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娜

走在相亲路上

下班刚踏进家门，老妈就凑了过来，像中了大奖般无比兴奋：“我托你肖阿姨物色到一个不错的男生，明天是周末，你们一起见见面。”不容我表态，她就竹筒倒豆子般跟我说起对方的情况：“人很好，比较靠谱，我已经替你们安排在城东的茶馆见面。”

这已经是这个月内第3次给我安排相亲了，也是我的总第N次。一转眼，我28岁了，身边的朋友一个个都结婚成家。在同一个小区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女友，小孩都可以打酱油了。但我不是干物女，我是让男人刮目相看的高知女人——目前，我在市内的一家事业单位上班，工作稳定，待遇不错。我之所以成为一枚剩女，不是因为我太挑，而是一场时间长达6年却最终分手的恋爱。失恋不到半年，老妈坐不住了，说女人过了30岁就不值钱了，就像隔了夜的白菜，得贱卖。

第一次相亲，是老妈的老姊妹屠姨介绍的。男生身材高大，看起来很阳光。屠姨说，他是另一个单位的副职，研究生毕业。可是，研究生官员有才有貌，也有官场里趾高气扬的劲儿。所以，我从内心里就很排斥他，自然就没有下文了。但才过两天，老妈托小姨物色到了第2个男生，说他为人实诚，家境也不错。相亲回来后，看到我有点犹豫，老妈在一旁推波助澜：“先多了解了解，不要急着下结论。”两周之后，人家把我拒了，理由是我“大女子主义”。我心里不爽。相亲相亲，“相”字里本就有一个“目”字，要彼此拿眼睛去看对方，不是羞答答坐在一边埋头不说话。既然相亲求速配，怎么能不看仔细点、问明白点。我生气地向老妈搁下话：“以后，我不再相亲了，我就不相信我嫁不出去。”

其实，从一开始，相亲就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单身也有自己的风景，我有时间过丰富的生活，看电影、吃饭、聊天、喝茶、泡吧，自己生活无拘無束、有滋有味。可老妈很重视我的婚姻，她说：“整个小区，从首栋数到末栋，像你这年龄很少有人没出嫁，你是名副其实的‘老姑娘了。”她恨不得我马上过上正常的生活。所谓“正常生活”，是指我要把自己嫁出去，我必须要有一个丈夫、一个家。她毫不在意我的抗争，单方面地给老同学、老同事、老亲戚、老同行打电话：“你那里35岁以下、家住城市、大学毕业、有房有工作、性格开朗……的未婚男不？”

对于那些张罗，好几次，我以各种借口拒不到场。老妈的脸色不太好看了，一气之下，竟生病住进了医院。无奈之下，我只好服从“命令”。

此后，我走马灯似的不停地行走于相亲路上，但始终还是没有遇上一个让我怦然心动的人。到后来，我越来越厌恶这类见面——很程序化，没太多新意。所以，介绍人介绍一通借故走后，我总是机械地一问一答，使很多人见过一次面就消失了。

两代人的角力

平心而论，这次肖阿姨介绍的男士是只“绩优股”。他与我同年，长得高大帅气，风度翩翩，还很幽默，单位也不错。当我背书似的说完自己的简介，他一笑了之。整个交谈中，他把握的火候非常到位，点燃了我的心。相亲结束，走在回家的路上，抬头看天，这还是我相亲以来第一次感觉天比往日蓝。使我大跌眼镜的是，过了几天，和一位“剩友”聊天，她相亲的对象竟然也有那位男士。我当时就石化了！这期间，他几乎一天三四个电话，对我穷追不舍。

这是我遇到的最恶心的一个男人。我活了快30岁了，从来都没遇到过这样的人。最后的结果，自然就是被我踢了，也促使我下决心从老妈的相亲制约里抽出身来。

左思右想后，我决定改变老妈的思维模式，也就是给她“洗脑”。让她的观念能接受一些现代生活方式，起码让她懂得尊重我，让我的事情都由我自己选择做主。早有学者针对“中国式的逼婚”，提醒儿女要善于和父母沟通，要“表明心迹”，不能委曲求全，以免毁了自己的幸福。

琢磨了几天，我认为独身的老妈之所以把精力都放在我的婚姻大事上，是因为她无事可做，精神太空虚了。那段时间，我掉过头动员她去老年大学。为此，我自作主张替她缴纳了学费。却不料，她有了更广阔的平台，在老年大学托同学做红娘，又先后给我拉来几个“适婚对象”，搞得我哭笑不得。

我不得不继续想办法应对。我“借”同事的老公冒充男友，但这个办法却是治标不治本，因为他架不住老妈的热乎劲，绕不出她替我逼婚这个圈子。我把网上和生活上一些相亲下嫁的负面例子摆出来，感触颇深地对她进行“思想启发”，她老人家却轻描淡写地说：“我和你老爸也是别人介绍结婚的，他直到生病过世没对我红过一次脸。”最后，我使出致命绝招：相亲回到家，在她面前假装哭哭啼啼，斥责对方道貌岸然，差点被对方吃了豆腐。她不慌不忙地撂下一句：“以后，我躲在暗处做你的保镖。”

老妈见招拆招，我的招数在她面前一一失灵。而且，她看出了我的心思，呈现出更加严重的“逼婚”症状，竟然给电视台的相亲栏目打电话，仔细地询问报名的相关事宜。

男婚女嫁本是一件幸福愉快的事，不想老妈已经走火入魔了，处心积虑、绞尽脑汁，恨不得把我“秒嫁”出去。我感到疲惫不堪，似乎患上了相亲恐惧症。那天，我还在上班，老妈又打来电话，嘱咐我下班直接去湘府茶楼，并说对方是个“海龟”，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千万别错过了。结果，我心烦意乱，开车不专心，车子撞向了路边的铁护栏。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额头和手臂上各缝了十多针。

老妈心急如焚地赶来，看到我躺在病床上挂着吊瓶，磕磕巴巴地问：“你、你伤、哪里了？”她喉咙一哽，差点儿没有哭出来。

老妈守在病床边精心地照顾我，陪我说话。聊起这场车祸的时候，我直截了当地说：“都是你逼婚造成的。”我一股脑儿地说出心中的压抑，告诉她相亲弄得我身心疲惫。其实，结婚是要找个和我过一辈子的伴侣，除了相貌、工作、柴米油盐，重要的是灵魂深处的融合。而通过短时间相亲所了解到的对方为人处世的原则、性格的默契等，都是片面的。过度相亲，很容易使人产生对外貌、性格的怀疑，进而造成自卑感或抵抗感……

老妈一直静静地听着，不像从前那样反驳我。后来，她终于点点头：“我和你爸是在婚姻中完成了恋爱，所以认为相亲是一条解决你婚姻问题的道路，而且也认为相亲能使你少走弯路，却忽视了你的感受，忘了有些事情会物极必反的道理。现在看来，相亲也许并不适合你，以后我再也不会逼着你去相亲了。”

绚丽多彩的相爱

出院后，关于相亲的事老妈真的没有再提起，我的心态和生活逐渐回复到从前的状态。身心越来越舒畅，工作也上了一个台阶，半年后，我被提拔为副主任科员。

陈子臻是一个局机关的办公室主任，在一次短期培训班上我们相识。他不是那种帅气的男人，但身材魁梧，脸形和五官都给人一种雕刻般的感觉，言谈举止还有那么一股书卷气。

没想到，培训结束没几天，陈子臻就打来电话，说：“有个地方新开了一个农家乐，口味不错，想请你一起去品尝一下。”他补充还有几位朋友。随后，他又说：“我来接你吧。”我犹豫了一下，说：“还是我自己开车过去吧。”我不太想让他来，觉得接接送送的，意义就不一样了。我们不过因为工作相识，此时，我真的对他没有任何的想法。

這一次聚餐，我了解到陈子臻小我1岁，有过两次夭折的恋爱，至今还未婚。那一晚，我的话并不多，只是在大家聊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偶然插上一两句。

饭后我们一起去唱歌，当中，有两个细节让我心跳加快，胸口像揣着一只兔子，怦怦直跳。在众人的起哄之下，我们一起唱《纤夫的爱》。对唱时，他看我的目光温柔，让我无法淡定。后来，唱到高潮时，他竟然揽住了我的腰，那目光就变得炙热了。

回到家，我心里还是波澜起伏，感觉夜色如一匹丝绸，柔软、绚烂，有着芬芳的气息——这和从前相亲后截然不同。

此后，陈子臻频频联系我，而我对他的好感也与日俱增。他让我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愉悦和轻快，这简直就像是一种生命的本能在召唤着我。3个月后的一天，他轻轻地握住我的手向我表白，说他深感我是个知性、有能力的女人，他早就喜欢上了我。

我对他浅浅一笑，羞涩地低下了头，默认了他的爱，并带他去见了老妈。老妈听了我的介绍，又经过几次接触，也非常满意陈子臻。

陈子臻通过了老妈的审核，自然，我们的关系水到渠成了。他考虑老妈一个人在家，每逢周末，总是主动去我家陪伴她。每次，他都会去超市买很多东西。这些东西虽然花不了多少钱，却让老妈感到温暖，也更加觉察出了未来女婿的朴实与真诚。

于是，老妈把我们的婚事提上了议程：“不是妈妈催你结婚，但他确实不错，妈妈怕别人抢走了这么好的女婿！”

“老妈，你怎么又逼婚了呢！”我笑眯眯地说。

1个月后，在老妈的“逼迫”下，我和陈子臻就牵手走进了婚姻殿堂，老妈更是笑得合不拢嘴。那天，她高兴地对亲朋好友说：“我一直担心她年纪大了，难嫁，更难嫁个好男人。没想到，她竟然给我挑了一个这么出色的女婿。”

“高龄女人的爱并不是什么奢侈品，也有春天。老妈，我说过，你有一个知性、有品位的女儿，哪儿用得着去相什么亲，现在你心服口服了吧！”恰逢我从旁边经过，一脸幸福地“挖苦”老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