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严秋

（长春大学,吉林长春 130022）

随着中美之间的各种交流日渐频繁，两种文化的碰撞在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各个层面也时有发生。聚餐的付费方式就是其中的一例。美国人在一起吃饭往往都是“AA”制，不管辈分，社会地位以及富裕程度如何，参加聚会的人都要为自己的消费买单，也从来都不替别人代付，他们认为这样才合乎情理。而中国人在一起吃饭，往往都是一个人付钱，不管是和家人还是亲戚朋友，“各付各的”通常很难被接受。对此，中国人常常觉得美国人小气，美国人也认为中国人无法理解。那么这种强烈的文化冲突的背后隐藏着怎样巨大的文化差异呢？本文将从以下几个方面进行分析。

一、价值体系

中国人以集体主义为中心，在这个价值体系中，“我们”的意识普遍存在。孔夫子说:“欲达己者，必先达人”，这句话真切的表达了中国文化强烈的集体主义观念。人们重视共同目标和相互依存，强调“集体”的利益至上。任何形式的“只顾自己”，“吃独食”都是与中国的主流文化相违背的。所以饭桌上的“我为人人”、“大家共享”就不难理解了。美国的社会关系则是建立在个人独立性上的。大家都知道美国的历史就是一部追求个人自由，崇尚自我奋斗，倡导人人平等的历史。从美国的建立到美国梦的实现，无不反应了美国这一核心价值观。美国人的这种独立思想影响着他们生活的方方面面，表现在请客吃饭方面也是泾渭分明:尊重个体的意愿和差异，谁都不能不劳而获。美国的“AA制”恰恰表现了他们的价值体系中对彼此独立性的尊重和赞赏。

二、饮食的文化地位

饮食在中国文化中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中国自古就有“民以食为天”的说法。它是中国人生活内容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衡量生活质量的重要标准。中国很多重要的传统节日都有特色饮食，很多重要的传统场合都有宴席这一重要的组成部分。中国的美食源远流长，远近闻名，大到不同区域的不同菜系，小到各个地方的特色小吃，种类繁多；菜肴讲究形、色、味俱佳，可谓“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精益求精。林语堂就曾公开宣称‘吃’是人生为数不多的享受之一。现代版的盛赞中国美食的说法更是形象逼真:“世界上最幸福的生活就是住美国的房子，娶日本的妻子，吃中国的美食...可见，饮食是中国文化极其重要的部分，其特殊地位也必然决定请客吃饭成为社会人际交流的重要工具。所以，通过宴请、聚餐等结交朋友，联络感情或达成其他交际目的的现象在中国十分普遍。由于聚餐承载着一定的人际交往使命和目的，所以也必然有一定的角色为其他人买单。美国的饮食文化则迥然不同。在美国人的心目中，“吃饭”无非就是给身体增加营养，保持身体健康，以抵御疾病的侵扰。丰盛的西餐一般也只有四五道菜。分量以能吃完或稍有剩余为佳。所以美国人聚餐往往不像中国人那样十分注重饭菜的质量，聚餐的主要目的是为了交流，所以吃饭为别人买单的意义也不大。正如胡文仲所指出的:“在美国，朋友聚餐有时采取大家都做贡献的做法，他们称之为potluck,每人（或每家）都带一样菜，在其中一家聚会。这家的主人准备一些饮料，也可以请来客中的一位专门带饮料。在这种情况下，也可以说大家都是主人...这是一种比较松散的聚会，主要的目的是见面聊天和结识新朋友，主人只提供饮料、酒和一些简单的吃食，例如奶酪、炸薯条、三明治等，并不提供饭菜。”①

三、友谊观

在中国的文化中，朋友的地位和作用十分重要。中国人很重视友情，俗话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甚至可以为朋友“两肋插刀”。友谊之所以有如此至关重要的地位主要源于中国人比较看重血缘，家庭或亲缘关系。中国人倾向于把朋友当成自家人，并希望友谊能像亲缘关系一样延续。要结交朋友或保持友谊，朋友间就要不断地接触、交流感情。聚餐便成为一种重要的交流方式。在聚餐结束付账的时候大家都会抢着买单，以表达我们对友情的重视和对朋友的尊重。反之，各付己账则被认为是小气的行为，会影响朋友间的感情，破坏和谐的人际关系。美国的文化则不同。美国人的个人意识比较强，在与他人建立人际交往时，他们是有选择地交往和投入感情。加之美国地域辽阔，人口流动性高，生活节奏快，致使他们在友情方面的投入是十分有限的，。与中国人的友谊相比较，他们之间的友谊就显得比较疏远。而且，美国人朋友的定义比较广泛，有工作上的朋友、有打球的朋友，有旅游的朋友、有喝酒的朋友…所以美国的“AA制”不会影响或损害朋友间的友谊。因而很多中国人在和美国朋友吃饭付钱时，感觉很不舒服，觉得美国朋友重视的不是友情而是利益，缺乏友谊的概念。

四、聚餐目的

中国人比较喜欢在吃饭的时候使用各种手段以达成自己的目的。历史上有很多著名的饭局，比如三国时的“鸿门宴”，晏子“二桃杀三士”，曹操“煮酒论英雄”，宋太祖赵匡胤“杯酒释兵权”等等。从这些经典饭局中不难看出中国人聚餐的目的往往比较复杂。很多时候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今天的饭局也同样“暗藏玄机”。中国是一个人情社会，中国人做事非常注重感情，只要感情到位，很多事都比较容易成功，而请客几乎是联络感情，有求于人的必不可少的工序。所以有些被邀赴宴的人甚至在赴会前就已经猜到主人请客的目的了。当然，有时请客就是一种长远的投资，以备将来可能的“目的”达成。和中国人相比，美国人聚餐的目的要单纯得多，不像中国人那样常常带有意图。聚餐目的的复杂性也和饮食在中国文化中的特殊地位有关。

五、消费观

美国人的消费观和中国人的消费观有很大不同。美国人喜欢将钱花在购房，汽车及旅游等精神消费上。对于吃喝方面，尤其是请客，则比较“犹太”；而中国人则比较舍得花钱在请客方面。中国人看重饮食，看重友谊，请朋友吃饭是朋友间感情的催化剂，也是人际交流的手段。在美味佳肴、盛情款待之后，大家都很开心，都有兴致，沟通的渠道在这样的氛围中很容易就打开了，朋友间的情谊在这样的氛围中也不知不觉加深了。中国人认为请客多花点钱是值得的。

随着全球化的深入，不同文化间的交流和相互影响也日益加深，外国文化也正潜移默化地影响和改变着中国的传统文化。中国传统的“请客”实际上也渐渐演变成了中国特有的“AA制”。与美国的“AA制”相比，中国的“AA制”具有以下特点。首先，中国的“AA制”的周期较美国的要长一些，这次朋友聚会我做东，下次自然会有朋友圈的其他人买单，依次下来，每个人都会轮流付账，谁也不会占别人便宜，谁也不会吃太大亏。所以，从这个角度讲，美国的“AA制”和中国的“请客”本质是一样的，只不过中国“AA制”的周期要长一些。没有体现在同一个饭局，没有体现在“当下”。其次，中国“AA制”内容较复杂。美国的“AA制”的内容是“单一”、“立刻”和“直接”的，吃完饭马上就要各自为自己的饭钱买单。中国的“AA制”是我为你的饭钱买单，为你的享受买单，同时你也为我买单---达成我请客吃饭的目的。从这个角度来说，这种“请别人的客”和别人“回馈的价值”长期来看一般是“对等的”，只是相互给予的内容不同而已。最后，中国“AA制”的形式比较隐蔽。中国“AA制”的内容多样、周期较长的特点使它还保留着“请客”的形式，既不损害彼此的经济利益，又不伤朋友的感情。中国的“AA制”是中国的文化传统和市场经济发展的产物，也许在不久的将来，由于经济的更加快速的发展和生活节奏越来越快，中国的“请客”会演变成美国“赤裸裸”的“AA制”。

中美聚餐付费方式的差异反映了两国不同的文化理念，两者的趋同又反映了时代的发展和文化的融合。应该正确看待这种差异和趋同，尊重彼此，增进理解，入乡随俗，顺利地完成跨文化交际的任务。

注 释:

①胡文仲.超越文化的屏障[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2:177-178

[1]胡文仲.文化与交际[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1998.

[2]易中天.易中天品读中国[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06.

[3]赵林.文明冲突与文明演进[M].北京:东方出版社,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