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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儿童图画书的反讽叙事艺术

2013-04-07简红莲

关键词:爱丽丝图画书怪兽

简红莲

(湖北第二师范学院教师素质训练中心,湖北武汉 430205)

反讽渊源于古希腊,指戏剧、哲学中的自贬式佯装,而后走向各种文学领域。在儿童图画书中,反讽依托于图文配置,“文字和图画彼此之间形成了反讽关系:文字告诉我们图画没有显现的东西,图画则告诉我们文字没说的事情”[1]322。因此,反讽助借图画和文字各自独特的艺术魅力,二者彼此映照,表现于暗讽的图画,挖苦的文字,并透过彼此固有的差异或融合,传达文本意欲表达的独特内涵。反讽不仅用于推动戏剧般的故事情节,也见于人物塑造,还融合于整部作品的构思之中。

一、推动故事情节的延展

反讽可以有效推动儿童图画书故事情节的延展,参与建构戏剧般的故事情节,反讽的艺术手法也体现在对事件的描述中,但以上均凭借图文的完美配置。故事情节的延展主要与叙事架构和叙事技巧有关,叙事架构在图画书作品中占主体地位,从组织关系和表达方式上来看,叙事架构是图画书的生命的骨骼和躯干,是故事的面貌和风格特征的最重要的方面,而反讽拓展了叙事架构的生命力;图画书借助反讽的叙事技巧推进情节展开,结局往往出乎读者意料之外,从而产生跌宕起伏、情景交融的艺术化效果。

几乎所有的图画书都展现反讽参与情节、叙事架构设计的态势。故事的文本依据特定的情节展开,甚至一开始以反讽的前奏出现,读者的情绪紧紧跟随其进入特定情境,因而产生特定的感情,但很快出现意想不到的反讽式冲突,在新的反讽情节推动下,又构成另外的平衡,在矛盾运动过程中,读者的注意力紧紧追随。以《小兔彼得的故事》[2]为例,一开始,作者就以反讽的文字刻画小兔子彼得出生环境的奇特,一天早上,兔妈妈对她4个孩子说可以出门小玩一下,但千万别去麦先生的菜园,因为他们的父亲从前就在那儿遭到意外,被麦先生剁成馅儿饼。因此,读者的情绪跟随文本进入戒备状态,小福、小毛和小白是三个听话的小乖乖,牢记妈妈的叮嘱,但反讽的情节出现,小兔子彼得胆大包天,他居然跑到麦先生的菜园子去!居然百发百中碰到麦先生!麦先生正跪在地上,挖小棵的甘菜,他一看彼得,立刻跳起,在后面紧追,一面挥动耙子,一面大声叫:“小偷,快给我站住!”小兔子彼得简直吓坏,他在园子到处窜,因为他已经忘记通往大门的道路。读者追随着故事文本的脉络,情绪一波三折,在情节的最低点和至高点,作者都使用反讽的文字来推动其发展。我们一开始因彼得父亲的遭遇对彼得产生怜爱,我们跟随其来到菜园,彼时小兔子遇到麦先生,我们的紧张感遽然上升,担心其被麦先生抓获,当小兔子开始奔跑回到兔子窝,一个经典的反讽画面映入读者眼帘,极力追赶小兔的麦先生定位于图画的右上角,变得渺小无比,虽然麦先生手中的耙子依然夸张,小兔子彼得却精确定位于画面的左下角,感觉他就在我们身边,让我们倍加怜悯,但最具讽刺的画面立现:彼得的体量居然是麦先生的数倍,作者使用极端夸张的构图手法传达出反讽的意蕴:小兔子此时已经全然逃脱麦先生!作者起初通过文字的叙述,暗示读者产生对小兔担忧的情绪,后来通过图画的反讽,夸张表达相反的意境。可见,图文合理的配置,其反讽的内涵彰显在主观想象的文本和客观认知的图画之间,也在文字的距离感与图画的认同感之间。

其次,反讽的艺术手法体现在对事件的描述中。畅销全球的美国侦探系列儿童图画书《迷迷糊糊的侦探》中的《超市小偷》[3],在故事的结尾,作者用反讽的文字和图画叙述了一个真实的结果。超市物品长期被盗,两位大侦探亲临现场,他们根据显性的线索推断出诸多假想敌,并试图多次抓获,却屡次失败;但画面上始终有一辆超市的婴儿推车,这是一个典型的显性反讽画面,它贯穿了整个故事情节却一直没有被我们认知,真实的小偷恰恰是推婴儿车的“大白兔”——穿了伪装的大灰狼,惹人怜爱的婴儿只不过是一副填塞赃物的道具。再如《珠宝大盗》[3],在文本结尾作者同样使用显性与隐形反讽的图文揭开谜底,新娘珠宝被盗,现场遗落白粉,侦探试图依据显性的白粉线索追查盗贼却屡次碰壁,谜底居然是一个婴孩及其保姆,作者借此故事告诉读者人生充满了扑朔迷离的未知,眼目所见未必是事实的实底。作者以反讽的艺术手法做到了“将激烈的情绪转化成理性的缜密,让事件自己来展现出内在讽刺性的一面”[4]。显然,反讽的叙事技巧增加了文本的幽默感,提高了儿童阅读分析、思考推断的逻辑思维能力,更重要的是揭示了世界的本相。

二、刻画故事角色形象

儿童图画书的角色形象,可能有人物、拟人化的动物、植物等,角色呈现多样性,这些角色往往蕴涵时代烙印,为了展现其栩栩如生的形象,传达直观的概念,作者借助图画和文字各自不同的特征,透过彼此固有的差异,使其相互映照。其中,反讽的手法贯穿其中,故事中图画的客观性与文字的主观性、图画的空间性与文字的时间性等固有特征交替融合,塑造角色本身的主观性与客观性、空间性与时间性的多层面形象。

图画书作者往往基于线条和颜色、方位和距离、面积和比例、运动和静止的配置,通过反讽的画面效果来描述人物的外貌、语言和行为特征。以克利斯提昂·约里波瓦创作的《我能打败怪兽》[5]为例,画面的一开始就以反讽出现,鸡舍里正在闹饥荒,只剩一颗发霉的燕麦种子,大伙拼命抢夺这唯一的粮食!紧接着,卡门的父母失踪、麦田绝收、田地被毁等等迹象,这些让读者清晰感知怪兽令人恐惧的强大力量。从自身的力量而言,卡门和卡梅利多只是孩子,无法与强势的怪兽抗衡,然而,作为深爱父亲的两个孩子,他们必须找到自己的父母,不得不做出与他们的力量不相符合的事情,哪怕历经艰辛,他们试图突破各种障碍。转机出现,有个正义勇士兰斯洛特骑士决心帮助他们与怪兽决斗。有一个描述怪兽逼近的画面,怪兽面对的方向是从右到左,兰斯洛特骑士在画面的左下方的边角,这正好与读者阅读整本图画书的视觉顺序相反,角色在图画中空间位置的改变增加了反讽意味,不言而喻,其中的反讽意味主要是通过将角色直观呈现给读者来加以实现的,换言之,读者借助直观的构图艺术看到了人物无法知道的现实。在骑士出现之后,卡门满怀信心期望骑士可以战胜怪兽,但反讽的画面让剧情遽然滑入低谷,卡门和卡梅利多站在兰斯洛特骑士的身边准备寻求保护,但瞬间荡然无存——骑士居然被冻成冰雕,他们的体量只是怪兽的一根羽毛般大小,怪兽的羽毛呈现令人眩晕张扬的红绿色,卡门和卡梅利多呈现灰暗色,我们刹那间似乎看见了两个孩子这个角色的最后的悲剧命运,很快,卡门也被冻成冰雕,卡梅利多决定最后一搏……。她逐渐接近怪兽城堡的画面,进入城堡的阶梯占用了纸张三分之二的面积,高密度的线条映衬登上城堡的阶梯之多,以此营造卡门接近怪兽的艰难,但是,反讽的画面再次呈现,卡梅利多的小墨镜闪亮登场,她甚至在歌唱,她只是用一只太空人的墨镜超然战胜了怪兽;这些倒腾令人捧腹大笑,但正是这种滑稽和可笑的行为才更加凸显出两个孩子的勇敢、坚韧与机智,彰显他们对父母的感恩和一往情深!在怪兽这个庞大的堡垒前面,他们的抗争似乎就像与风车搏斗的堂吉诃德那样软弱无力、可笑,然而正是这种强烈对比,增加了反讽的力度。

图画营造直观情景,使我们仿佛置身真实的还原般的场景之中,几乎可以清楚看见角色的每一个动作、肢体的运转、颜色的对比等等,因此我们产生了空间性和客观性的概念,“事实上,主观与客观之间的张力,可以让文字改变图像的暗示”[1]333,作者还充分利用文字的优势和精心的台词来关照主人公的命运和突出其性格特征,正如文本的文字所述,“鸬鹚佩罗架起炉子开始做饭,不久,香喷喷的饭菜就把馋嘴的小鸡们都吸引了过来……做什么好吃的?——怪兽面条”。寥寥数语就刻画出了小鸡们兴奋的幸福场面,此文正好画龙点睛,与文本的开始对照,令读者回溯故事的起头,并激发读者的主观想象。图画与文字合理配置,我们对角色命运的猜测出乎意料之外,儿童在认知能力方面的提升和范围远远超过故事本身。

三、深化故事的主题

儿童图画书的主题呈现多元化的形态,有单纯与丰富、浅近与深刻、明朗与隐晦等方面的差异。但多数儿童图画书趋向于有鲜明而单纯的主题,并且围绕儿童生活与情感形成主题范畴,比如爱、成长、梦想等等。伴随图画书不断成熟,优秀的图画书的主题都具有相当的思想深度和情感力度,饱含着人生的智慧、生活的哲学、普遍而永恒的价值。

在儿童图画书历史演进的过程中,具有里程碑意义的20世纪上半叶,儿童图画书作品开始涉及到一些敏感的题材和严肃的重大主题,像战争的残酷与人性的坚强和脆弱、死亡的伤痛与生命的尊严甚至种族与宗教冲突等等。作者把对儿童所面临现实的关切借助图画书进行形象生动的表达,力图让儿童了解社会的理想状态和实际状况之间的差距,引导他们建立社会正义感和积极乐观的生活态度。例如《爱丽丝梦游仙境》[6]、《小兔彼得的故事》就直接表现了这些思想主题。在此过程中,“文字和图画用不同的方法说话,来表现同一个主题”[7]。以《爱丽丝梦游仙境》为例,在故事一开始,作者就用一种蕴涵悖立的反讽暗示了作品的主题。已经20岁的爱丽丝和母亲参加一个宴会,却发现自己在众多傲慢自大的人面前被求婚,她逃离现场,跟随一只小白兔逃到一个洞里,进入仙境,13年前,爱丽丝曾来过此地,但她现在却一点也不记得了。在这里,爱丽丝与那些可爱的老朋友们重逢了,作者使用反讽的图文刻画仙境:虚张声势的睡鼠,美丽的白皇后和她可憎的姐姐红桃皇后,还有双胞胎兄弟,毛毛虫,白兔,疯帽子,包括爱丽丝自身体积瞬间变小成迷你小球,瞬间又膨胀成城堡的夸张情景。在奇妙的仙境历险中,爱丽丝兴高采烈地沉浸其中,觉得自己已经融入了周围的世界并以此产生了一种慰藉和满足,然而面对红桃皇后的邪恶,在一瞬间,爱丽丝所有的美好想象和陶醉都停滞了,她痛苦顿悟到自己身负的重大使命,那就是带领地下世界的居民结束红桃皇后的统治,恢复昔日仙境。爱丽丝逃脱现实世界,进入仙境一样面临困境,具有极强的反讽意味,刻画主人翁的使命感的主题就越强烈,深化了人类向往和平宁静的精神内核。

当然,在“后现代”的文化语境中,图画书的主题观念在对传统的消解、突破和颠覆中被重构,图画书主题的诠释与阐发也被重新定义。主题本身日益处于不确定的混沌状态。与此相成,作者充分利用反讽修辞的功用,避免把主题直陈给读者,而是运用“一种回避直接陈述或者防止意义直露的用词造句的程式”[8]。读者不难领悟到反讽的运用不仅使故事情节的发展跌宕起伏,人物的刻画丰满立体,更使主题鲜明。因此,作为一种创作艺术手法,反讽是“认识到一个事实:世界本质上是诡论式的,一种模棱两可的态度才能抓住世界的矛盾整体性”[9],从而深化故事的主题。

[1]培利·诺德曼.话图:儿童图画书的叙事艺术[M].杨茂秀,译.台东:财团法人儿童文化艺术基金会,2010.

[2]毕翠克丝·波特.小兔彼得的故事[M].曹剑,译.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9.

[3]理查德·斯凯瑞.迷迷糊糊的侦探[M].康 宁,译.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2009.

[4]瑞典文学院2001诺贝尔文学奖授奖辞[J].阮学勤,译.世界文学,2002(1):134.

[5]克利斯提昂·约里波瓦,克利斯提昂·艾利施.我能打败怪兽[M].郑迪蔚,译.北京:21世纪出版社,2010.

[6]刘易斯·卡罗尔.爱丽丝梦游仙境[M].冷 杉,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0.

[7]松居直.我的图画书论[M].郭雯霞,译.上海: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2009:217.

[8]F·弗莱.批评的剖析[M].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1998:16.

[9]张月超,审校.西方文学术语辞典[M].佘江涛,译.郑州:黄河文艺出版社,1989: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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