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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歌苓移民小说《扶桑》和《少女小渔》中母性的解读

2013-04-07彭莉

华东交通大学学报 2013年3期
关键词:扶桑母性严歌苓

彭莉

(华东交通大学外语学院,江西南昌 330013)

严歌苓,旅美华人作家,编剧。近几年,随着她的作品不断在中国大陆出版并改编成影视剧,她已经成为一个热门人物。作为第五代移民,作为“新移民文学”的代表人物,她的小说以自己的亲身体会和敏锐的感触为基础,描述了真实的旅居生活和自己的真情实感。她的小说传达了新移民文学独有的精神特质[1]。严歌苓的小说刻画了一个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女性人物形象,通过这些女性形象,作者表达了她自己对人性的理解和对生活的态度。严歌苓在这些女性人物身上倾注了自己的真实情感,她站在女性的角度,通过描写各种不同身份、不同经历、不同性格的女性在时代的大背景与集体的小环境中的生存与发展、挣扎与反抗,来探析人物内心深处的人性[2]。

严歌苓的小说《扶桑》和《少女小渔》刻画了新旧两代移民女性。这两个女性人物虽然相隔一百多年,却有着许多共同之处:她们集卑微与坚韧,弱小与强大,受尽欺压与宽容大度于一体[3]。

1 《扶桑》和《少女小渔》中的女性形象

《扶桑》中的女主人公扶桑是19世纪末被人从中国大陆南方拐卖到美国旧金山的华人妓女。被拐卖前,她只是一个缠着小脚、足不出户、本分、沉默、顺从的中国女性,和一位广东的小少爷定了亲,第二年少爷出国淘金,从此音信全无。14岁时,婆家让她和一个代表她丈夫的大公鸡拜堂成了亲。人贩子以出国找她丈夫为由,把她拐到美国旧金山,卖到妓院当妓女。扶桑经历了种种非人的折磨却依旧逆来顺受,毫无怨言地接受一切。她被多次拍卖,遭受皮鞭的抽打,甚至轮奸却依旧“健壮、自由、无懈可击”[4],她的身上有着顽强的生命力,甚至连虐待她的人都感到惊讶。小说中严歌苓描述的扶桑“成熟、浑圆、高大、实惠,动作迟钝,口慢脑筋慢”[4],她对一切痛楚和罪孽全身心接受,她宽容忍耐,始终保持着“谜样的微笑”,“微笑得那么无意义,带一丝蠢气”[4],她以无怨无悔的姿态承受一切苦难和不幸。这个来自东方的妓女吸引了西方的12岁男孩克里斯。克里斯爱上了这个神秘的东方女子,甚至背叛家族来与扶桑相会。扶桑也爱上了这个白人少年,两人展开了几十年的爱恨情缘。与克里斯完全不同,甚至与其他华人形象也大相径庭,大勇是唐人街的恶霸,他放高利贷,贩卖人口,杀人,他无视法律,作弄白人。唐人街的华人对他又怕又敬。他是具有雄性气概和反抗意识的硬汉形象,虽然作恶多端,但他内心深处却恪守着中国传统伦理道德。他有着传统的乡土观念,他思念家乡妻子的,因为这个妻子是他生活的精神支柱。大勇像对待动物一样使唤、虐待逆来顺受的扶桑,后来,他隐约觉察扶桑就是他未谋面的妻子,但不肯相信这个被无数人蹂躏过的妓女就是他的妻子。最终,为了扶桑,大勇被洋人处死。虽然心里爱着克里斯,扶桑还是拒绝了克里斯的爱情,在大勇上刑场的那天,扶桑穿戴隆重,和大勇举行了刑场上的婚礼。之后带着大勇的骨灰回到故乡。

《少女小渔》中,忍耐、顺从的少女小渔随男友江伟从中国大陆来到澳洲,他们都没有在异乡可以赖以生存的一技之长。为了获得绿卡,江伟安排小渔与一个的意大利老头假结婚,为应付移民官的抽查,小渔不得不与老头子同住一栋房子。虽然男朋友江伟是这个假结婚的策划者,但他还是不愿看到小渔和意大利老头生活在一起,他把所有的怨气、委屈都发泄在小渔身上。小渔是那种不计较、没有心机、心肠软的姑娘,她包容了江伟无理取闹和委屈,连哭的机会都让给江伟。小渔的善良宽容同时也感化了失意的意大利老人,并使他的生活态度有了阳光的一面。最终,假结婚的合同到期,江伟的忍耐也到了极限,小渔搬离意大利老头的房子。意大利老头病倒了,并留下了不舍的眼泪。

2 “弱者”——扶桑和小渔

扶桑和小渔都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弱者,她们理应对生活的坎坷有抱怨,可是她们没有一点对现实的愤怒,对身边人的苛责。虽然柔弱,却善良宽厚,她们用自己的宽容接纳一切命运的不公。就像在极端贫瘠的土壤里依然顽强盛开的花[5]。

扶桑似乎没心没肺,人贩子把她骗上船,并用烤过的狗皮膏药蒙住她的嘴,以防她大哭大叫,哪知她不哭不闹,带一嘴黑色膏药渣子,把粥喝光,不像其他被拐的人那样闹绝食,她吃的下睡得着。几个月的海上生活,其他人因为生病相继被抛入大海,她不但没死,还长得白白胖胖。在到达旧金山后,被当成货物过磅时,她“卖力地吊在那里,像被猎来的兔那样团团缩紧腿,让人看详尽。”[4]在妓院,因为不会招揽客人,扶桑经常被剥光衣服用皮鞭抽打。在做妓女让她不得不打掉5胎的情况下,也没能让她有什么特别的受伤,只是脸稍微肿了些。《少女小渔》中对小渔的描述是:“人不高不大,却长了高大女人的胸和臀,有点丰硕得沉甸甸了。都说这种女人会生养,会吃苦劳作,但少脑筋。少脑筋往往又多些好心眼。”[6]虽然与意大利老头的假结婚是江伟策划的,但看着女朋友和意大利老头居住在同一屋檐下还是觉得烦闷,他经常拿小渔撒气。时不时地用话语讽刺她,甚至有时候使用性暴力。面对这一切,小渔却是用近乎母性的宽容来化解。甚至连哭都把机会给了所谓的生活中的强者——男人。“不然俩人都哭,谁来哄呢。她用力扛着他的哭泣,他烫人的抖颤,他冲天的委屈。”[6]对于扶桑和小渔,小说里都说到她们的微笑,扶桑是“微笑得那么无意义,带一丝蠢气”,而小渔则是“人说小渔笑得特别好,就因为笑得毫无想法。”[6]

在严歌苓的笔下,扶桑和小渔是边缘人中的边缘人。她们是西方社会中的东方人,男权社会中的女人。她们的性格也是中国传统社会所倡导的那种温顺女子的性格,她们宽容忍耐、麻木顺从、无怨无悔,包容所有的罪孽和苦痛。扶桑甚至以享受的姿态承受一切苦难与不幸。他们以弱者的形象呈现在世人面前[7]。

3 扶桑和小渔的“母性”

扶桑和小渔就像奥涅尔在《大神勃朗》中勾勒出的‘地母’:“地母是一个妓女,一个强壮,安静,肉感,黄头发的女人,二十岁左右,皮肤鲜洁健康,乳房丰满,胯骨宽大。她的行动迟慢,踏实,懒洋洋地像一头兽。她的大眼睛像做梦一般反映出深沉的天性的骚动。她嚼着口香糖,像一条神圣的牛,忘记了时间,有它自身的永生的目的。”[8]这样一位粗鄙的地母,曾被作家张爱玲奉为女神。她认为这才是真正的女神,翩若惊鸿、宛若游龙的洛神不过是个古装美女,世俗所供的观音不过是古装美女赤了脚,半裸的高大肥硕的希腊石像不过是女运动家,金发的圣母不过是个俏奶妈,当众喂了一千余年的奶。而地母的形象却如此鄙陋而真实,满怀怜情悯意,象罪恶丛生而又充满希望的大地,也是远古一位野蛮而宽怀的母性形象。

扶桑和小渔正如地母:具有旺盛的生命力,包容一切,以博大的胸怀来接纳罪恶、消解灾难。在小说中,扶桑和小渔处处体现了她们的母性情怀。她们无原则的忍让,无条件的宽容。扶桑,以弱者的姿态宽恕了强者对她的欺凌,她“跪着的姿态使得她美得惊人,使她的宽容和柔顺被这姿势铸在那里。她跪着,却宽恕了站着的人们,宽恕了所有的居高临下者。”[4]扶桑对克里斯,“像个年轻的母亲那样看着眨眼间长成男子汉的儿子,脸腾起血色。”[4]扶桑为克里斯这个年轻的嫖客斟茶“你怜爱的、护短的笑了,你从小炭炉上提下茶壶,又往斟出的茶上轻轻吹气……你终于倾下脸,用嘴唇一啄茶面,不烫,正好,你对他嘱咐地看一眼。”[4]克里斯几乎穷尽一生才明白,自己迷恋这个东方妓女的根源,原来是扶桑身上体现出来的母性。只有这种母性才能让扶桑敞开自己,给人去践踏。小渔知道意大利老头报假账赖她的钱,对老头不仅没有恨意,还充满了怜悯,每回老头以各种方式向她索钱时,她“接过帐单,不吭声立刻就付钱,根本不向江伟吐一个字。”[8]她对老头满是同情,从一开始的假结婚:“看到一张老脸向她压下来,她心里难过起来。她想他那么大岁数还要在这丑剧中扮个新郎,而没指望真去做回新郎。这辈子他都不会有这个指望了,所以他才把这角色演得那么真,在戏中过现实的瘾。”[6]

在这种包容的母性中,貌似强大的大勇被扶桑怜悯并当成被救赎的对象,猥琐的意大利老头也被小渔感化,有了积极的生活态度。

4 结论

陈思和先生评价严歌苓作品中的这些人物道:“地母是弱者,承受着任何外力的侵犯,犹如卑贱的土地,但她因为慈悲与宽厚,才成为天地间真正的强者。”[8]扶桑和小渔作为新旧移民中的底层女性,她们身上有很多相似性:她们卑微但是宽厚,她们命运多舛但是坚韧,她们任人欺压但是包容大度,她们身上所共有的就是最原始最本真的母性。这也是严歌苓笔下这类女性的强大之处。

[1]张栋辉.生命的移植——论严歌苓新移民小说的思想资源[J].烟台大学学报,2011(1):67-72.

[2]宁东.贝娄小说《雨王汉德森》的个体心理学解读[J].华东交通大学学报,2011,28(1):107-110.

[3]何璐.严歌苓小说的“雌性”之笔[J].文史博览,2012(6):19-20.

[4]严歌苓.扶桑[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02:96-121.

[5]熊修雨.论严歌苓小说中的海外中国女性书写[J].汕头大学学报,2012(1):12-18.

[6]严歌苓.少女小渔[M].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2-5.

[7]管淑红.意识流小说《达洛卫夫人》的态度系统研究[J].华东交通大学学报,2011,28(3):98-103.

[8]陈思和.最时髦的富有是空空荡荡——严歌苓短篇小说艺术初探[J].上海文学,2003(9):2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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