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霏

（安徽大学文学院，安徽合肥　230039）

试论池莉《所以》同《水与火的缠绵》的区别

程霏

（安徽大学文学院，安徽合肥230039）

摘要：池莉的小说《所以》出版之后，一些读者质疑它是对小说《水与火的缠绵》的重复。这两部小说在题材、叙事背景、叙事时间段等方面表现出了很大的相似性；但是，它们的区别也很明显，表现在女主角的婚姻态度、叙事视角、长短句运用的不同上。综合考虑这些方面，我们才能全面、客观解读《所以》，才能更好的发掘它的价值。

关键词：池莉；《所以》；《水与火的缠绵》；

池莉创作《所以》，历时三年，三易其稿，最后封闭写作3个多月完成，作家对这部小说的用心可见一斑。然而，小说出版之后，质疑声不断，部分读者认为这部小说是作家对其之前小说《水与火的缠绵》的重复。果真如此吗？

单看题材和背景，两部小说确实很相似。首先，它们都是叙述当代知识女性在爱情和婚姻中成长的故事；其次，它们在同一时空背景下展开叙述。故事情节都发生在武汉，这片池莉熟悉并且深爱的土地。并且，这两部小说所叙述故事发生的时间段也表现出惊人的相似性，《水与火的缠绵》讲述了曾芒芒20世纪80年代初到20世纪90年代末的生活，《所以》讲述了叶紫20世纪80年代初到本世纪初的生活。关于作家为什么创作这两部题材、背景都极具相似性的小说，可以引用列宁的话来解释。列宁认为“生活、实践的观点，应该是认识论的首先和基本的观点”。[1]这就是说，一个作家要正确地认识并真实地再现社会生活，就必须置身于复杂的社会矛盾中，不仅是生活的目睹者，更重要的是生活的实践者。武汉的地域文化经验，作家富含深刻情感体验的人生阶段，还有女作家对女性生存状态的特别关注，共同决定着作家对这一题材和背景的偏爱。

《所以》虽然同《水与火的缠绵》题材相近，背景相似，但是绝对不是重复之作。反之，池莉对两部小说的不同处理很是高明和恰当，能给读者眼前一亮的感觉。

1　女主角对婚姻态度的不同

《水与火的缠绵》中，女主角曾芒芒在典型的革命家庭中长大，她习惯于服从父母的安排，在父母的“意见”面前，“曾芒芒可以沉默，但从来就不可以对她的父母说不可以”。[3]曾芒芒没有自主选择婚姻对象的勇气，她很被动。父母认为她到了开始考虑个人问题的时候了，她就开始了频繁的相亲历程。然而，5个陆续出场的相亲对象都没能征服芒芒，都以失败告终。除了这五个青年，芒芒还和锅炉工邝园有一段插曲。邝园是个闲不住的快乐小伙子，他曾经满怀热情、用一颗真挚的心追求过芒芒，然而，当芒芒知道邝园的想法后，她退缩了，她开始逃避。与其说芒芒不想进入邝园的那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不如说她不敢面对不敢接受这段有差距的爱情。她没有那种为爱奋不顾身勇气，她只能看着夕阳下出游归来的邝园一家怅然若失。不管是在恋爱中，还是在婚姻里，曾芒芒都习惯了忍耐。她和高勇在恋爱时就相处得不甚和谐，他们的共同语言不多，并且不能理解彼此，不能理解对方的意图，他们的婚姻仅仅是为了给社会、家庭和自己一个交代。为了让自己的家庭在别人的眼中呈现出正常和美好，芒芒不惜把忍耐作为自己经营婚姻的王道。

《所以》“讲述了一位女性成长的生命历程，以及三次失败婚姻的凄婉故事”。[2]不同于曾芒芒的被动和忍耐，《所以》中女主人公叶紫的三次婚姻都是她自主决定的，并且都带有极强的目的性，显现出了超出常人的主动和果敢。伍尔芙说过，女性的独立，就是从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开始的。小说中叶紫的第一次婚姻也是源于她对独立空间的渴望，她决定和关淳结婚是因为关淳在他们家有一个单独的房间，“我宁可回到他人家！我要老谋深算曲线救国，借他人的儿子，营造我自己的空间”。[2]叶紫第一次婚姻充满了欺骗，关淳的家人利用这段婚姻让关淳留在了武汉，而叶紫却被分配到了孝感县，叶紫气愤得结束了这段婚姻。叶紫在孝感一呆就是三年，她努力的创作，希望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调回武汉，但最终调走的却是董馆长，老谋深算的馆长轻松地盗取了本应该属于叶紫的调令。叶紫回武汉的愿望太过强烈，因此，她选择了一条蹊径：嫁人，嫁军人，嫁正团级以上的军官，因为只有正团级以上的军官的婚姻配偶才够资格随军。和禹宏宽确定军婚关系之后，叶紫顺利的调回了武汉。在工作中，导演华林对叶紫产生了感情，不巧被禹宏宽撞见，因为华林已婚，因为涉嫌破坏军婚，叶紫被软禁，华林被判刑。正是这样，让叶紫决定为爱情义无反顾，她和华林，仅仅剩下爱情了。她和禹宏宽离了婚，为了爱情嫁给了华林。

2　叙述视角的不同

视角是作品中对故事内容进行观察和讲述的角度，根据叙述者观察故事中情境的立场和聚焦点而区分。[4]法国的兹韦坦·托多洛夫把叙述视角分为三种形态：全知视角、内视角和外视角。全知视角的特点是无视角限制，叙述者全知全觉，他说出来的比任何一个人物知道得都多，而且他也不必向读者解释他是如何得知这一切的。内视角是指叙述者借助某个人物的感觉和意识，从他的视觉、听觉等角度去传达一切，内视角的特点是叙述者所知道的同人物知道的一样多。外视角的特点是叙述者知道的比人物所知道的要少，这种叙述视角是对“全知全能”视角的根本反拨。

池莉的《所以》和《水与火的缠绵》都是叙述当代知识女性在爱情和婚姻中成长的故事，但是作者选择了两种不一样的视角来进行叙述。《水与火的缠绵》运用的是全知视角，《所以》运用的是内视角。视角不同，叙述的效果也不同，池莉在叙述视角的选择和处理上表现出了她的高明之处，她善于为自己的故事寻找到最合适的叙述视角，从而达到最好的叙述效果。首先，内视角由于叙述者直接进入故事和场景，或讲述亲历，或转叙见闻，其话语的可信度很高，而且让人倍感亲切。《水与火的缠绵》中，曾芒芒的经历比较接近现实生活，故事比较容易引起读者的共鸣，所以池莉采用了全知视角来处理这个故事。与曾芒芒的故事相比，《所以》中叶紫的经历更富传奇性。叶紫在短短18里经历了三次婚姻，第一次与关淳是一见钟情，结果却被他和他的家人利用；第二次和禹宏宽确定军婚关系仅仅是为了调回城里；第三次和华林的感情更是惊天动地，她被软禁，他被监禁，当他们意识到他们仅仅只剩下爱情时，就决定走进婚姻。然而，这段婚姻带给她的是更大更多的伤害。采用第一人称的内视角来叙述这段传奇的故事，大大加强了故事的可信度，作者处理的非常巧妙。其次，池莉之所以选择两种不同的叙述视角，是为了适应小说心理描写的需要。全知视角，和传统的说书如出一辙，说书人可以走进任何人物的内心，可以告知他们的一切心理感受。这种叙述视角最大的优势在于视野开阔，适合表现时空延展度大，矛盾复杂，人物众多的题材。《水和火的缠绵》虽然不是壮阔的史诗性作品，却又着较为复杂的情感纠葛，为了描写多个情感亲历者的真实心理，这种全知视角成为最好的选择。而《所以》中故事的绝对主角非叶紫一人莫属，关淳和禹宏宽如过客般在她的人生中匆匆退场，和华林十几年的婚姻带给她的是更深的伤害。叶紫的人生太坎坷，特别是第三段婚姻，她曾用心经营过。她承担起养家糊口的重任，她对华林极尽忍耐和包容，可是换来的还是华林的背叛。她的委屈需要倾诉，所以池莉选择了内视角。内视角是让人物叙述自己的事情，特别便于揭示主人公自己的深层心理。这个视角可以让我们紧跟主人公的感觉和意识，帮助我们感同身受的理解主人公的心理。可以说，内视角在《所以》中的运用达到的效果是双向的，它既可以让叶紫随时随地随心所欲得倾诉自己，也可以帮助读者更好的理解叶紫和这篇小说。

3　句式的不同

句子分长短，长句是指结构复杂、词语较多的句子；短句是指结构简单、词语较少的句子。一般来说，句子宜短不宜长，但是从修辞效果看，长句有长句的优势，短句有短句的长处。长句的优势在于它的容量大，有使表达精确周密的特点，能达到更加生动、形象、具体的效果；而短句的长处在于它的短小精悍，有简洁明快、活泼有力的效果。比较《水与火的缠绵》和《所以》，我们会发现《水与火的缠绵》以长句居多，而《所以》则运用了大量的短句。

《水与火的缠绵》中，作家选择了大量的长句来进行叙述。例如：（1）曾分地与郝毓秀的提问，海阔天空且出其不意，从国际国内的形势到个人对于未来的打算，从人生的理想前途到对现实的客观态度，从事业到家庭，从身体健康到单位的同志关系，几乎囊括了世间一切事物。（2）当郝毓秀带着女儿去食堂买饭菜的时候，高勇就埋头阅读报纸，从报纸的第一个字看起，包括日期，天气预报和印刷厂的名字，他都看得仔仔细细。这两句是从曾芒芒父母第一次与其男友高勇见面的描写中选出来的。在第一个长句里，曾芒芒父母为女儿婚姻把关的谨慎之心可见一斑，他们希望在这短短时间内尽可能多了解高勇一点。第二个长句，则把高勇的拘谨、尴尬和无趣描写的淋漓尽致。长句带给读者的是一种悠长、缠绵的阅读体验，使人久久不能忘怀。在《所以》这篇小说中，短句的运用很是熟练，例子随处可见。例如：（1）赶快避开目光，根本不看禹宏宽，只看禹淑荣大夫，眼中含笑，含敬意，含怯意，含羞涩。（2）喂，宏宽，男子汉，主动一点，来干力气活。这两句都是从叶紫和禹宏宽相亲过程的描写中选出的。第一句是描写叶紫第一次和禹宏宽见面时的反应，开始的两个逗号完整的表现了叶紫目光的躲避、游移、寻找和注视的过程；接下来的四个逗号，配合三个名词，表现出了叶紫想要给人留下好印象的良苦用心。第二句是禹大夫明示禹宏宽好好表现，这四个逗号表现出了禹大夫内心的兴奋和激动，对叶紫的喜欢和满意溢于言表。池莉说过：“我偏爱《所以》，我用了大量的短句子来铺陈一个知识女性在40多年中的遭遇和命运。因为短句的阅读更有弹性，更加机警，内涵更加个人，也更加辽阔。”

总之，《所以》绝对不是作家创作的自我重复，反而，作家在相似的题材、背景下创作出截然不同的作品，恰恰表现出作家驾驭题材、处理小说的高超技巧。

解读这两部作品，我们既要看到相似点，又要善于发现差异性，这样我们才能全面、客观的解读作品。

参考文献：

[1]列宁.列宁选集(第2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5.330.

[2]池莉.所以[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7.

[3]池莉.水与火的缠绵[M].北京：华艺出版社，2002.

[4]童庆炳.文艺理论教程[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8.

责任编辑：周哲良

中图分类号：I207.42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2094（2013）04-0067-03

收稿日期:2013-06-04

作者简介：程霏（1989-），女，安徽宣城人，安徽大学文学院2011级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

On theDifferencebetween So and Waterand FireofPassion

CHEN G Fei
(Anhui Universi ty,Hefei Anhui 230039)

Abstract:Af ter the publ ication of Chi L i’s So,some readers have q uestioned that it is the repeat of the novelWaterand FireofPassion.In the aspects of theme,nar rative context,nar rative time,the two novels show great simi lar ity.However,the di f ferences are very obvious,such as the mar r iage at titudeof theheroine,nar rative perspective,and di f ferent formof appl ication.Considering these aspects,we can comprehensivelyand objectively interpret So,and explore itsvaluebet ter.

Keywords:Chi L i;So;Waterand FireofPass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