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赵珊珊

(浙江中医药大学基础医学院 杭州 310053)

浅论中医学关于“燥”之阴阳属性及其临床启迪

★ 赵珊珊

(浙江中医药大学基础医学院 杭州 310053)

六气之燥是正常的自然界气候，为秋季主气，其气清肃、收敛、干燥。六淫之燥是凡致病具有干燥、收敛等特性的外邪，属病因学范畴。历代医家关于“燥”的阴阳属性之争至今仍无定论，本文在梳理中医学关于燥之阴阳属性的理论渊源、后世医家阐发的基础上，通过古今病案的例举，诠释燥之阴阳属性对临床的不同启迪意义，冀进一步完善中医理论。

燥邪；阴阳属性；病案

中医学认为，六气之燥是秋季主气，其气清肃、收敛、干燥；六淫之燥是凡致病具有干燥、收敛等特性的外邪。历代医家关于燥的阴阳属性之论，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至今尚无定论。究各家之说，不外乎三类：即燥属阴邪论[1,2]、属阳邪论[3,4]、阴阳兼具论[5,6]。百家争鸣，虽应推崇，但燥邪阴阳属性的正确辨识，在临证中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诚如陈修园所言：“良医之救人，不过能辨认此阴阳而已；庸医之杀人，不过错认此阴阳而已。”

1 理论渊源

1.1 “燥”之定义

六淫之燥邪是凡致病具有干燥、收敛等特性的外邪，属病因学范畴；内燥，又称“津伤化燥”，是指机体津液不足，人体各组织器官和孔窍失其濡润，而出现干燥枯涩的病理变化，属病机学范畴。

1.2 《内经》论“燥”

《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曰：“西方生燥，燥生金”，“其在天为燥，在地为金”，“在脏为肺”，“在志为忧，忧伤肺”，据推演络绎法可知燥于五行属金，于五位属西方，于五脏属肺脏，于五志属忧，且燥易伤肺。既燥与西方属性一致，又“天不足西北，故西北方属阴也”，故燥性属阴。《素问·气交变大论》曰：“西方生燥，燥生金，其德清洁，其化紧敛，其政劲切，其令燥，其变肃杀，其灾苍陨。”即燥与金均具肃杀、刚劲的特性。《素问·厥论》曰：“春夏则阳气多而阴气少,秋冬阴气盛而阳气衰。 ”即秋季阴盛阳衰属阴，燥与秋季同属金行，燥时处秋季故推断其属阴。《素问·至真要大论》曰：“燥淫于内，治以苦温，佐以辛甘”，指出燥者宜用辛温之品清燥，故推断燥性属阴。

《灵枢·邪气脏腑病形》曰：“所谓不出乎六者，以其足统夫表里阴阳、虚实冷热、风寒湿燥、脏腑血气之病也。”此处表里、阴阳、虚实、寒热、风寒、脏腑、血气皆属性相反，故湿与燥属性亦应相反，《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曰：“阳受风气，阴受湿气”，湿从下而上故阴受之，则湿属阴邪燥邪自当属阳。《素问·天元纪大论》曰：“寒暑燥湿风火，天之阴阳也，三阴三阳上奉之”，“阳明之上，燥气主之。”这里的阳明指阳明燥金，又三阳之中燥属阳明，故燥与阳明同属阳。《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曰：“燥胜则干”，说明燥具燥性干涩，其致病易伤人津液的致病特点，又《内经》提出“燥者润之”、“燥者濡之”之法则，指出燥者宜用滋润之品以养阴生津，故燥性属阳。

《内经》最早论及关于“燥”的理论，对燥邪致病特征、治则治法等均有详细而明确的论述，然关于“燥”之阴阳属性却并不明确。

2 历代医家论“燥”

历代医家关于“燥”之阴阳属性的争议并无定论，主要归纳有三。

2.1 燥性属阳论

论燥属阳邪者，以金元时期刘完素为代表，其于《素问玄机原病式》曰：“诸涩枯涸，干劲皴揭，皆属于燥。”扩展了《内经》病机十九条中燥的病机，指出了燥邪伤津的致病特征；并在《黄帝素问·宣明论方》中明确指出：“金燥虽属秋阴，而其性异于寒湿，而反同于风热火也”，即燥与风、火、热属性一致，同属阳邪。而同时期的张子和将燥伤于上下内外的症状总结为“燥于外则皮肤皴揭，燥于中则精血枯涸，燥于上则咽鼻焦干，燥于下则便溺结闭”，这反映了张子和认同燥邪干涩、伤津的致病特征。清代喻嘉言先生则指出《内经》“秋伤于湿”乃是“秋伤于燥”之误，并于《医门法律》中提出“秋燥论”，指出“燥金虽为秋令，虽为阴经，然异于寒湿，同于火热”，认为燥从火化，并创立了以润治燥的著名方剂清燥救肺汤，故喻嘉言认同燥性属阳。清代叶天士确立了“辛凉甘润”的治则，其采用寒凉滋润之品来养阴生津，说明燥性属阳。

近现代医家论燥性属阳者居多。如柯新桥[3]从燥从火性热的本义，自然界气候属秋天主气，燥邪干涩伤津的致病特点以及临床用药多为甘寒之品等多方面出发来证明燥“性热属阳”。张年顺[4]主要从燥与湿属性相对，湿为阴邪故燥为阳邪；张氏还认为采用六气划季法将一年分为风季、暖季、热季、雨季、干季、寒季是科学的，而以降水情况为基础的干季和雨季属性相反，雨季为阴，而“燥”气集中反映了干季的气候特点故属阳。

2.2 燥性属阴论

以宋代陈无择为代表，其于《三因极一病证方论》曰：“夫六淫者，寒暑燥湿风热是也”，“暑热一气，燥湿同源。”最早明确地把“燥”作为外感病因之一，且指出燥与湿同源即陈无择认为燥湿同属阴。清代沈目南在《燥病论》中提出：“燥病属凉，谓之次寒，病与感寒同类”，并认为“湿燥寒三气属阴同治”。清代吴鞠通在《温病条辨·秋燥病》中曰：“湿燥寒同属阴邪”，并创立以辛温之品轻宣凉燥的治燥良方-杏苏散。

近现代亦有不少医家学者认同燥性属阴这一观点。如周铭心等[1]认为燥本性属阴而其标为阳，由于燥金得属阳之辛味，且秋气由夏气而转, 又易为风火阳气所从化，故而标阳；周氏还认为造成燥邪性质认识的歧义的原因是后人对燥邪、燥气、干燥、燥证等“燥”字相关概念未加界定与划分。王洪图等[2]根据事物的阴阳五行归类将燥归为“金”类，将六气之间的生克制化关系用五行生克关系来表述引“湿(土)生燥(金)”、“热胜燥”而坚持认为燥邪属阴。

2.3 燥性阴阳兼具论

明代张景岳首次提出“燥亦有阴阳”，《景岳全书》曰：“燥从阳者因于火，燥从阴者发于寒。”认为燥邪具有阴阳兼具的特性。清代周伯度于《六气感证要义》中曰：“热燥寒燥，随乎时令之寒热，言其常耳。若时应热而反寒，时应寒而反热，则变热燥为寒燥，变寒燥为热燥，固有之矣。”提出了燥有寒燥、热燥之别，二者可随时令相互转化，燥兼具阴阳之性。清代蒋宝素则在《医略十三篇》中曰：“燥万物之不燥，就万物之已燥，火也。不待火而自燥，火不能就之燥，金也。”提出燥有火燥、金燥之分，金属阴、火属阳，燥之属性为阴阳兼具。

近现代也有医家学者认为燥之属性是阴阳兼具。王燕等[5]承认燥为秋季主气属阴，还从燥属大气中相对湿度的现代研究中说明燥属阴邪；亦主要从燥与湿阴阳属性的相对性等方面论述了燥属阳邪的原因；明确阴阳具有相对性，燥邪的属性也具有相对性。郑齐[6]则认为燥邪的性质，主要体现在五行为“金”的属性方面，即金曰从革，其性坚固沉降，所以燥气“其用为固”、“其化为敛”，而其温凉阴阳属性应基于五行胜复变化来探讨，当燥气是作为“克”的一方时，以金行的特点为主，当其作为“被克”的一方时，它会与火邪交争，此时临床表现会兼有火热和燥邪致病的特点；且燥邪致病的治疗，要遵循“燥淫所胜，平以苦温”和“燥者润之”两大原则。

3 临床启迪

综上所述，笔者以为燥之属性为阴阳兼具。《内经》既从燥与五气、五位、五行的关系与治则治法等方面阐释了燥性属阴的论断，又从燥邪的致病特征、治则治法等方面论述了燥性属阳的论断。阴阳学说指出，事物的阴阳属性不是绝对的而是相对的，且阴阳可相互转化，也就是说，燥之阴阳属性并不是绝对的。在临床中，因感受燥邪的时期不同、患者体质的差异等多因素的影响，患者会表现阴证、阳证之不同，故而产生用药的凉润、辛温的不同。由此亦可推断燥的属性并非理论上单一的属阴、抑或属阳。试举临床病案如下。

3.1 燥性属阴论之案例

清·雷丰《时病论》记载一案：“城西戴某之女，赋禀素亏，忽患微寒微热，乏痰而咳。前医用芪皮、桂、芍，和其营卫；百合、款冬，润其干咳；西党、归身，补其气血。方药似不杂乱，但服下胸膈更闭，咳逆益勤，寒热依然不减。丰诊其脉，浮弦沉弱，舌苔白薄，此感秋凉之燥气也。即用苏梗、橘红、蝉衣、淡豉、蒌皮、象贝、前胡。服二剂，寒热遂减，咳逆犹存，病家畏散，不敢再服，复来邀诊。丰曰：邪不去则肺不清；肺不清则咳不止，倘惧散而喜补，补住其邪，则虚损必不可免。仍令原方服二剂，其咳日渐减矣。后用轻灵之药而愈。可见有是病当用是药，知其亏而不补者，盖邪未尽故也。”

按：患者出现微寒微热，咳嗽，乏痰，脉浮弦沉弱，舌苔白薄之象，辨证为凉燥，用苦温平燥法治疗属阴之燥。本案前医辨证错误，将属阴之燥辨为属阳之燥，故采用凉润、滋养之品反致使症状加重。后雷丰辨证正确，用辛温之苏梗、橘红解肌发表；辛味之淡豆豉解肌发表、宣郁除烦；甘味之蒌皮润肺化痰、利气宽胸；佐前胡、象贝、蝉衣以宣畅肺气止咳。诸药配合，配伍巧妙，使得燥邪自除，颇有良效。

3.2 燥性属阳论之案例

国家级名医葛琳仪验案例举：患者，女，2012年11月7日初诊。每逢秋天咳嗽痰少，已持续二三年，咽痒干，大便正常，苔薄白脉细。中医诊断：咳嗽。辨证为肺阴亏耗证。治则：滋阴润肺，化痰止咳。方选：沙参麦冬汤加减：南沙参、北沙参、麦冬、五味子、僵蚕、陈皮各6g，前胡、桔梗、紫苏、金荞麦各20g，鱼腥草、藏青果、射干、玄参、黄芩、蒲公英各15g，徐长卿12g。药后1周，症状改善，但似干即咳，少痰，大便正常，苔薄白，脉细。前方去南沙参、陈皮，加枳壳15g，川贝粉3g，藏青果减至12g。后患者服药半月，愈。

按：患者持续二三年逢秋季咳嗽少痰，咽痒干，苔薄白，脉细，属阴虚肺燥，辨证为肺阴亏耗证，给予南沙参、北沙参、麦冬、五味子等甘寒之品以滋养肺阴，润燥生津；前胡、桔梗、紫苏、金荞麦等寒凉之品清痰利肺；鱼腥草、射干等苦寒之品清热利咽生津；蒲公英、徐长卿、僵蚕清热解毒；陈皮理气化痰；玄参、藏青果相配共奏清热利咽之效。服药7剂后症状改善，但似干即咳，故给予枳壳泄肺中不利之气；川贝粉润肺止咳，尤用于干咳颇有良效。诸药配伍巧妙，使肺燥自清，故获良效。

[1]周铭心,林泽奎.燥邪属性辨析-西北燥证病因学研究[J].新疆中医药,2005,23(6)：1-3.

[2]王洪图,沈殿礼.谈谈燥邪的阴阳属性[J].北京中医杂志,1989,(2)：54-56.

[3]柯新桥.试论燥邪当属阳邪[J].黑龙江中医药,1985,(6)：9-10.

[4]张年顺.燥邪阴阳属性小议[J].吉林中医药,1984,(6)：35.

[5]王燕,朱向东,程畅和.燥邪的阴阳属性探讨[J].辽宁中医药大学学报,2007,9(1)：15-16.

[6]郑齐.中医学“燥”的理论研究[D].北京:中国中医科学院中医基础理论研究所,2010.

DiscussiononthePropertyof"Dryness"ofYinandYangofTraditionalChineseMedicineandItsClinicalSignificance

ZHAOShan-shan

BasicMedicalCollegeofZhejiangUniversityofTraditionalChineseMedicine,Hangzhou310053

The six qi of dryness is normal natural climate, for the fall of the main gas, and the gas is depuration, convergence and drying. Six pathogenic factors of dryness is evil all diseases is dry and convergence characteristics of etiology, belonging to category. The ancient physicians about the "dry" of Yin and Yang property dispute is still inconclusive.This paper aims at the explanation of the nature of Yin and Yang、different significance for clinical and further development the theory of Chinese traditional medicine through examples of ancient records, which based on nature of yin and Yang of dryness and the elucidation of the doctors at the late ages.

Dryness Evil,The Property of Yin and Yang;Medical Record

R 228

A

2013-07-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