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主笔_姚曦_舒纾 摄影_姚曦

野蛮其体魄，文明其精神
——电子科大附小校长康永邦专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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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激发孩子们自然的野性，效果是明显的。2010年，全校学生视力低下率仅为23%，比全国平均水平低了20%。2011年，全校学生肥胖率为14.55%。

一进康永邦的办公室，康永邦就批评负责宣传的老师：“怎么不早告诉我记者来了？”“我看康校您在开会……”“我这会哪里有记者同志重要！”

我在旁边看着这一问一答，笑了，这是一种假生气，只是为了传递人情的好意。

采访中，康永邦说，我这次接受采访动机不是为了我个人，我希望更多的学校进行变革，这才是真正的价值。

康永邦，男，48岁，30年教龄，曾经商有成，后继续教书。本是一名优秀的数学老师，但被迫教了一年语文。2002年8月，通过竞争上岗走上校长岗位，2007年任电子科大附小校长，2011年被提名为第二届全国教育改革创新奖候选人。他说，他是一个想当校长的人，他也认为，当校长是很适合他的事。

时任中国教育学会会长的顾明远曾来校听取康永邦“走班制”的汇报，题词“教师的发展在课堂上，学生的成长在活动中”。

康永邦说，我之所以走到今天，和我的家庭熏陶有关，和我的师承魏传宪老师有关。

康永邦在南江县大巴山里长大，曾祖父是康家的族长。爷爷曾开染坊，是闻名巴中的富商，有很多房产和铺面。父亲解放前出生，由于出身不好，终身为农。

康永邦的经历与自己的家族历程刚好相反——儿时帮着家里务农，每天捡麦穗、插秧子，挣1．5个工分；年轻时经商，去过很多大城市；当过教师和教研员，后出任校长。如果校长和族长有共同之处的话，他的人生好像冥冥之中早有定论。

其实，家族里对康永邦影响最大的，竟是只读了两年书的父亲。

文革时期，父亲被批斗，房子都被占了。文革结束，父亲当了生产队长，有曾整康家的人来道歉：“我对不起你，我把你整得不好过。”父亲却说：“你好久整了我的？我不知道呢？你有本事整我？你记着，不是你整的我，是时代整了我，整了我们大家。”

邻居和康家换地，但地里有块石头坚决不换，父亲只是轻轻一笑，说：“牛都卖了还把尾巴抱起！”逗得邻居也笑了。

康永邦中师毕业当了老师，父亲对康永邦说：“儿子你当老师了，你给我记到，猴子你一抽（抽，四川话推的意思）它，它就上树了，要是狗你去抽他，警防它急了反咬你一口。学生是猴子是狗你要弄清楚，不要把狗当猴子教，把猴子当狗教！”

父亲从小对儿子说：“成龙上天，成蛇入地。是哪块料就往哪走，要顺其自然；金子在哪都闪光，人穷志不穷是最重要的；另外，自己看自己的时候要看贵一点，重一点，和他人处事的时候要把自己看低一点。”

这一幕幕康永邦至今仍然记得。

一字不识的母亲，却惟贤惟德，能服于人。康永邦犯错了，挨父亲打。母亲就会对伤心的儿子说：“你爸太爱你了，他打你有多痛就有多爱你。”

那个年代，向邻居借米是常有的事，母亲每次都叫康永邦去还米，康永邦发现，还米碗总会冒来一截，心里好不平衡。母亲就说：“你把碗里的米赶平也可以，但是下次就借不到了。”

现在，康永邦在做任何事时，首先考虑的都是有没有亏了别人。

康永邦的父母对他，是典型的言传身教，让他人穷志不穷。除了父母，另一位对他影响深远的人，是当年南江师专的老师——魏传宪。

关于魏传宪教授，有人这样回忆：

魏教授的外貌是草根的，他貌似一介农夫，个儿矮矮的，样儿憨憨的，脸庞黑黑的，时常衣着多为素色，几近贫寒。魏教授的生活是草根的，他一个大教授，外出上课，坐公交车，是家常便饭；送教下农村基层学校，常年骑自行车，风里来雨里去。魏教授的行为是草根的，他为人厚道，处事低调，性情温和、率真。你和他相处，感觉不到他名教授的架子，满腹经纶的味道。魏教授的教育行为是草根的，他对所谓的“主流教育”，始终保持着警惕。几十年来如一日，真心实意地研究教育，践行着他的人性化的平民教育理念，魏教授还有一个天大的本事，就是不管什么年级，什么班的学生，他能在三分钟之内，把学生的发言和学习的积极性调动起来，使课堂充满生命的活力。

有人问他：“什么是教育的本色？”他说：“土地的颜色就是教育的本色”。

康永邦在偏远的南江县遇上这样一位“草根”却“满腹经纶”的老师，每天如沐春风。“魏老师带领我们写文章，要求我们每个人都要有梦想。他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兵。他让我们存在希望，让我们脚踏实地、勤奋努力地去做。”

多年以后，魏传宪身患癌症时，康永邦专门建了一个“挽救我们的恩师”的博客，他希望能联系到更多同学，大家一起筹钱出力，通过各种方式来挽救恩师的生命。最终，学生们还是没能留住老师的生命，但师言师行仍然留在弟子们的记忆里。

当校长，似乎是康永邦的命运注定。

身上流着康家的血，爷爷这个开染坊的大商人留下的生活轨迹，康永邦也要走一走。1990年，年轻的康永邦走上了从商的路，做起了图书批发生意。书有好有差，不是每本书都能赚钱。主观认为好的，可能亏本，不看好的，反而可能赚钱。康永邦渐渐学会了现实原则，存在即是合理，凡事要了解现实，面对现实。也学会了精打细算，心里始终有一本收支的账。他像爷爷一般把生意越做越大。但最后，康永邦又回到了学校，2002年康永邦通过竞聘任双语学校校长。2007年调任电子科大附小校长。

关于办学，“我走的是现实和理想之间的第三条路”，康永邦说，“第一条是纯理想办学道路；第二条是纯现实办学道路，惟分数，分数考赢就行；第三条是走在理想和现实之间的道路。第三条路办学，强调的是，不仅仅关注学生的综合素养的成长，也关注当前教育结构下的应试。华德福学校走的是第一条路，但中国大部分家长不可能远离现实，远离考试制度下的教育。中国有几千年的考试历史，我认为第三条路比较合适”。

电子科大附小的第三条路教育，与“健康、情感、思维”三个关键词紧密相关。这三个关键词又分别与“儿童的体质问题严重堪忧、儿童的情感素质极不乐观，儿童创新想象能力世界倒数第三”的现实相对应。

对此，康永邦提出了自己的教育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