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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任别闹

2013-05-14林晰

桃之夭夭B 2013年11期
关键词:夫君王爷张勇

林晰

作为一名艳名远播的寡妇,她只要一个眼神就能让男人折服,偏偏对这个男子,她只能步步经营,从他的身,到他的心,当然还是他手里的藏宝图。可是她也知道,十年荏苒,岁月带走了无数人事,却只有他的心,永不改变,她唯有,以命相报。

1

民国十年,通州城终于平息了战火。

鸳鸯桥的河水流淌了数百年,曾经沾染过的鲜血已经随着流水潺潺而去,垂柳扫过河面,满城梨花飘白,一切就像十年前那般安静,如画的景色已经将悲欢离合掩埋。

夜色暗淡,临水的竹楼上挂起了红灿灿的灯笼,有人掀开了窗户,将手中的竹叶残片撒进河里,便听人喊道:“子君,客人都要来了。”

沈子君将窗户轻轻阖上,俯身对着西洋镜摁了摁鬓角,便转身,丫鬟已经将酒坛子送上。她端过来,摇曳着水蛇腰往楼下走去,那些在战乱中侥幸存活下来的男人们见到这身影,顿时倒吸了口气,鼎沸的喧哗顿时熄灭。

沈寡妇的名声在通州城一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仅因为她是个尤物,也不仅因为她有一手酿酒绝技,更因为她怀揣着传说中王府的宝藏,尽管一年卖一次身,之后就装圣女,可日子一到,依然有无数人近身。

娇媚的眼波横了横,在暧昧的烛光下透着一股阴暗的欲望,在她将酒坛子放下的那一刻,开价声已经此起彼伏,价码越提越高,就在来客面红耳赤之际,一把清冷的声音将这片喧哗立即掩盖下去。

“一万,大洋!”

沈子君抬眸,寻声而去,贵宾席上,一名男子缓缓取下巴拿马帽子,朝她看了过来,熟悉的面容令她的心口一窒,几乎喘不过气来。

十年荏苒,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了太多的痕迹,可他的眉眼,棱角,却分明如旧时,只是双眸里已经没有了当年的炽热,带着玩味的嘲讽。

她别转过头,冷冷吐出两个字:“不卖。”

方姐听到“一万大洋”四个字,本是兴奋得无以复加,骤然听到沈子君的回答,几乎没反应过来,待回过神之时,沈子君已经抱起了梨花酿,转身要走,她连忙拉住她说道:“子君,一万大洋啊,你这辈子就算不酿酒,不嫁人,也能……”

“不卖。”她吐出这两个字,便抿紧了双唇,身上的妖艳光芒一下子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冷漠。

就算卖给任何人,也不会放到金毓寒手上。

2

十年前的通州城还是大清国的世界,金毓寒还不姓金,姓爱新觉罗,他的父亲也不是金老板,而是恭王爷。那一年他二十岁,意气风发,却沾染了一身纨绔子弟的恶习,在通州城内臭名昭著。

十年前的沈子君刚满十六,艳冠通州,提亲的人踩破了门槛,可是她的心思却不在嫁人,而在念书,远渡重洋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最初的相遇是在马场上。

沈子君一身男装,拉着马再度看向墙上的告示,然后握紧了拳头。

只要拿到第一名,得了那奖金,父亲就没有理由不让她去念书了吧。虽然她也知道他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过害怕生怕她在国外为所欲为玷污家声,可是但凡她认定的事情,就绝不改变。

鼓声大响,比赛开始,沈子君跨上马,飞快冲进场内,尽管平日并不经常练习,但是她的骑术在通州城是赫赫有名的,所以一上场,便和金毓寒难分难解,眼看着胜利在望,却不想那后面的选手居然惊了马,掠过她的身边,也不知怎么的,一下子撞过来。

她慌忙拉紧缰绳,待到把马安抚好时,比赛已经结束。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她的帽子也在刚才的意外中被挑开,辫子被切了一截,满头秀发迎风飞舞,可是惊呆了不少人。很快就有人认她的身份,低声纷纷议论。

后来她仔细想起此时的境况,便知道这哪里是意外,要知道这一次比赛本来就是老王爷为了哄儿子开心而举办的,方才分明是他故意着人给她使绊子,免得她抢了第一名的位置。

到底是女儿家,此时的她却想不到这一点,涨红了脸,拉住缰绳正要离开,却被金毓寒拦在了前头。

他的目光似笑非笑,口气非常嚣张:“你需要钱?”

她毫不犹豫调转方向离开,身后,是他的呼喊声:“当我的女人,你会有花不完的银子。”

她为这个自以为是的男人感到悲哀,不,应该是为恭王爷感到悲哀,这样的纨绔子弟真的能在他百年之后撑起整个王府?

却不料,他已经冲到了她面前,再度拦住她的去路,嘴角噙着笑,认真问道:“你是哪家的女孩子?告诉我?不告诉我,我也会找到你的。”

她挑了挑眉:“小王爷是要娶我吗?”

“娶你?”他却是一愣,没想到她居然会问出这句话来。

“如果你不娶我,你问我这些做什么?难道是想要玩玩,然后把我甩了?”看着他低头不语,她冷冷一笑,策马而去。尽管金毓寒并没有传出玩弄女子的风流韵事,可是在沈子君的眼里,纨绔子弟都是一个德行,没有区别。

3

三日后,沈子君在家中院子里晒太阳,正苦恼着如何凑齐那笔学费,随即发现不知何时,她身上的阳光都被遮住。她抬起头,眯着眼,努力看清那个妨碍她晒太阳的人,却先听到了笑声:“你看,我说了会找到你的。”

她微微一怔,随即认出来人,正是金毓寒,可是她也不着急,不慌不忙问道:“小王爷是来提亲的吗?”

他微微一笑,漂亮的眉眼在阳光下散发着奇异的光芒:“你说对了,我是来提亲的!”

她腾地跳起来:“小王爷你开什么玩笑!”

他轻轻拉住她的手:“我是认真的,真的想娶你为妻!你不愿意吗”

她迅速甩开,还未开口,丫鬟已经站在她面前,轻声说道:“小姐,老爷请您去大厅。”

她瞪了他一眼,飞快地冲去大厅。

果不其然,老王爷也在那里。见她来,父亲立即将老王爷提亲的事情说了一边,然后,将决定权交到她手上。

她的目光落到金毓寒的身上,心里充满了不可思议,本以为吓他一吓,他就会退缩,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来了。但那又如何,父亲明显是想要将她嫁出去,好断了她留洋的念头,可是她却不会顺势而为。

“不嫁。”沈子君只用两个字回答,刻意忽略掉金毓寒瞬间惨白的脸,还有老王爷那不悦的神情。

“为什么?我不够好吗?”他紧张地拉住她的手,不死心问道。

沈子君轻轻甩开,淡淡反问道:“一生一世一双人,你能做到吗?”

“我……”他还没有说完,老王爷已经在身后冷冷说道,“走吧。”

“阿玛……”他大吃一惊,没料到父亲居然如此干脆。

“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你的任务就是为恭王府开枝散叶。”说罢,老王爷拉住金毓寒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然而站在门口之际,他还是丢下一句话,“照沈小姐的要求,怕是你这辈子都嫁不出去。”

沈子君淡淡一笑,丝毫不以为意,然而沈父的脸色却是大变。

随着沈家敢拒绝小王爷联姻消息的传开,沈父的烦恼也跟着开始了。

原本是一家有女百家求,然而经过这么一闹,虽然被人交口称赞勇气可嘉,可是提亲的人也在一夜之间消失得干干净净。她是小王爷想要的人,除非是不想活了,否则谁敢去招惹?

尽管沈父担心得很,沈子君却欢喜无比,她一心筹划着再提留洋之事,却不知道,她的人生早在遇见金毓寒的那一刻就已经扭转了。

4

再一次见到金毓寒,是在她成亲的两个月之后。

是的,成亲。就在两个月前,父亲绑了她的手脚,将她送上花轿,嫁给通州城内唯一敢娶她的男人。

上花轿之前,父亲说他是个好男人,虽然只是个裁缝,但是手艺精湛,虽然不能给她锦衣玉食的生活,但是可以让她衣食无忧,而且此人憨厚老实,即便再有钱,也生不出什么花花肠子,自然也就不用担心小老婆的问题。

当天夜里她看到的是一个烂醉如泥的男人。之后,那个男人以赶货为由,再没有出现在她的房中。起先她以为他在外头有人,但是很快就发现他晚上并未出门,只在侧房裁衣。蹊跷的是,婆婆明明知道,却视而不见。如此,她也只能服从,难不成张扬出去?怕是先叫人怀疑她耐不住寂寞。

想到这里,沈子君微微叹了口气,她不是任人宰割的女子,总会让她查明到真相。

而后金毓寒便带着跟班出现在裁缝铺,夫君热情地招呼着他,对他落在她身上的炙热目光视而不见。

她避开他的眼,转身去了内堂,随即被婆婆指派干了一大堆的活儿。

金毓寒是最后一名客人,送走他,夫君就将关了铺子,吃饭的时候,他面露微笑,头一次对她的手艺赞不绝口。末了更是拉住她的手,深情说道:“这段时日委屈娘子了,赶完这些货,晚上我要好好陪陪娘子。”说着,又用力捏了捏她的手。

沈子君的脸一红,微微低下头,却在瞬间发现婆婆阴狠的脸,她的心一颤,一股不安蔓延周身。尽管如此,她还是没有将房门锁上。

许是白日里太累了,她等了许久,没有等到夫君,自己反倒睡过去。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她的身子已经无法动弹!

有人伏在她的身上,酒味儿充斥着鼻端,她闻到幽幽的檀香味儿,那是属于金毓寒特有的气息。而后,她的心便一直往下沉。

周身是无力的,甚至连说话都要费好大的劲,可她还是开口了:“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就伏在她身上,声音直入耳畔。金毓寒缓缓睁开眼,只觉得头晕得很。朦胧之中少女的芬芳充斥着鼻端,那张朝思暮想的面容在月光下散发着迷人的气息,然而他的眼里满是痛苦,心中盘旋的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不能接受我?”

“你不是我想要的那个人!”她的口吻平静得如同死水。

“就算变成今天这个地步,你也不后悔?”他握住她的肩膀失控地问道。

“不后悔!”说罢,她咬紧了双唇。

“女人……”他的怒意涌上心头,根本就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握住她肩膀的手一路往下,看着她无力的挣扎,眼中满是嘲笑,“女人,脱了衣服都一样。”接着便是攻城略地,寸寸占领,似乎是他占了上风,可是他心里清楚得很,败了,终究是败了。得到一个女人的身体却得不到她的心,其实是最大的失败。

5

次日醒来,天已经大亮,沈子君猛然坐起来,发现自己力气大得很,转头一看,床上躺着的那个却已经换成夫君的脸,仿佛昨天晚上只是一场梦。

然而下半身的酸痛清楚得提醒着她,不是梦。

她冷冷道:“夫君,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枕边人睁开眼,神色惶恐,期期艾艾道:“我……我……”

“是他威胁你的?”

“不,没有,是我自己,我……总之你不用管,发生这种事情,我不会怪你!”

她腾地站了起来:“如果是他威胁你,我们告官!”

“不要,不要去!娘子我求求你,不要去!”夫君慌忙拉住她,紧张问道,“难道你连自己的名声都不顾了吗?”

她咬紧牙,恨恨说道:“名声?我的名声会比一辈子被威胁重要吗?你不用怕,我就算拼了这条性命,都会为你讨回公道!”

夫君哭丧着脸,苦苦哀求道:“不要去,求求你,这件事小王爷并不知情!”

她大惊:“你……你说什么?”

夫君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说道:“我们胡家必须得有人来继承香火。”

沈子君没有出声,只盯着他,她知道,没有那么简单。

“因为……因为我……”夫君涨红了脸,索性将裤子一脱,将她的脸强扭过来说道,“娘子你看,看到了吗,我没那个玩意儿,根本生不出孩子来!”

她瞪大了眼,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至此,她才知道,眼前这个被父亲交口称赞的男人其实根本就不是男人,而是太监。为了掩盖自己的身份,也为了继承香火,他跟婆婆设了这么一个局。

难怪会不顾一切来求亲,难怪会给她下药,原来,一切都是早就设计好的。至于小王爷,自她成亲之后,他便日日买醉,只需一桌酒就可以将他送到她身边。

“娘子,只此一回,小勇子收了我银子,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不会出什么纰漏的,以后,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对你的,等你有了孩子,我们一家就好好过日子,我保证!”夫君一把抱住了她,开始憧憬未来,对于她的泪水视而不见。

沈子君看着这个男人,不怒反笑,他以为他能瞒得住小王爷?他以为自己的计策真的万无一失?真是太天真了!

正如沈子君所料,金毓寒当天就出现在胡家的裁缝铺,直接将她带出城去。

她冷冷地说道,甚至不看他一眼:“不要白费心思。”

金毓寒满心的热切便被她这一句话浇熄:“为什么?你和他根本就没有夫妻之事,我才是你第一个男人。”

“那又如何?”她眉一挑,“我夫君不会嫌弃我。”

金毓寒一怒,脱口便道:“除非他不是男人!”

她的目光冷然,嘴角却微微弯起,她说:“我丈夫的家世虽然比不上王爷府,可是他有手艺,就算流落到了别处,他一样可以养得起我,而小王爷你,除了吃喝玩乐还能做什么呢?”

他涨红了脸,立即反驳:“我并非一无是处,那次马术比赛,我就赢了你。”

可是她立即冷笑:“骑术一流又如何?洋鬼子打了进来,王爷的血肉之躯也没办法去抵挡大炮,要是真有枪指着我,你闪得恐怕比谁都快!”

闻言,他的脸顿时失了血色:“我在你心中,就是这样的男人?”

“不然呢?”她冷冷说道。

年少血性,哪里经得起如此一激,他的脸苍白一片:“好,好,我会让你知道,我不是那种人,沈子君,你会后悔的!”

那是她最后一次听到金毓寒,说完这句话,他便转身离去,一别就是十年。

6

后来的沈子君日子过得其实并不安稳,夫君身体本就不好,加上日以继夜地干活,终于因病去世。失去儿子的婆婆便将全部的怨恨都加诸在她身上,那一段日子想想,都觉得后怕。

她叹了口气,端着盘子站在房间门前,就见到中间人方姐站在走廊的尽头朝她使了使眼色,她低下头看了看长长的指甲,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之往杯子里点了点,一圈波纹漾开,又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她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而入。

一一进去,就听到有人出声:“我早就说过,你没得选择。”

是的,她没得选择,尽管她已经抱着梨花酿想要离开,到底没有走成,方姐拦住了她,逼着她收下了那一万大洋。

收起心思,她嫣然一笑:“不是我做的选择,而是钱做的选择。”说着,将白玉杯子从热水中夹出来,纤细的手指捏住了杯子,微笑朝他说:“试试看,我的梨花酿。

他面无表情地接过,却不急于喝下:“你对每个男人都这样?”

她盈盈一笑道:“不是,只有你。”

“哦?”他眉毛轻扬。

“做生不如做熟,不是吗?”

闻言,他的脸一沉,她却是一点也不畏惧,媚眼如丝:“你比谁都清楚,我早不是黄花大闺女了。我又不想要什么贞洁牌坊,怕什么?”

“一万大洋的梨花酿,我倒要看看够不够喝一个晚上。”他的面色依然阴沉,举杯一饮而尽,扔下杯子一把搂住她的细腰:“让我好好尝尝这个味道。”

说罢,他用力一扯,她肩上的布料便随之裂开,露出一段洁白无瑕的肌肤。接着不顾她已经变色的脸,就朝着胸口探去。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却被人用力撞开,一道稚嫩的女声同时响起:“娘!”

沈子君的脸瞬间血色全无,她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慌乱地喝道:“漓漓,你过来干什么?”

那个声音充满了怒意:“贱男人,放开我娘!”

贱男人?形容的是他吗?他转过头朝门口看过去,那个叫漓漓的女孩恰恰也看了过来,二人同时愣住。

“骑马的叔叔!”

“卖花的丫头?”说罢这句话,他忽然觉得眼前一黑,随即便倒了下去。

确定金毓寒睡死过去之后,沈子君松了口气,加了药粉之后药效居然这么大,她以为还会周旋一阵子呢,没想到这么快他就昏睡过去,想着此刻金毓寒在做春梦,她也就不那么担心,用力将这个沉重的家伙推到了床上后也不那么着急布置房间,而是生气地朝女儿说道:“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到这个地方来!”

“娘,你又要用老伎俩,可这个叔叔是好人!”漓漓一反常态,口气软了下来。

“好人?”她扫了一眼床上那个改变了她一生的男人一眼,冷冷地朝女儿说道,“你要记住,对你来说,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母亲是好人。”

漓漓小心翼翼地看了金毓寒一眼,小声解释道:“可是那个叔叔刚才他救了我……”

漓漓的话还没有说完,房门忽然震天得响起来。

沈子君脸色大变。

7

“叔叔,您醒了?”再度醒来,一双大大的眼出现在面前,他眯起眼睛,这才认清眼前的这个小女孩。

那辆马车差点就从她身上碾过去,还好他速度快一点。此刻看着这张面容,他忽然想自己之所以那么毫不犹豫地就出手,是不是因为这张脸和记忆里的女子神似?

“娘,叔叔醒了!”漓漓看他睁开眼睛,立即露出了笑容,赶紧喊道。

轻得几乎听不到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再度看到梦里的那张脸庞。十年未见,颜色不改,更添妩媚。她的眼却是冷的,冰一样盯着他,淡淡说道:“醒了?走吧。”

“娘,叔叔他……”闻言,漓漓立即拦在了他面前,“他这样子回去太危险了!”

她蹙眉看着女儿,不悦道:“我已经帮过他一次了,如果那些人再回来,我们娘儿俩都会没命!”

漓漓的脸色在听到这句话后变得苍白,她低声哀求道:“娘,我们不要再住在这里了好不好?”

“不好!”她想也不想便厉声拒绝,而后看向金毓寒,语气冰冷,“你走吧,你的一万大洋就当是这次保你的命。”

“娘,求求你!”漓漓努力辩解,“如果你真的不肯帮叔叔,刚才那些兵跑进来的时候,为什么要将他藏在床上夹层,往湖里丢了一个花瓶,让他们以为叔叔已经从窗户跑了!你大可以……”

“够了!他是你什么人,你代他求我?”沈子君冷笑一声,“或者你说得对,是不该再留在这里了。”

“我不要你去为我卖命,我只要你留在我身边,为了你,我等了整整十年,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还要我等,可是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对不对?”

“对。”她应了一声,反手将他抱紧,泪水轻轻落到他的肩膀,滑下去,渗透他背上的衣裳。

他看不见,也永远不会知道。

9

沈子君一回到小竹屋内,就被人抓了起来。

对于通州城的女人来说,看沈子君出丑其实是一件很痛快的事情,这个女人的桃花眼不知道勾引了多少男人,偏偏还是一副高傲的样子,一言一行宛如贵女。所以,当沈子君被扣上杀人的罪名,从那个竹楼披头散发地被推出来时,女人们可没将自己的幸灾乐祸隐藏。可恨的是,那个女人居然还是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儿。

不过杀人却不是一件小事,更何况,对方在十年前还是大清的王爷。

告沈子君的是王爷府的丫鬟,名叫巧玉,如今已是三个孩子的母亲,谁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突然冒出来的,更不知道她为什么咬着沈子君不放,非要置之于死地不可。

沈子君在牢里想了三天,依然无法将巧玉这个名字同王府里的某一个丫鬟对上号。唯一的原因只有一个,她淡淡说道:“给钱的那位怒了?将我关在这里是怕我跑了?”

方姐叹了口气,没有否认:“子君,你收了银子跟人跑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回来?这回我也救不了你了。”

她恍若未闻,只是静静反问道:“你们确定要抓的人是他?”

“当然,要是让他将消息带出城去,我们的生意就没法做了。”

沈子君垂下头:“大烟本来就不是好东西,没了就没了。”

“说得倒轻巧!”方姐冷哼一声,“如果不兼卖大烟,竹楼哪有那么好的生意。你真当我们的客人都是吃素的,看看你,听听曲,一年喝一坛子梨花酿过过瘾,就能让我们稳赚?再说了,如果没有一年的铺垫,你以为你的梨花酿能卖出这么高的价钱?”

沈子君没有再开口。

方姐却有些不忍:“子君,不是我说你,你明明有王爷府的宝藏,怎么就不拿出来呢?拿了出来,你完全可以脱身,和漓漓过好日子去。”

“你以为我不想吗?”她摇了摇头,“我早就说过了,我只有开启宝藏的方法,钥匙当年就消失了,而地址只有小王爷才知道,如果有,还需要在这里抛头露面?”

“现在怎么办?如果你的罪名真的定下来,那你就死定了,警察局的局长当年可是那王爷的部下。”

“嘭……”铁门重重砸在墙壁上,将他们的对话打断,她本能抬头看去,随即愣住。

男人走到她的面前,面带微笑:“沈小姐。”

“张勇?”看到男人的这一身打扮,沈子君不是不吃惊的,然而当她看到方姐在此时离开,便笑了,“他们说是王爷的部下,没有想到居然是当年的小跟班。当了官?有出息了!所以将我捏在掌心里玩?”

“啪……”是一声响亮的耳光,白瓷般的脸颊顿时浮现五指痕,张勇显然是被激怒了,“你以为你还是沈家小姐吗?”

这一巴掌并没有让她激动,她只是平静应道:“我不是。”

“我可以让你变成真正的千人骑!”张勇冷哼道,“我千辛万苦摆这个局,就是为了让你到金毓寒身边,找到宝藏,结果你倒好,没过两天,就跑回来了!”

她笑:“谁说我没有完成任务!”

闻言,他大吃一惊:“什么?”

“我已经打听到宝藏的下落了,这个是地图。”她说着,将地图摊开在他面前,“在王府密道,那个地方只有我和金毓寒知道怎么进去。只要我们拿到了钥匙,就可以进去了。”

他没开口,怀疑的眼神也没有减弱,口中却故意说道:“如果你真的拿到,那我倒是可以分你一份,但是如果你骗我……”

“金毓寒迷恋了我十年,要得到这个东西并不难。我既然有办法从他手里逃出来,自然也就说明我真的拿到了藏宝图,难道你会认为我对他动了心?”

“那可不一定。”

“当年他是小王爷,我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现在?”她笑了一下,无所谓道,“你不相信就算了,大可以杀了我,反正没有钥匙,藏宝图也只是一张废纸。”

他冷哼一声:“谁说没有。”

她大吃一惊:“钥匙在你手上?”

“你最好不要耍花招,否则的话,我会让你的女儿跟着你一起陪葬,不要以为送到金毓寒身边就是安全,我有的是办法。”

她的面色白了白,轻声说道:“我当然不会耍花招,如果你不信,大可用枪抵着我,如果有怀疑,立即开枪。要是还怕,就带上你的手下。”

见他卸下了怀疑,她的嘴角再度弯起,眼眸里闪过一丝恨意。

10

次日一早,张勇就驱车带她去王府。

沈子君她挑着灯,小心翼翼走在地道里,他的枪就在她的背后,可是她并不害怕。

不一会儿就来到一个小屋子里,她停了下来,就见到张勇从怀里拿出钥匙,她接过来,插进锁孔,上下左右摆弄了一下后,门就打开了,不等张勇开口,她就将门口的那个箱子打开,在烛光下,上头的金条正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见到金子,张勇松了口气,眼里露出了贪婪。

沈子君温柔说道:“你看,我说了不会骗你的。”

看着这些宝藏,张勇放松了警戒,被她的目光这么一横,顿时有些飘飘然,不怀好意的目光便落到她的胸前。

沈子君哪里看不出来?她立即扭了扭水蛇腰,转了个身娇嗔着瞪了他一眼:“坏人。”

“我还有更坏的。”被这么一瞪,他顿时生了邪念,手一伸,就拉住她洁白的手腕,随即看到上头的那条疤痕,他啧啧道,“金毓寒真是不懂珍惜。”

她脸上的笑容更盛,身子微微一软,就倒在张勇怀里,柔声说道:“真没有想到,你居然是如此厉害,我当年真的是看走眼了。你告诉我,你是怎么爬上这个位置的?”

美人在怀,张勇顿时飘飘然,一张口便是滔滔不绝。当年他不过是金毓寒的小跟班,可是从一开始,他就存着恶念。先是怂恿王爷染上了烟瘾,跟着骗光了家产,就连王爷贴身的金钥匙都被他骗走。只是看着精致,一直舍不得卖,然而直到王爷去世之后,他才知道原来这个金钥匙关系着王府的宝藏。至于如今的这个位置,当然是用那一笔钱买到的。

果然是他!沈子君握紧了拳头,努力不让自己的情绪流露出来

“现在也还来得及。等拿到了那笔宝藏,我就娶你,你不是一直想嫁人吗?”张勇捏了捏她的臀,“当我第一眼见到你,我就想要得到你。”

她贴得更紧,连瞪他的眼神都那么妩媚:“少来,你想得可真周到,之前说分我一份,要是娶了我,岂非独吞?”

“我的不就是你的吗?”

“真的?”

“当然是真的。”

她嘻嘻一笑:“那你的命,也是我的?你愿意为我而死吗?”

闻言,张勇的脸色一沉,一把将她往墙壁推去,本能地摸向腰部,确定枪还在,这才放心,转而看向她:“你想干什么?”

沈子君若无其事地站直身,笑眯眯地朝他说道:“怕什么,又不是让你一个人死。”

“你什么意思?”

“看,这边有炸药。”她伸手指了指前方。

张勇本能地看过去,这才发现,房门后整齐地列着一堆炸药。

沈子君幽幽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我陪你一起死啊!”

……

曾经听人说,在死之前,这辈子最在乎的画面都会一一浮现,那是为你的人生做最后的告别。从前她总不信,这一次她却信了。

此时,沈子君的脑海里忽然闪过无数个片段,她想起第一次见到金毓寒时,他意气风发的样子,那个时候,她明知道他是谁,却无端端心动,再后来他便上门提亲,也是她倔强,想着一生一世一双人,却不知道这个男人会为了自己奔赴战场,只是向她证明自己可以保护她。

她仿佛又看到逆光的少年,她眯着眼,想努力看清楚他嘴角的笑意,耳畔却只听得到他迫切的声音:“我是认真的,真的想娶你为妻!你不愿意吗?”

我愿意,金毓寒,我愿意,下一辈子,我还要遇到你,你会跟我说这句话吗?如果你说,我一定会点头,下一辈子,什么留洋念书,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我都不要,只要你,跟你在一起。

恍惚之间,她仿佛见到他嘴角噙着微笑,看着自己,那眼神里分明带着欢喜。

灯笼在他身边掠过,在他来不及反应之前落到了炸药上。

“轰隆……”

再见,再也不见。

11

爆炸声传来的时候,金毓寒在办公室里等着副将的消息,不知道为什么,心突然间痛了一下,无法呼吸。

他甩了甩头,将目光落到墙壁的大钟上。行动应该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吧。只要缴获那批大烟,那么张勇的罪证就可以坐实,师出有名,通州城很快就能攻下。

此刻想起,他还有些后怕,幸好当时微服的他成功通过王府地道离城,否则的话,现在的阶下囚恐怕就是他了。

但是他更庆幸的是即便知道那是对方设下的陷阱,自己还是进了竹楼,因为,沈子君在里头。

他没有让自己的思绪太过游离,自然也就听到由远而近的脚步声,一抬眼,就见到漓漓缩回去的脑袋。

“进来吧。”他露出微笑。

“叔叔。”漓漓小心翼翼地走进来,手背在身后。

他温和问道:“有什么事吗?”

“现在是七点吗?”她认真地问道。

他点头:“你进来就为了问时间?”

“我娘说,今天七点让我把这个盒子交给您。”漓漓说着,将盒子放到他的桌子上,红色的漆,涂得一点都不均匀,上面的一段满文也已经残缺不全了,金毓寒眼眶一热。

这是七岁的他送给父亲的第一件礼物,满文的意思是,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当时他说,阿玛有什么悄悄话,写了放进去,儿子就能听到了。后来的日子里,这个盒子就成为他们父子的传话筒。

十年前离家,父亲的悄悄话已经放满了盒子,那是十年的琐碎日子。因为无法抑制思念儿子之苦,靠抽大烟来寄托,因为不忍子君母女受到胡家的虐待所以将之接进府,于是多了关于漓漓成长的琐碎。

最后父亲说,子君是个好姑娘,如果有机会,要好好珍惜。

还有机会吗?金毓寒看着最后一封属于子君的字迹。

现在,他知道了,沈子君的风流寡妇不过是虚名,每一个投得梨花酿的男人都不知道,他们喝进去的其实是特制的药酒,它会让你产生幻觉,醒来以后,以为自己真的同她翻云覆雨。

他也知道,她之所以变成所谓的风流寡妇,是为了找出那个将父亲害成那个样子的人。

他更知道,漓漓,是他的女儿,这也是父亲不畏流言将他们母女俩带回王府的原因。

她说她已经找到了始作俑者,她已经想到办法为王爷报仇了,她问他,你会恨我利用你吗?你会恨我没有保护好王府的家产吗?

怎么会恨?

外人只当王爷有先见之明,趁着动乱之前将家财转移,可是只有他知道,王府哪里还有什么宝藏呢?十年前从戎,他曾经被日本人抓住,父亲偷偷变卖了所有宝贝才将儿子赎了出来。可是父亲太好面子,即便已经入不敷出,依然打肿脸充胖子,自从沾染上大烟之后,更是将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当光了。

传说中的宝藏,传说中开宝藏的方法,传说中的钥匙,不过是沈子君为了找出罪魁祸首所散播的谣言而已,之所以扯上他,也是想着他暂时没有回来,可以以此拖延一些时间。

所以如此是因为她曾经听王爷说金钥匙是被人偷走,但是只能通过他才能抽到口味独特的大烟,才没去追究。

耳畔是漓漓软软的声音,她困惑地问:“叔叔,信是我娘写的吗?她有说什么时候来接我吗?

他眼前有些迷离,似乎又看到那一日的阳光将她的面容温暖,她的眼里闪着光芒,纤细的手指已经贴上了他的肌肤。

“好,十年之后我们再见。”她说,“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漓漓先留在你身边,十年之后,我来接她。”

于是,他笑了起来,低下头对漓漓说:“你还愿意和叔叔再生活十年吗?等你娘回来,我们就不让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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