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晓博

(西安文理学院学报编辑部，西安710065)

《李十三十大本》中的关中方言词语解读

石晓博

(西安文理学院学报编辑部，西安710065)

清代乾隆、嘉庆时期陕西省著名的碗碗腔剧作家李芳桂的《李十三十大本》中保留了许多关中方言的语音、词汇、语法特点，是研究清代关中方言的一份十分难得的珍贵材料。《李十三十大本》中关中方言词语数量较多，文章将其逐条记下，举其他白话著作或关中方言用法为例并释义。

《李十三十大本》;关中方言;词语;碗碗腔

一、引论

李十三，原名李芳桂，乳名鹏，字林一，号秋岩，又号鹫峰，行二，乾隆十三年(1748)出生于陕西省渭南县蔺店乡李十三村，卒于嘉庆十五年(1810)，享年六十二岁。他是清代乾隆、嘉庆时期陕西省著名的碗碗腔剧作家。“李十三”是李芳桂出生的村名，村名是根据他的始祖排名而得名。李芳桂逝世后，人民群众为了表示敬重，以原籍地名作为对他的美称。［1］1《李十三十大本》是李芳桂为碗碗腔皮影戏写的剧本集。二百多年来，由于各种原因，未梓印发行，只是抄本流传。李中槐的手抄本，据说现仅存《如意簪》和《白玉钿》的合订本，笔者未见到。陕西省文化局于1958年编印的《陕西传统剧目汇编》(丛书)将李芳桂的作品收入《华剧》《汉调二簧》等分册里，此次是根据李晏清的手抄本排印的。因为当时印量少而未广为流传，陕西省图书馆有收藏。本文分析以渭南市临渭区文体局内部印刷的《李十三剧作集》为据，包括十大本(《香莲佩》《春秋配》《十王庙》《玉燕钗》《白玉钿》《紫霞宫》《万福莲》《蝴蝶媒》《火焰驹》《清素庵》)和三个小戏(《古董借妻》《四差捎书》《玄玄锄谷》)。［2］这些剧本至今仍盛演不衰，广为流传。文章初稿写成后得知渭南师范学院中文系王相民教授整理、校勘、注释了李十三的剧本，并予以出版发行，甚是欣慰。

李芳桂一生生计艰难，长期在乡村教书度日，和农民有天然的联系，对他们的语言非常熟悉。反映在他的剧本中，则语言十分口语化、生活化，关中尤其是渭北的方言俚语俯拾皆是，是研究清代关中方言的一份十分难得的珍贵材料。田晓荣分析了《李十三十大本》中的语气词“加”［3］，卜晓梅探讨了《李十三十大本》中“才”的用法［4］，曹强举例说明了《李十三十大本》在关中方言语音、词汇方面研究的价值［5］，徐朋彪搜集罗列了《李十三十大本》中的逆序词并同延川、清涧方言进行比较［6］。笔者不曾对《李十三十大本》做过系统研究，只是在闲暇时粗读过一遍而已，现将其中所见的关中方言词语逐条记下，札记成文，求教于各位通家。本文的写作体例是:先列加粗之词目，然后释义，再举《李十三十大本》中例句并标明页码。“|”后举今关中方言或其它白话著作例句。

二、《李十三十大本》关中方言词语辑录

瓜:傻，不聪明，笨。瓜娃，她是个女孩子，你是个男娃子，怎么也拜起来了。P8瓜物，我就不信你愿死。P22你妹子不甚瓜，略略省得你的话。P462|元无名氏《村乐堂》楔子:“兀那瓜子，为你磨了我半截舌头，要放你回去哩!”连这话都听不来，你真是个瓜娃。

尿水子:眼泪，含贬义。怎么不见娘的尿水子呢。P8|这娃尿水子多的很。

姚婆，姚婆子:后妈，含贬义。元杂剧有时也写作“尧婆”。哼，自来姚婆不良善。P8人家都说娘是个姚婆子，我只当是窑里烧下的，今日才知道娘是个肉的。P19姚婆肉，连驴肉一样。P19姚婆子的肉，是一块好吃难消化的肉。P19你看你怕怕不怕怕，怪不得姚婆子打你哩。P73|元杂剧《酷寒亭》3折:“张保，听的人说，那尧婆有奸夫，作践了郑孔目的家私。”《灰阑记》4折:“则这个有疼热亲娘怎下么，孩儿也这臂膊似麻稭细!他是个无情分尧婆管甚的，你可怎生来参不透其中意?”

饥:饿，肚子饿。姐姐，我饥了，我回去要吃饭。P9好娃哩，你饥了吃去，你乏了睡去，莫再要胡说。P20高堂母每一日忍饥受饿，莫奈何才做这犯法生活。P62每一日我家中少柴没米，妻在床染疾病忍渴受饥。P94|《西游记》27回:“师徒们入此山，正行到嵯峨之处，三藏道:‘悟空，我这一日，肚中饥了，你去那里化些斋吃。’”

骨拐:脚踝骨，踝子骨，也叫核桃疙瘩。若果难为于他，定将你骨拐砸坏。P15我限你三天，若无尸首，将你的骨拐砸坏。P34若与我老爷说知，定将你骨拐砸坏。P126|《醒世姻缘传》94回:“谁知不惟不能遂意，反差一点点没叫一伙管家娘子捞着挺顿骨拐。”碎倯再跑，看我把你骨拐打烂。

半晌:多指较长的时间，良久之意。哥哥去把仁兄赶，如何半晌不回还。P16|《红楼梦》25回:“马道婆听了，低了头，半晌说道:‘那时候事情妥了，又无凭据，你还理我呢!’”《警世通言》1卷:“伯牙将断弦重整，沉思半晌。”《醒世恒言》5卷:“勤公看毕，呆了半晌，开口不得。”《醒世姻缘传》3回:“李成名昏了半晌，懵懵挣挣走到家来，面无人色，将鹞鹰拍面夺了狐皮去的事一一与晁大舍说了。”

招祸:招致祸殃，遇到不利或不幸的事，当为“着祸”。呆迷，呆迷呀，幸喜呆迷睡熟，我不免用长钉子一根，从天门穴钉下去吧。招祸。P20妹子招祸，凉凉去吧。P284|你没事干寻的寻的着祸哩。

蒙星雨:毛毛雨。哎，天爷下蒙星雨哩，车上有张芦席，与你盖上。P24|你看?人怪不怪，下蒙星雨还打伞哩。

不胜:不如。哎呀，黑地里走路，就不胜白天。P25做了半世官、断事才不胜个婆娘了。P166若能建功立业，却不胜作渔公么!P194|有给你说好话的时间，不胜我自己干。

言喘:说话，吭声。吕相公，你在石桥寨东头哩吗，西头哩，嗐，怎么不言喘。P25你只言喘一句，我把他搬过来，就横他里么。P140人骂了半晌，你怎么不言喘。P281嫂嫂、怎么见了我都不言喘。P490(知县许久不言喘)P510|《醒世姻缘传》92回:“左思右想，料得他的钱定是放在枕下，或是放在床里褥底，心生一个巧计，说那皮狐常是盗人家的钱物，人不敢言喘。”《西游记》56回:“三藏闻说，不敢言喘，心中暗想道:‘或者悟空打杀的就是也。’”

黏:①动词，纠缠，介入。②形容词，复杂胶着，难处理，头脑不清晰。呀，不妥当，不妥当，话是恁说，沾了人命了，黏不得了，还想要银子吗。P25呀!事就黏了。有道姑，又有和尚，恐怕有些黏串事情。P307|这种事少黏，小心手收不回来了。这娃黏的很。

应承:答应。是我念起三顾之诚，只得应承。P26|《金瓶梅》30回:“我有一件事，央及你爹替我处处，未知你爹肯应承否?”《警世通言》25卷:“当初桂生欺负施家，不肯应承亲事，谁知如今不为妻反为妾，虽是女孩儿命薄，也是桂生欺心的现报。”《醒世姻缘传》35回:“宗昭见了他拿定主意，再说也徒有变脸而已，没奈何，只得应承。”

爬仆:不小心被东西绊倒的样子。爬仆跌了个无其数。P26|小心着，不敢跌个爬仆了。

遗:遗失，丢失。不知谁把芦席遗到这里了。你怎么遗到大路上。P26这事奇怪，想是谁家被盗，贼人遗在这里。P86黑夜间打和尚花落雨散，将竹箱与包裹遗在路边。P310打的贼头跑去，遗下箱子一个。P484|《醒世姻缘传》28回:“这个野道足足得搅乱了我两个月零四日，此时不来，想是别处去了。待我看看他的睡处还有遗下的甚么东西没有。”

蒲篮:即笸箩，也写作“孛篮”。“陕西当地所用笸箩有三种:一种是盛粮食的，很大，一般用于拣去粮中砂石等杂物时;一种是很小的，放针头线脑，叫做‘针线孛篮’;一种是绑在担子两头的，货郎担子上用。陕西人用的‘孛篮’一般都是用去了皮的荆条、柳条等编的。”［7］50不是蒲篮便是斗，那还是我的。P26|《倩女离魂》2折:“今日呵，便担着孛篮拽着衣服，不害羞当街里叫将过去。”《陈州粜米》2折:“河涯边趱运下些粮，仓廒中囤塌下些筹。只要肥了你私囊也不管民间瘦，敢着他收了蒲篮罢了斗。”

叫唤:叫喊;啼哭，多施于小孩。怎么不晓得，已经定了，再莫叫唤。P29|《醒世姻缘传》7回:“躁的他婆子通红的脸，越吆喝，他越叫唤。”《红楼梦》15回:“智能急的跺脚说:‘这算什么!再这么我就叫唤。’”《初刻拍案惊奇》11卷:“丫鬟们慌了手脚，急急叫唤。”《警世通言》23卷:“喜公、喜母、丫鬟、奶娘都来看时，此时八月天气，衣服都单薄，两个脸对脸，胸对胸，交股叠肩，且是偎抱得紧，分拆不开，叫唤不醒，体尚微暖，不生不死的模样。”

懂:①胡干乱闯，闯祸。②弄，含贬义。本字不明，待考。官清利润少，运乖害事多。军需加人命，懂成蜜蜂窝。P30你与我官人懂烂子加。P45－46梢公作县公，事事懂不清。P217咱今日就当烂事董。P219到今日那怕你注意不定，管与你懂一个天大事情。P341这声息多半是要将祸懂，谢瑶环在三堂胆战心惊。P341|看你把屋里懂成啥啦。又给他达懂下乱子啦。

胡斯麻嗒:不认真仔细，随随便便。也有“胡求麻嗒、胡里麻嗒”的同义说法。好，你们费心借了一场，罢么，胡斯麻嗒验一验。P31|你胡求麻嗒做一下就可以啦。

毕:完结、完成。我车户牛二毕了。P40老师文章可曾阅毕否?P130请你和叔与我把信看，看毕信我婆媳才了然。P523|《西游记》68回:“国王看毕，十分欢喜。”《金瓶梅》7回:“薛嫂说毕话，提着花厢儿去了。”《红楼梦》1回:“说毕，二人一去，再不见个踪影了。”

失塌:损害，破坏。由于语言避讳性字眼的原因，“日塌”读为“失塌”，声母清化。我真真把你失塌了呢。P46好贼王八失塌的。P81|娃真是个日塌江山的。

真个:真的，的确。我母亲因金镯强作凭证，这人命真个是捉影扑风。P48未动身作步游真个潇洒。P102你真个不识字么?P205你只吓一吓，不要真个杀了。P211用了那借刀计将贼哄过，斩首级真个似探囊取物。P216|《金瓶梅》5回:“武大道:‘真个有这等事?’”《警世通言》8卷:“说得一般，想必真个有鬼，只消得叫将崔宁来间。”《醒世姻缘传》46回:“晁凤说:‘你休胡说!若真个来历不明，还不够叫俺族里的几个强盗掀腾哩!’”

向:时机，希望。你杀的那两个人，我已打听明白，是贼的细作。你这算红到向上了，本县也万万不难为与你。P49这一舌头舔在向上了。P234|没向啦，单另想法子吧。

尖:(耳目)灵敏。孩儿听见了，先拜过爹爹。我娃好尖耳朵。P52|《红楼梦》47回:“凤姐儿眼尖，先瞧见了，使眼色儿不命他进来，又使眼色与邢夫人。”《红楼梦》63回:“晴雯听了赶着笑打，说着:‘偏你这耳朵尖，听得真。’”

太:形容词后加成分，表示程度深。“太”也可以重叠。我走的都是墙上，屋檐上，门里出入少的太。P62我不知心邪了吗?也看着熟的太。P347|西安夏里热的太太。

门户:①门(总称)。②亲戚朋友间婚丧嫁娶时互送礼品的风俗。三五日就回来了，还别甚么。小心门户。P67哎!这两天光景过不成了，又出下这宗“门户”，有心不行这宗门户，我是正正亲戚，有心行这宗门户，我这两天手里连一个钱也没有呀。P532|你给你亲家行的啥门户?

贼娃子:小偷。此地广出贼娃子，我虽不怕，不得不防。P80好乡亲，才勾我做贼娃子来了，扯下去重责二十。P274好贼娃子，去向那里，还不将衣箱丢下。P481|贼娃子，绺娃子，偷你外家的笋瓜子。

轻生:轻松不沉重，不费力，亦写作“轻省”。咄儿呔，你说了个轻生，我把门开了，你就进来了。P90|元曲《生金阁》二【越调斗鹌鹑】:“我如今年纪老，髩发苍，我做不的重难的生活，只管几件轻省的勾当。”《红楼梦》4回:“原来这门子本是葫芦庙内一个小沙弥，因被火之后，无处安身，欲投别庙去修行，又耐不得清凉景况，因想这件生意倒还轻省热闹，遂趁年纪蓄了发，充了门子。”《醒世姻缘传》71回:“这在诸商之中，还算最为轻省，造化好的，还能赚钱。”

拾掇:收拾，整理。来了来了，拾掇拾掇。P102萧会长，奠神不过午，还不快拾掇敬神奠酒。P325鞍鞯子拾掇齐备。P501哎，来到他门上了，叫我先拾掇拾掇，把这孝帽子戴上，孝衣穿上，(进门哭起)我的姐丈呀……P535|《儿女英雄传》32回:“褚大娘子道:‘得了!够了!咱们到那院里坐去，好让人家拾掇屋子。’”《醒世姻缘传》8回:“晁大相公，任凭你主张。你待说休俺妹子，你写下休书，我到家拾掇座屋，接俺妹子家去，这有什么难处的事!”

稀诧:不常有的，稀奇怪异。近代汉语一些文献也写作“希诧、希差、希咤、希姹”。井内有白米出此事稀诧。P102|《永乐大典戏文三种·张协状元》:“婆婆纣卓来看，甚希姹!”元无名氏《盆儿鬼》1折:“我为甚闹喧哗，累的你猛惊呀，只为这适间梦里多希诧。”我今儿撧了些苜蓿，吃了一顿稀诧。

捻弄:修理，收拾。到明天我也把判官私敬，仰乞他也将你捻弄捻弄。P136|我刚把车子捻弄了一下。

羊羔疯:癫痫病。也叫羊耳风。这是何故。羊羔疯吗。P139|《西游记》21回:“八戒道:‘想必是夹脑风?羊耳风?大麻风?偏正头风?’”

几时:什么时候。一见面不由人咽喉气堵，小蠢才是几时暗把情偷。P139你家小姐，几时得下这病。P476|《红楼梦》118回:“我本是心痛，看见探丫头要回来了，心里略好些。只是不知几时才到。”《儿女英雄传》10回:“姐姐，你我此一别，不知几时再得见面?”《醒世姻缘传》3回:“那杨古月也依旧忍着笑，指着一只金丝哈巴，问那引路的家人道:‘你家里几时寻得这等一只乖狗，得空就来咬人?’”

哑子:哑巴，不能说话的人。哑子吃了黄柏味，心中有苦只自知。P150|《汉语方言大词典》收有“哑子”词条，一指哑巴，一指比喻打不响的枪炮等。“哑子”指“哑巴”分布在中原官话(山东费县、山西临汾、河南原阳)，晋语(山西阳曲、离石)，江淮官话(江苏南通、如皋)，西南官话(四川成都)，徽语(安徽歙县)，吴语(上海、苏州)，赣语(福建建宁)，客家话(江西瑞金、广东梅县)，湘语(湖南长沙)，闽语(福建建阳、建瓯、沙县、邵武、南平、峡阳)等地。［8］4089《元·后庭花》4 折:“真是个哑子做梦说不的，落可便闷的人心碎。”清末(约光绪三十年即公元1871年)至民国20年(1931)流传于礼泉、扶风的歌谣《吃洋烟》:“哑子吃了一口烟，立时就把真言发。”［9］102

干早:清早，早晨。干早起来，清水架脖子就扇哩。P152|明个干早起来咱就走。

可:又，副词。孙立新先生认为本字当为“却”。［7］102一定可寻那相好的去了。P152|《明人杂剧选·娇红记》:“怎么不取一个浑家，可又来这里做什么?”关中方言“你咋可来啦?”犹言“你咋又来啦?”。

浆子官:浆子指浆糊，浆子官指昏庸糊涂的官吏。遇这浆子官，再不用说了。P159|真是个浆子官。

单另:另外。怪不得人家做夫人里，单另是一种打算。P186你没见江边上的月光，还单另是个明亮。P191说什么兄妹不同象，分明单另有心思。P474我想还要单另调个方子。P477|你这不行，单另弄。

麸子:小麦磨成面后剩下的麦皮和碎屑，可作饲料用。连麸子草料都敬了女婿了。P187|《儿女英雄传》33回:“张老道:‘……赶到磨出面来，喂牲口的麸子也有了。……’”《醒世姻缘传》54回:“一日磨麦二斗，尤聪挑了上街，除赚吃了黑面，每斗还赚银三分，还赚麸子。”

娃子:孩子。关中方言既可统称孩子，也可专指男孩。呀，姐丈，娃子与你要媳妇哩。P188有人与我报一信，我娃子敬他酒一斤。P475|《初刻拍案惊奇》29卷:“他两个多是娃子家心性，见人如此说，便信杀道是真，私下密自相认，又各写了一张券约，发誓必同心到老。”《儿女英雄传》33回:“张老道:‘……棉花更不用讲了，是说你家爷儿们娘儿们不穿布糙衣裳，这些老妈妈子们哪，小女孩子们哪，往后来俩姑奶奶再都抱了娃子，那不用个几尺粗布喂?’”

梢子:梢公。船尾曰梢，俗称舟中掌舵者曰梢公，也有写作“艄公”、“稍公”的。“梢子”和“梢公”义同，但用“公”要尊敬一些。客路青山外，行舟绿水前。梢子那里。来了，说啥?P189|《冯玉兰》二【滚绣球】白:“梢子，把把相并看，请屠爷过来者!”《杀狗记》十七:“移时见一稍子，驾一叶扁舟来至。”［10］299－300

难过:生病不舒服。我乃山精，自那日半路回家，只说五六日就要赶上老爷，谁知到家得了一个怪病，白不害咋，单单儿难过的受不得。P196|娃今儿难过着哩。

天爷:老天，老天爷。我不做官，天爷是必然不肯的。P198|《醒世姻缘传》92回:“谁说天爷没有眼，能为人间报不平!”

名子:姓名。前日有个顶名子兵丁，被他查出，抽出刀子，喀喳，腰成两节子了。P198|你叫个啥名子?

恓惶:凄惨，可怜。恓惶泪流的有几桶。P199|《喻世明言》33卷:“那小娘子不肯去，哭告大伯道:‘教我归去相辞爹妈。’那大伯把一条杖儿在手中，一路上打将这女孩儿去。好恓惶人!令人不忍见。”“可怜人曰惜惶。”161《窦娥冤》2折:“这不是你那从小儿年纪指脚的夫妻，我其实不关亲无半点恓惶泪。”

歪:凶狠，厉害。本字应为“懀”，《广韵》去声泰韵乌外切:“恶也”。关中地区该字普遍读阴平，与广韵不合。歪的，若是同来些，我便是铜雀锁二乔了。P219|《二刻拍案惊奇》20卷:“某家迹蒙暖昧，心地光明，错认做歪人，久行废弃。”

投到:等到。也作“投至”。张相《诗词曲语词汇释》“投”条:“投，犹到也;临也。……又有云投到者。《鲁斋郎》剧二:‘投到安伏下两个小的，收拾了家私，四更出门，急急走来，早五更过也。’投与到重言之，意言等到或到得。”［11］212一个在店里。一个在船里。投到成亲时。弄了多少事。P225|《西游记》39回:“如今有三更时候罢了，投到回来，好天明了。”《金瓶梅》45回:“恁大白日就家去了，便益了贼小淫妇儿了，投到黑还接好几个汉子。”元无名氏《陈州粜米》楔子:“衙内，投至你说时，老夫先在圣人根前奏过了也。”

停当:齐备;完毕。章炳麟《新方言》:“今谓物之安，事之定曰亭当。”起程在即，行李可曾停当否?P230|《醒世姻缘传》6回:“到了五月尽头，过了三伏，晁大舍拣了七月初七日从陆路起身，预先雇骡子，雇轿夫，收拾行李停当，只等至日起身。”《警世通言》11卷:“徐爷只推公务，独自出堂，先教聚集民壮快手五六十人，安排停当，听候本院挥扇为号，一齐进后堂汕拿六盗。”

消:冰雪等融化。水落方知石大小，雪消才现路低高。P264|《金瓶梅》72回:“雪里埋死尸，自然消将出来。”

缘法:缘分。是缘法终久躲不过。P278家贫穷全赖奴隔帘卖画，遇秀才蒋青岩前世缘法。P389|《金瓶梅》26回:“主子爱你，也是缘法相投，你如今将上不足，比下有余，守着主子，强如守着奴才。”《初刻拍案惊奇》18卷:“只是见放着这等美色在自家庄上，不知可有些缘法否?若一发钩搭得上手，方是心满意足的事。”《醒世姻缘传》28回:“我这药也全要遇那缘法:若有缘的吃下去，就如拿手把那病抓了的一般;你若是没有缘的，吃也没用。”

厮混:“厮”含“相互”义，类似词语还有“厮跟、厮咬、厮打、厮骂、厮守”等。我家中不容你外人厮混，你两个今日里快快离门。P281|元杂剧《冯玉兰》1折:“可怜咱妇女们，做官的又赤贫，止不过影与身，再没甚金共银。您仍须紧厮跟，挡咽喉强劫人?”《救孝子》2折:“儿呵!咱子母们紧厮跟，索与他打簸箕的寻趁。”《醒世姻缘传》40回:“却说孙兰姬从那日游了湖，一连三日都在狄希陈下处，两个厮守着顽耍。”

零干:事情结束，完毕。省得忍饥受饿，我也零干了。P284我老汉平日爱零干，说话干脆不滋蔓。P301你好发憨，你先哭得不得零干;李贤婿娶妻你就该喜欢。P504进铺来把袁相一声呼唤，抱酒来吃一个不得灵干。P528|你把活做零干了再来。

尸首:尸体。他的尸首在此，凶犯自然是我。P284|《醒世姻缘传》13回:“晁源丝毫没有怨恨珍哥起祸的言语，只说:‘官司完日，活着的，我慢慢报仇;死了的，我把他的尸首从棺材里倾将出来，烧得他骨拾七零八落，撒在坡里，把那二百二十两买的棺材，舍了花子!’”《警世通言》30卷:“店主人认得砍倒的尸首，却是店里奔走的小厮阿寿，十五岁了。”

鸱枭子:猫头鹰。那一旁鬼弄灯闪闪不定，忽听得鸱枭子连叫几声。P285|鸱枭子叫了没好事。

脏法:①垃圾，污垢。②不干净，脏。难道煮的卖脏法肉不成。P294那贼又不是女人，他偷我大叔有什用处，难道说他卖脏法肉不成。P482|把脏法倒了去!

消停:不忙乱，安稳，清闲。快走，到路上消停说。P304|《红楼梦》4回:“他两家的房舍极是便宜的，咱们先能着住下，再慢慢的着人去收拾，岂不消停些。”《醒世姻缘传》60回:“大妗子且消停着，他没分付哩。”

夥契:关中人把朋友叫伙计。夥契，咱把这种拴了。P326夥契，你们在这里照看，我送这种见按院。P326夥契，你听门内好脆和的声音。想必就是他妹子。P330夥契，老爷着你我南北把守，严防奸人细作。P346|你西安伙计最近干啥哩?

冷娃:用来指称关中男儿的群体性格特征:实诚、钢板硬正、嗓门大、饭量大、不善变通、粗枝大叶、执着、一根筋。吴宓将其概括为“生、蹭、冷、倔”。来几个冷娃，把他拴到后殿，吊在梁上，凤凰单闪翅，先捶上一顿，放他去吧。P326|俗谚云“南方才子北方将，陕西冷娃排两行”。

单面子:考虑不全面，只顾及一方。哎哟!看这单面子问法。P327|做啥不敢单面子弄，要想周全。

连:和，跟，与，同。有福些放的按院不作，寻的连贼娃子造反哩。P350|《金瓶梅》1回:“为头的便是应伯爵，谢希大、孙天化、祝念实、吴典恩、云理守、常峙节、白赉光，连西门庆、花子虚共成十个。”《陕西近代歌谣辑注》所辑流传于商洛地区的歌谣《苏大妈》:“苏大妈，苏龙灯，我连苏大妈摘红檎。摘的红檎莫有把儿，我连苏大妈画画。画的画儿不恰当，我连苏大妈盖厦房。盖的厦房莫楼子，我连苏大妈穿袖子。穿的袖子莫里子，我连苏大妈纳底子。纳的底子莫帮子，我连苏大妈砸糠子。砸的糠子烂烂的，叫给隔壁卖葱卖蒜的。”［9］24

抓把:抚养。自幼儿将你苦抓把，反不听娘话。P380|这几个娃都是我抓把大的。

过活:①动词，指生活度日。②名词，指资产、金银。《李十三十大本》中仅有动词用法，富平方言两者皆有。这蠢才养不得了，不免暗暗吩咐媒婆，卖得几两银子，别买一个侍女，留下些银两，够我半世过活。P380|《水浒传》1回:“这柳世权却和东京城里金梁桥下开生药铺的董将仕是亲戚，写了一封书札，收拾些人事盘缠，赍发高俅回东京投奔董将仕家过活。”《水浒传》7回:“老汉家中也颇有些过活，便取了我女家去，并锦儿，不拣怎的，三年五载养赡得他。”《醒世姻缘传》27回:“丁利国道:‘一来连年的积蓄也都使尽，二则两口子都有年纪上身，婆子也做不得豆腐，老儿也挑不动担子，幸得有了这个干儿子，靠他养老过活，也用不着那家事。’”

噙:含。虎上、噙媒婆下。土地上。P387|《红楼梦》52回:“麝月又捧过一小碟法制紫姜来，宝玉噙了一块。”《西游记》11回:“王传旨意，教他去金亭馆里，头顶一对南瓜，袖带黄钱，口噙药物。”《醒世姻缘传》3回:“晁大舍一向将计氏当菩萨般看待，托在手里，恐怕倒了;噙在口里，恐怕化了;说待打，恐怕闪了计氏的手，直条条的傥下;说声骂，恐怕走去了，气着计氏，必定钉子钉住的一般站得住，等的骂完了才去。”

聒:吵，声音嘈杂。不嫌聒耳，听奴道来。P389|《西游记》27回:“独自个凄凄惨惨，忽闻得水声聒耳。”《金瓶梅》68回:“他要便痰火发了，晚夕咳嗽半夜，把人聒死了。”《醒世姻缘传》27回:“如今雇的那人看了这个景象，怨声聒耳。”

攒:低下。他那里不住将奴看，奴这里羞答答只把头儿攒，欲待要说他几句，恐怕他恼在心间，不愿奴家同作伴。P473|把颡攒下!

伢:“你啊”的合音，有时也写作“轧”。呀呸、看那个屎胎子、还想吃伢娃的肥母鸡。P489|你大伢早都回去啦。《陕西近代歌谣辑注》所辑流传于渭南地区的歌谣《男与女》:“轧好女人锅边转，轧瞎的男人走三县。”［9］168

屋里的:女人，与“外头的”相对而言，也可谦指自己的妻子。行步来在当院里，开言再叫屋里的。P500|你屋里的在啊搭哩?

淡话:无关紧要的闲话，不相干的话，无谓的话。大哥又讲说什么?就是话。淡话吧!P502|《醒世姻缘传》1回:“一把椅朝北坐下，一双眼看了鼻尖，拿官腔说了两句淡话，自先起身，往外一拱。”

谋乱:心情烦乱，也有写作“瞀乱、没乱”的。“谋”本字应为“毛”。“‘毛’是效摄一等开口明母字，与之同一音韵地位的‘堡菢保’均白读u韵。陕西方言中‘毛’普遍有此白读，如关中话把青苔叫‘绿mu(阳平)mu(轻声)’，细微的头发叫 mu(阳平)，陕北话‘毛mu(阳平)蛋蛋’指婴儿，关中话叫‘毛mu(阳平)娃子、毛mu(阳平)犊娃’等。用‘毛乱’来解释心情烦乱、抑郁不舒十分贴切，且读音相合。”［12］132忽听谯楼起了更，心慌谋乱睡不成。P508|元杂剧《蝴蝶梦》1折:“救不活将咱没乱死。”《赵礼让肥》1折:“母亲也年纪高，觔力乏，被这些穷家伙把他没乱煞。”我这两天心里毛乱的很。

踢搭:故意破坏，多指败坏家业，与“踢腾”近义。也写作“踢踏”。咋好意思踢搭我，我看你就不是狠心的男!P508|好好的一本书，叫你给踢踏啦。他大手里好大的家业，硬是叫他踢踏光啦。元杂剧《争报恩》1折:“往日家私甚过的好，敢则是十年五载，四分五落，直这般踢腾了些旧窝巢。”

娘们:指母亲和儿女们。凉州作商三年未回还，只丢下我娘们泪不干。P521|都八点啦，这娘们俩还没回来?

泼:动词，沏茶，用开水浇。哎呀，进得门来，先给我老汉热泼烘烘一杯热茶，先给我老汉打打喉气。P524|《警世通言》11卷:“老婆婆请小官人于中间坐下，自己陪坐，唤老婢泼出一盏热腾腾的茶。”

傍肩:差不多。你要改嫁的时节没嫁给旁人，你嫁给我学生。我学生这人样儿傍肩么。P526－527|这活做的傍肩。

掮:扛。掮锄去锄地走。P539|你赶紧掮下锨到地里去。

磕膝盖:膝盖。磕膝盖上把手担。P540|元杂剧《酷寒亭》3折:“当日纷纷雪片席来大，衣服向身上剥，井水向堦下泼，肐膝儿精砖上过。”

弹闲:不满意，挑毛病，挑剔。一赞赞，没弹闲。P541|娃考了这么多，你还弹闲啥哩?

手指舞姿:妄动。玄玄子还在嗒手指舞姿的，好像还是不顺气，骂我呢。P542|你整天手指舞姿的，想干啥些?

贴赔:折本，入不敷出。贴赔老娘来送饭，尽被旁人一顿餐。P543贴赔饭食又受气。P544|他做买卖贴赔了。

拐子:①跛脚者，瘸子。②拐骗人口、财物的人。哎呀，认的对对的，我明明是个贼，他认成拐子。P91大娘，你也成了拐子手了。P159|《初刻拍案惊奇》16卷:“世间最可恶的是拐子。”《红楼梦》4回:“因那日买了个丫头，不想系拐子拐来卖的。”

［1］李十三史料研究组.李十三评传［M］.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1987.

［2］李芳桂.李十三剧作集［Z］.渭南:渭南市临渭区文体局内部印刷(陕渭新出批(1999年)字第6号)，2000.

［3］田晓荣.李十三十大本中的语气词“加”［C］.第四届西北方言与民俗国际学术研讨会论文.

［4］卜晓梅.《李十三十大本》中“才”的用法分析［J］.语文学刊，2010，(10):55－57.

［5］曹强.关中方言的一项重要参考资料——读《李十三十大本》［J］.咸阳师范学院学报，2011，(1):75－78.

［6］徐朋彪.《李十三十大本》中的逆序词［J］.西安文理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1，(5):17－20.

［7］孙立新.陕西方言纵横谈［M］.北京:华夏文化出版社，2000.

［8］许宝华，宫田一郎.汉语方言大词典［M］.北京:中华书局，1999.

［9］宗鸣安.陕西近代歌谣辑注［M］.西安: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2007.

［10］顾学颉，王学奇.元曲释词［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3.

［11］张相.诗词曲语词汇释［M］.北京:中华书局，1953.

［12］邢向东，蔡文婷.合阳方言调查研究［M］.北京:中华书局，2010.

The Guanzhong Dialect in Ten Books of Li Shisan

SHI Xiao-bo
(Editorial Office，Xi’an University of Arts and Science，Xi’an 710065，China)

Li Fanggui is the famous playwright about Wanwan style in Shaanxi Province during the Qianjia period of the Qing Dynasty.Ten Books of Li Shisan by Li Fanggui retained many characteristics about pronunciation，vocabulary and grammar in Guanzhong dialect.It is a very rare precious material in studying Guanzhong dialect of the Qing Dynasty.Ten Books of Li Shisan has many words about Guanzhong dialect.This paper lists these words one by one，and illustrates it by other modern vernacular writings and dialect usage.

Ten Books of Li Shisan;Guanzhong dialect;words;Wanwan style

I236

A

1009—5128(2012)07—0050—07

2012—03—15

石晓博(1957—)，男，陕西户县人，西安文理学院学报编辑部副编审，主要从事汉语方言研究。

【责任编辑 贺 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