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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义基元的内涵及其在同义词群建构中的作用

2013-04-11

湖北社会科学 2013年3期
关键词:义素基元词义

冯 丽

(深圳大学 国际交流学院,广东 深圳 518060)

一、引言

“语义基元”这一概念是人们借自然科学中“基元”的特性进行语义研究时启用的。正如“基元”是构成或生成某个领域复杂物质的基本单位一样,在语义研究中,人们也试图找出最小的语义单位并借此表达复杂的语义现象。目前,在词义研究方面,无论是理论研究还是应用研究,词义内涵的揭示都是一个难点。如果我们能够找到词义的最小单位—词义基元,就有望突破这个瓶颈。我们可以将具有共同词义基元的零散的同义词聚合起来,构建成同义词群。按照一个个词群对同义词进行分组对比和描写。清晰地呈现词群中每个同义词的同与异。这对多义词分义位描写以及同义词词义内涵的揭示大有裨益。同时,每个小词群又可组合为大词群。将这些词群聚集在语义网的概念节点之下,对语义网的进一步完善有着积极的意义。

二、词义基元的内涵

研究“词义基元”,必须从“语义基元”入手,首先要对语义基元有一个总体的了解。从国内外的相关研究看,“语义基元”是从英语semantic primitive,primitive或prime翻译过来的。汉语中所说的“语义基元”是个笼统的概念,它的指称范围很广,涉及语言的词汇、概念和词义等各层面。这主要与研究者的不同研究范围有关。

(一)不同层面的语义基元。

由于人们的研究范围不同,语义基元的所指和内涵也不同。词汇层面的语义基元主要指基元词。我国学者安华林等从功能层面将基元词划分为:交际基元词、教学基元词和释义基元词三个子系统。波兰语义学派的代表威尔兹彼卡(Wierzbicka)所致力研究的是用于解释和描写其他复杂词语,避免循环论证,意义简明的semantic primes。[1](p10)这些词语实际上是释义用的基元词,应称为“释义基元词。”[2](p2)概念层面的语义基元可称为概念基元,这是高度抽象的类特征。如黄曾阳在他的HNC理论中提出的,用于表示抽象概念特征的五个基元{v,g,u,z,r}(分别表示{动态,静态,属性,值,效应}),[3](p5)以及 Roger Schank在他的 Conceptual Dependency(概念依存)理论中,用来表示自然语言所有动作的11个primitive acts和用来描述所有状态的12个primitive states,[4](p573)它们都是从诸多词语中抽象出来的、具有共同属性的一类词。

而本文研究的词义层面的语义基元,是更深层次的语义研究。这一层面的语义基元比词汇层和概念层的更加具体,而且往往是隐性的。例如,Jackendoff在他的概念语义学理论中指出:概念有其内部结构,概念结构由semantic primitives构成。[5](p44)如动词enter,可分解为go和into两个概念元。[6](p12)Go在事件(event)概念结构中是一个基本概念元,不可再分;而into不是最小的概念元,它又可以分解为表示路径(path)的概念元in和表示目标(goal)的概念元to。即enter的概念结构可分解为[go,in,to]这三个概念元。它们是表达这个概念必备的、不可再分的最小单位。这里的概念元实际上就是基元。Jackendoff关注的是概念的最小组成部分。它们是词语概念义的最小组成部分。词语是概念的载体,其中,语音和文字是概念的形式,语义是概念的内容。对于概念的研究都要落实到词义上。因此,概念结构分析是深入到词义层面的,这一层面的基元应称为“词义基元”。

可见,语义基元是对各语言层面semantic primitive和primitive等的统称。之所以称为“语义基元”是因为它们的共同点是指某研究范围内意义最小、最基本单位。但不同研究范围有不同的所指和内涵。为了语义研究的方便,我们将它们区分为词汇层面的“基元词”,概念层面的“概念基元”和词义层面的 “词义基元”。随着语义研究的不断深入和细化,对词义的分析和研究也更加细致。词义基元在深层语义分析方面和词义内涵的揭示方面所起的独特作用也需得到应有的重视。因此,将词义基元从语义基元中分离出来势在必行。

由于词义基元处于深层意义研究层面,其内涵需从词义的构成和词义的描写两方面加以认识。

(二)词义构成与词义基元。

根据Jackendoff的概念结构理论,semantic primitives(本文称为“词义基元”)是对概念义的分解。需要指出的是,概念义与词义并不完全对等。词义的构成包括两部分:基本词义和附加意义。而概念义大致相当于基本词义。[7](p139)一般情况下,人们关注的是基本词义(概念义)。同义词之间的比较也是在概念义相同的前提下进行的。为了找出它们之间的差异才启用附加义。可见,概念义是一个词意义的最基础部分,也是主要部分。词义基元就是一个词语概念义的基本组成部分;而附加义表示的是其他次要特点,是一词区别于他词的个性特征。例如:

“爹,爸爸,父亲”这三个词无论名称上称作什么,其概念的所指和内涵均相同,都是指:育有子女的男性。据此,其词义基元为[+育有+子女+男性]。若需比较三者在词义上的细微差异,则要从它们的附加义[±口语][±面称][±旧称][±方言]上寻找。如下列矩阵:

词义基元 区别性特征

爹[+生育+子女+男性][+口语][+面称][+旧称][+方言]

爸爸[+生育+子女+男性][+口语][+面称]

父亲[+生育+子女+男性][-口语][-面称]

概念义 附加义

这一矩阵将深层的词义内容较为全面地揭示出来。清晰地展现了词义的构成及概念义和词义基元的关系。说明词义基元是一个词语概念义的基本组成部分。在同义词对比中,它表现的是基础部分、共性部分;而附加义表现的是次要部分,个性部分。

(三)词义基元与义素。

有人曾将语义基元与义素等同起来。实际上,它们之间差别较大,仅从指称范围上即可区分开来。语义基元的指称范围广,涉及词汇、概念和词义三个层面;义素的指称范围仅限于词义层面。而更易混淆的是词义基元和义素,它们之间联系较为密切,关系较为复杂。

从表面看,词义基元和义素都是对词义的分解。它们都指语义成分(semantic component)。但由于二者的性质不同,其区别表现如下:

1.二者关注的焦点不同。义素分析将词义作为整体来看,不分主次。而词义基元分析则是在将词义划分为概念义和附加义的基础上进行的。其关注的焦点是主要的、基本的概念义。

2.二者的性质不同。词义基元是意义单位。确切地说,是构成词的概念义的最小的基元单位。而义素是“用来描写语义的最小的意义单位。”[8](p19)一个是意义的基元单位,一个是意义的描写单位。

3.二者的功能不同。义素的功能是将隐性的词义表现为显性的词语形式。当然,组成概念义的词义基元也由义素描写。而词义基元是将概念义切分得更加细致。说得更浅显些,如果一个词的概念义是ABC,其词义基元可分解为A+B+C。义素是将A+B+C的意义描写出来,使意义外化并易于理解。

4.二者所用义素的数量不同。由于概念义的基础性和稳固性,用来描写词义基元的义素数量是有限的。而表达整个词义的义素数量具有不确定性,可因人的主观理解而增减。

词义基元与义素虽然关系密切,但不能简单地认为“词义基元就是义素”。从表现形式上看,词义基元与描写它的那部分义素是重叠的。但它们有着质的差别。当人们看到词义基元时,它已是被义素描写了的,否则,意义无法表现出来。可以说,词义基元的内涵可解读为一个词语概念义的必要组成部分;义素是词义基元的表现形式。二者是内容与形式的关系,不可混为一谈。

三、词义基元在同义词群建构中的意义

日常交际中的活的语言并不总是遵循一个固定的模式或结构,它总是表现为不同的变体(即同一个概念的不同表达形式。它可以是不同的语种,也可以是同一个语种的不同词语形式)。词群建构就是将这些变体类聚到同一个概念之下,建构方便计算机进行信息处理的词群以及词群体系(词义网)。[9](p5)

词群建构是围绕着多义词的各个义位进行的。每个义位都包含着概念义和附加义。概念义可分解为词义基元。词义基元在同义词群建构中有着特殊的意义。它使得概念义的组成成分凸显为一个概念稳固不变的基础部分。这一稳固的基础部分为同义词群建构提供了客观的参照标准。以此标准为依据可建构不同的词群,包括同位词群,下位词群等。同时,词义基元在同义词群中表现为共性特征,这使得词群中各成员之间的区别格外突出,有效地揭示了词群中每个词语的词义内涵,包括共性和个性特征。同时,也为词义的形式化描写提供了方便。

(一)词义基元是同义词群建构的客观标准。

以往判断同义词的主要方法是依靠语感判断。即在同一个句法条件下将几个近义词进行替换,以语感上的接受度来判断这些词语是不是同义词。如,

1a哥哥好记性啊!

1b兄长好记性啊!

*1c兄好记性啊!

根据语感,1c不是“哥哥,兄长”的同义词,因为它不可接受。这种仅靠语感的判断未免过于主观和片面。实际上,在“兄”的解释中,兄①的释义是“哥哥”。[10](p1529)它与“哥哥,兄长①”的概念义相同,内涵和指称也相同,都是指同胞中年长的男性。词义基元同为[+同胞+年长+男性]。据此可判断{哥哥,兄长①,兄①}是一组同义词。1c在语感上之所以不可接受,是因为语体与语境的不符所致。这只是它们在附加义上的细微差异,并不影响它们的概念义。

同样,我们也可以上组词语的词义基元为标准来验证“老兄”是否可进入这组同义词。“老兄”的概念义是“对男性朋友的尊称”,其词义基元为[+男性+朋友+尊称],不具备上组的[+同胞]这一基元。据此可判断“老兄”不能进入这一组同义词中。这说明,将概念义分解为词义基元有助于细致地逐项对比。以词义基元为判断标准具有较强的客观性。

词义基元也为不同义位的同义词群建构提供了标准。如:

动词“拿”是多义词,它有多个义位:抓,取,搬等。这些都可视为“拿”的不同义位变体。[11](p218)它们的共同概念义是“施事用手将受事移至手中”。词义基元为[+施事+用手+转移+受事+到手中]。至于用何种方式移至手中,受事的种类(生物体或非生物体)及大小轻重等,都可在共享相同的词义基元的下位词群中一一得到体现。如:

义位“抓”与“拿”相比,在“受事”上有差异。“拿”的受事一般没有特殊限定,而“抓”的受事可限定为“非生物体”和“生物体”。当受事为“生物体”时,其词义基元为[+施事+用手+转移+受事(生物体)+到手中]。根据这一标准,可建构如下词群:

词义基元 区别性特征

抓③[+施事+用手+转移+受事(生物体)+到手中]○

捉②[+施事+用手+转移+受事(生物体)+到手中][+方言口语]

逮[+施事+用手+转移+受事(生物体)+到手中][+口语+追赶]

捕①[+施事+用手+转移+受事(生物体)+到手中][+有组织+设法]

擒[+施事+用手+转移+受事(生物体)+到手中][+书面语+格斗技法]

概念义 附加义

(文中①,②,③,④为《现代汉语词典》第五版中的不同义项)

在这一词群中,“抓”是这个义位的典型情况,其区别性特征空缺,表述为“○”;其余的都只是在附加义上有差异。因此,它们都是“抓”的下位变体。

不同义位都可以词义基元为参考标准建构各自的小词群,它们组合起来共同构成一个多义词的大词群。

(二)词群中词义基元的共性有利于词义的形式化描写。

具有共性的词义基元在强调了词语稳固的概念义的同时,也突出了词语在附加义上的差别。这不仅使词群中各成员在意义上的联系和区别一目了然,而且给词义内涵的形式化描写提供了方便。我们可用函数表达式描写词群中各成员之间的关系。

在函数表达式y=f(x)中,寻找同义词之间的差异就是求自变量x。这里x是个性特征 (区别性特征);f是共性特征(词义基元);y是词群中的词语(概念)。词群(CQ)都可用函数表达式描写。下面分别以动词、名词、形容词为例,用函数表达式描写各个词群:

CQ1.动词词群{抓③,捉②,逮,捕①,擒}

当f词义基元=抓③=[+施事+用手+转移+受事(生命体)+到手中]时,

y捉②=抓③(x方言口语)

y逮 =抓③(x口语+追赶)

y捕①=抓③(x有组织+设法)

y擒 =抓③(x书面语+格斗技法)

CQ2.名词词群{妻子,堂客,媳妇,内人,老婆,太太④,夫人}

当f词义基元=妻子=[+对女方+婚后+称谓]时,

y堂客=妻子(x中南方言)

y媳妇=妻子(x北方方言)

y内人=妻子(x谦称)

y老婆=妻子(x口语俗称)

y夫人=妻子(x尊称)

CQ3.形容词词群{远,亮,老,深,粗}

当f词义基元=大时,

y远=大(x距离)

y亮=大(x光(的强度))

y老=大(x年龄)

y高=大(x向上的距离)

y深①=大(x向下、向里的距离)

y粗=大(x截面积)

四、结语

为了深入地研究词义,有效地揭示词义的内涵,本文首先通过对以往不同层面语义基元的梳理和分析,将“词义基元”从其他“语义基元”中分离出来,并探讨了词义基元的内涵。从词义构成方面看,词义基元是概念义的基本组成部分,与附加义无关。从词义的描写方面看,它与义素既有联系又有区别。词义基元也由义素描写,它与义素是内容与形式的关系。并从不同角度比较了二者的差异。

其次,论述了词义基元在词义内涵的揭示和词群建构中所发挥的重要作用。词义基元对概念义的分解为词语的类聚提供了客观的参照标准。在词义分析中将概念义和附加义分开描写,不仅有利于详细地揭示词义的内涵,使词群中各成员在意义上的联系和区别一目了然,而且有利于概念内涵的形式化描写。为语义网中具体概念的语义描写提供了可行性方法。

[1]Wierzbicka,A.Semantics:Primes and Universals[M].Oxford:Oxford niversity Press,1996.

[2]安华林.现代汉语释义基元词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5.

[3]黄曾阳.HNC(概念层次网络)理论——计算机理解语言研究的新思路[M].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1998.

[4]R.C.Schank.Conceptual Dependency:A Theory of Natural Language Understanding[J].Cognitive Psychology,1972,(4).

[5]Jackendoff,Ray.Semantic Structure[M].Cambridge,Mass.:MIT Press,1990.

[6]刘晓林.Jackendoff概念语义学述评[J].外语教学,2006,(3).

[7]萧国政.从概念基元空间到语义基元空间的映射——HNC联想脉络与词汇语义结构表述研究[J].华东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1,(1).

[8]张志毅,张庆云.词汇语义学[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5.

[9]萧国政.动词“打”本义的结构描写及其同义词群建构——一种人机共享的“词群-词位变体”研究初探[C].萧国政,姬东鸿,孙茂松主编.第七届中文信息处理国际会议论文集.北京:电子工业出版社,2007.

[10]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现代汉语词典(第五版)[Z].北京:商务印书馆,2005.

[11]王军.汉语词义系统研究[M].济南:山东人民出版社,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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