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刊记者 熊 帅

宋庄：商业下的艺术未来

□ 本刊记者 熊 帅

在 2009年北京《通州新城规划》（2005—2020）中，通州将“文化产业基地”确定为未来发展的目标之一，提出了建设中国第一文化产业区（CID）的概念。

当时，通州区政府希望通过科学合理的手段培育文化产业发展的环境，吸引知名文化企业集团的进驻，设想把通州打造成“中国戴维营”，成为一些社团、会议、NGO等国际组织的所在地，推动经济发展。

特别是位于通州北郊的宋庄，因为无与伦比的“画家村”资源，未来将被政府打造成集国际会展业、国际艺术与古董展、拍卖业、高档酒店业等于一体的时尚、奢侈品、娱乐产业中心，吸引国际性拍卖公司和高雅艺术传播公司入驻，大力发展高雅艺术产业。

于是，在大力发展文化创意产业的大背景下，长久以来，选择自由发展的宋庄，在正式走入商业发展规划的今天，命运将发生怎样的改变？产业化运作下的宋庄，是下一个“798”，还是独具宋庄自由特色的艺术村？这些已然成为艺术家、文艺学者、经济学家关注的重要问题。

艺术牵手商业

据不完全统计，通州有“本土”和“北漂”艺术家约4000多人。而根据2005年政府的保守数据推算，当时宋庄镇艺术家作品成交额突破了了2.5亿元，每一年都在快速增长。

然而，长久以来，当地老百姓和政府并没有享受到巨额艺术品交易带来的大部分收益和税收。据中国人民大学文化创意产业研究专家金元浦教授分析，十多年来，宋庄扮演的角色只是艺术家们进行创作的产地而已，并没有建立艺术品交易的平台和经济实体。散放的个体创作，给宋庄带来的只是名气，没有实际的经济收入。很多艺术品的中介机构，政府没办法控制。所有交易都是在控制之外进行的。

“比方说宋庄有那么多中国千万级的画家，但是宋庄什么好处都得不到，只是给它传播了名气而已。”金元浦说，“艺术投资客、收藏家借助香港、日本、美国等地方做起交易，所有交易的利益和税收都不在宋庄。”

艺术家、画廊纷纷盯上宋庄这块“飞地”，越来越多的画商和投资客也看准了这里的发展机遇，纷纷开始投资兴建专业工作室和画廊。但是投资家们很快发现，长久以来艺术家们自然集聚形成的宋庄“画家村”，其商业运作方式非常原始，与国际上艺术品市场崇尚的高档、奢侈的定位差距甚远。

此外，宋庄大概只有3%的画家比较富有，靠原创卖画活着的人是少数。通州政府所做的一份调查报告显示，在宋庄，像方力钧、刘炜、岳敏君这样的美术名家，只占了宋庄画家总人数的10%，每年的作品成交额却达到亿元以上。但是大部分画家为了生活，常常不得已舍弃“艺术家”头衔，干起画工或者仿画的工作，一年下来，艺术品的交易总额非常少甚至为零。

今年是福建籍画家阿泉进驻宋庄的第十年。阿泉说，长久以来，中国是一个还没有形成赞助艺术机制的国家。自由艺术家的生存和创作，在很大程度上得依赖艺术商品化的途径。所以，宋庄的艺术家们都承担着为自己的作品扮演艺术经纪人或者公关人士的角色。他认为，宋庄大部分的画家都明白这样一个道理：创作的作品卖不出去，生活都成问题，更不必谈进行艺术创作。

下一个“798艺术工厂”？

已卸任宋庄党委书记的胡介报，曾经多次在公开场合表达自己建设宋庄的雄心。在他的描述中，未来的宋庄“将是中国当代艺术中心区，也是国际艺术的聚集区……将来一提中国当代艺术，那就是宋庄。”

从2005年开始，把宋庄打造成一个文化创意产业的集聚群成了当地政府建设宋庄的首要任务。宋庄政府已经采取了很多方式来吸引艺术家和投资客的进入和关注。据了解，宋庄文化产业集聚区总面积达到14.6平方公里，未来将建设北京最大的国际会展中心、最高档的五星级商务酒店、最繁华的旅游商业步行街等。

目前全国最大的美术馆——位于宋庄画家村的上上美术馆已投入使用。总投资16亿元、亚洲最大的卡通生产基地和三维数字艺术国际加工基地——三辰动漫网游产业基地也已经签约。集聚区一期的基础设施、土地开发、招商引资工作一直在进行中。

然而，过分的商业化引发了一些人对宋庄未来的担忧。这些年，宋庄艺术区的繁荣，直接导致房价和租金的飞涨，一个农家院的转让费从过去的四五万元变成了二十多万元。两三间房的租金，也从两三年前的三四千元攀升至两三万元左右。

随着朝阳北路延长线、地铁6号线延至宋庄，如今宋庄的地价已不是大部分艺术家所能承受的了。一些艺术家们开始慢慢撤出宋庄，在河北燕郊成家或建立工作室。

这与现在闻名遐迩的798艺术区的发展经历极其相似。起初的“798”也是画家们租用创作的简陋场所，随着北京奥运会之后的发展，现在的“798”俨然成了汇聚高级画廊的会所，原来的艺术氛围早已被商业气息取代。

随着宋庄被一步步打造成集会展、画廊、酒店、高尔夫球场等第三产业于一身的艺术中心，很多艺术家担忧，将来的宋庄很有可能变成少数人的艺术豪院。

文化产业研究专家金元浦分析说，从798艺术区的发展趋势以及国内外其它艺术区的发展模式来看，宋庄走向“798”是必然的趋势。未来的宋庄，中心区肯定会出现很多极具商业气息的交易平台，但又不会像“798”那么局限。围绕宋庄的中心城，还是会有一大批追求自由、艺术的画家们。有画家搬离出去，同样也会有画家走进来。

宽容地对待宋庄

对于政府有意支持宋庄艺术产业的发展，一些艺术评论家们认为，官方意识到了画家村的资源地位没有错，但并不是政府绑定了这种资源就一定能发挥它的优势。

最早搬到宋庄的艺术批评家栗宪庭先生曾经表示，政府如果一味追求商业扩张，加大对宋庄的各种干涉和管理，无疑对艺术的打击也是非常大的。“商业化容易让艺术家变得浮躁，商品化的危险也是艺术的危险。”

很多人看到，宋庄现象因其独特气质，在中国如今的大环境里，是弥足珍贵的。如果哪一天宋庄失去了其原有特色，画家们成了商业运作下的工人，为了金钱、利益创作一幅幅没有艺术张力和美感的作品，那么宋庄的文化产业之路也不会长久。

同时，如果政府对当代艺术的支持建立在缺乏艺术和法律规则的行政手段上，对那些刺激性的艺术行为采取简单的粗暴压制，那么未来的宋庄只会变得平庸，甚至消极。

所以，宋庄的画家和艺术评论家们，一直希望政府能够意识到文化产业与其它实体产业发展规律的不同之处，充分尊重艺术创作的自由。

“像宋庄这么个艺术群落，绝对是一个开放社会所需要的。但它也不会接受太多带有条件的关注、承认或干涉。”艺术评论家徐甜甜说。

这些年，针对发生艺术家集体退出事件、艺术家和当地村民的地产纠纷，当地政府并不愿看到。“宋庄政府不仅仅要解决艺术家们的工作空间、交流氛围、生活软件等需求，还要用官民结合的组织方式进行自我管理，表达权力。”一位官员在回答宋庄政府将来如何定位时，如此说道。

正如胡介报常常提到的，“对待宋庄，一切都要以宽容、包容的态度来看。”在他看来，如此才能和谐地建设好宋庄，延续宋庄的盛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