“我妈妈前段时间跑去香港想生二胎,结果生了个死孩子。”

述思吓了一跳,他的眼前掠过樱樱妈那张布满与年龄不相符合的细纹的脸。原来,樱樱的生活也并非看上去那么美好完满无忧无虑。

“我爸对我妈一点都不好,有时我恨不得他干脆死掉算了。”樱樱直白地说。

述思不知怎么接下去,只好转开话题:“小时候你为什么要拼命去擦那盆大绿萝的叶子?”

“想擦就擦了,还需要理由?”樱樱说,“我从小就喜欢植物。你看过宫崎骏那个借物小人的电影吗?我的房间和阿丽埃蒂是一样的,到处都是花花草草,我从小到大没什么事都做得好,就是养植物,从来不曾养死过,我妈说我上辈子肯定是个花匠,呵呵。”

“书上说,喜欢植物的人,都是心地善良的人。”

樱樱诧异地看了看述思,善良?是说她吗?这辈子她还没被人这样夸过。

“我也很喜欢闻蔬菜水果的香气,所以有时会把家里所有的蔬菜什么的都切碎,就为闻闻那个新鲜的味道。”樱樱举手做砍劈状,脸上还挂上凶狠的表情,她像是极力想要和那个“善良”的赞誉撇清关系。

述思微笑起来。

他终于不得不对自己承认,他是真的喜欢上了这个脸很小眼睛却很大的女孩子。没办法,她就是能让他的心底自发地绽出一股甜意。

说起来呢,樱樱是有些像他妈妈的,都是活得不守规矩乱七八糟,却又很别致很可爱。就像活在现实和梦境边缘的精灵。

“你故意的,臭小子,你故意的!”

因为喝醉了酒,霍老大素日里一向白皙干净的脸涨得通红,眼睛里也布满血丝。他送述思去上女儿上的学校,是因为他爱屋及乌真心对这个男孩子好,心甘情愿供给他最好的一切,他一点没想过提防他,结果述思在背后这样阴了他一把!

述思根本来不及说什么,脸上便已狠狠挨了一下。从未挨过打的他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挨揍了。

述思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倒在地上的,妈妈尖叫着扑过来,像个章鱼似的张开身体护住他,叔叔已经抬起的脚收势不住落在妈妈的身上。

终于,整个世界都静默下来。只有妈妈啜泣的声音,一直在响,一直在响,不知为什么,述思觉得那像埙的声音。

虽然在这种时候说这样的话有些可笑,但述思还是哑声说:“妈妈,你不该破坏别人的家庭的。”

他的眼前掠过樱樱妈那张不过三十几岁却已布满皱纹的脸。他忽然觉得他莫名其妙挨这场打也并非完全无辜。

对不起呢,樱樱,我真的不知道的。述思想。

开学的时候,樱樱没能见到述思。

他和他妈妈一起离开了这个城市。

之十三·还是走掉了

樱樱剃了光头。老师来问,她一本正经答,得绝症了。还真将善良的老师唬住了一小段时间,后来被拆穿,樱樱仍是满不在乎。

霍老大冲她嚷嚷,女孩子哪有剃光头的?樱樱说,你再说我就去脑门上文两条蛇。

当然不至于真的去文蛇,时间一天天过去,一年、两年,一贯对学习没什么兴趣的樱樱陡然变成一个成绩优异的好学生。

霍老大差不多逢人就说,我女儿是个才女。虽然早就改做正行生意,又做得这么成功,但因为早年颠沛的生活,霍老大较之一般父母更希冀自己的孩子学习好,以后当上医生律师或其他什么专业人士,过上安稳又受人尊敬的生活。

樱樱觉得父亲很可笑,她忽然变乖,不过是为了述思。

她最爱模仿他了。以为他穷时,她跟着装穷;知道他想剃光头,她就把自己的头发也薅光了。知道他爱书,于是她也学着去喜欢它们。

樱樱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述思要走。她又不是傻瓜,那天她一走进述思家的门,就猜到了述思妈妈的身份。

樱樱曾经恨死这个爸爸在外边的女人,她对自己发誓如果以后碰见这个女人一定扑上去用自己的指甲撕烂她的脸。

可是那天,樱樱用力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因为那是述思的妈妈,所以她原谅她,完全地、彻底地、不问情由地原谅她。

可述思还是走掉了。

尾声·从十三岁长成了十七

述思离开的时候,抱着那盆樱樱送的小人参榕,果然是很好养的植物,跟着他们一路颠簸,却依旧葱翠。

述思是脾气很好、很懂事的孩子,但他到底只有这一点年纪,他一样有少年人盲目的意气和骄傲。

他不告而别,是因为觉得在樱樱面前他已无地自容。

他离开,是想把那份家庭的完整重新再还给樱樱。

述思希望樱樱快乐,一直做个骄横的大小姐,随心所欲元气十足无忧无虑地活下去。哪怕,他要站在远处,默然地做出牺牲。

天空是朗朗的蓝,高考在即,大家都很拼命,一直埋头专心致志做题的樱樱忽然觉得背后一凛。

她放下笔,向身后望去,她觉得她像是听见了一道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呼唤,而那声音那么像是述思的,低低的,很轻柔。

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她都已经从十三岁长成了十七,可樱樱还是飞速地红了眼眶。

编辑/飒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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