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吉红

吃过晚饭，哄女儿睡下后，想到下午刚考完的试卷，还没有批改。于是，我迅速坐到桌前，不知不觉，三个小时过去，等批改完最后一份试卷，已是深夜二十三点四十，却没有一丝睡意。看着惨不忍睹的成绩，一种巨大的失败感将我深深笼罩。

二十年前师范毕业，我被分配到一所乡村小学，成为一名正式教师。日复一日的耕耘，送走了一批学生，虽说不上桃李满天下，但教学成绩却一直处于全镇前列。教学时间长了，静下心来，回想起和学生们走过的一年又一年，成功的喜悦、无言的感动却越来越少，有时，总会不由自主地对自己说，有谁会在乎你的付出，有谁会知道你深夜的辗转难眠。就这样，不知不觉地入睡，等醒来时，天已大亮，随便吃了早饭，就走进了教室。

面对学生，总想说些什么，却始终没说。想到一次小小的测验，又怎能说明学生掌握得不好。想到再有二十多天，学生就要参加毕业考试，心里的失落，总是挥之不去，甚至我不敢看每一个学生的笑脸，总忍不住想要落泪。

很快，我走上讲台，目光悄悄地滑过每一个孩子的脸，我没有像以前一样对学生暴风骤雨，大发脾气，只是在黑板上写下了几个大字：谁欠我一个拥抱。随后，转过身，面对四十几双眼睛，我轻轻地说：“哪位同学愿意像那次拔河比赛一样，给我一个成功的拥抱？”

记得，去年学校组织冬季运动会。在拔河比赛项目中，我们班男生刚上场，就全军覆没，没有一秒的僵持，没有任何的悬念。当我们还在期待继续参加比赛时，却被告知是淘汰赛，顿时，好多男生都嚎啕大哭。其实，男生一上场，输赢就见高下了，对方人高马大。也许，男生的眼泪极大刺激了女生。女生一上场，气场就不一样。第一场，彻底颠覆了对方，毫无悬念地连赢。最后的冠军争夺赛上，双方僵持足有五六分钟，红线一直不动，我不敢再大声加油，好多女生的眼泪都憋出来了。到第八分钟，对方终于不敌，女生最终荣获冠军。那一刻，我只是傻傻地站着，班长田佳猛地扑到我怀里，紧紧地抱着我，痛哭流涕。因为田佳的流泪传染了所有学生，他们纷纷围在我身边，相拥而泣。

学生们先是一愣，还是班里最大胆的女生田佳最先走到我身边，张开双臂，紧紧地抱着我，泪流满面，对我说：“老师，我知道，我这次欠你一个拥抱，因为，我这次考得不好，可是，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拥抱，给我鼓励，下一次，我一定会还你一个真正的拥抱。”

我低下身，伸开双臂，拥抱着田佳。这一刻，我听到她的心在跳动，紧紧和我贴在一起，我相信，这一刻，我们都有了力量。平时不爱说话的男生杨帆走上来，怯怯地看着我，对我说：“老师，对不起，这一次，我欠你一个拥抱，我一定会努力的，请相信我。”

我深情地拥抱着杨帆，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看到他眼中滚动的泪水，让他走到自己的座位。

赵苗走上来，看着我，我轻轻揽住她，在她耳边轻轻地说：“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希望你都是老师的骄傲。我相信你，能行！”

就这样，一大清早，学生们一个个走上来，轻轻地给我一个拥抱，我更是情不自禁，无语凝噎。

我想，十年后，学生可能会忘记这次考试到底得了多少分，哪道题他们不该错，但大清早的这次拥抱，一定会有人记得。我愿意以一个母亲或者姐姐的角色，留在学生的记忆里。更期待着多年以后，他们如现在一样的深情拥抱。

谁欠我一个拥抱？其实，我欠着每一个学生的深情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