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育萍

简析昆明话对留学生学习汉语的影响及对策

周育萍

昆明话是云南地区人们交际的主要工具，是这一地区社会习俗、文化特色的重要载体。留学生在昆明学习汉语的过程当中，不可避免地受到昆明话的影响。昆明话与普通话在语音、词汇上的差异给留学生学习汉语增加不少难度，本文具体描绘了昆明话的特征及给留学生造成的学习偏误，以引起对外汉语教师与留学生的重视。

昆明话；留学生；语音；词汇；影响；对策

方言是语言的地域性变体。我国周代就有“殊方异语”之说。“殊方”即指不同的地方，“异语”指的是不同的词汇。几千年的传承演变，造成了我国当前各地区迥然相异的方言与普通话共同支撑的汉语环境现状。在非正式场合，方言仍是人们日常交际的主要工具。外国留学生来华学习汉语，其目的自然是学习纯正的普通话，校园也的确可以为其营造一个较为纯净的普通话环境。然而，一旦走出校园，他们就不得不面对方言与普通话并存的局面，这种情况在昆明也不例外。

昆明话，即昆明方言，属北方方言，为云南地区的官话。“因为跟北京话都可以说得通，结果一般人没有学习云南话的必要，而语言学习者又多注意非汉语的调查，而云南的汉语反而被忽视了”[1]，加之其地理位置特殊（中国的西南边境）及与普通话通话的无障碍性和云贵川西南官话基本畅通无阻。故此，很少有学者关注昆明话、关注昆明话对留学生学习汉语的影响及干扰。

作为一名对外汉语教师，笔者在教学过程中发现，很多留学生会不经意地说出几句地道的昆明话，语音语调及词汇模仿的惟妙惟肖。作为学习汉语之余的消遣，这无可厚非。但长此以往，对留学生学习纯正普通话的的干扰不能不使人担忧。日前，笔者针对昆明地区高校的在校留学生作了一次调查，分口头和书面两部分进行。调查发现，书面调查时几乎所有留学生都能分辨出昆明话与普通话，而在口语调查中，特别是自由谈话部分，受调查的留学生中有94.8%不同程度地使用昆明普通话，而且大多是在无意识状态中使用的。

下面，笔者就语音和词汇两方面对昆明话特征及调查中留学生出现较多的昆明普通话做一定的分析，并希望此举能对我们云南的留学生学习汉语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一、昆明话的主要特征

（一）语音

昆明话与普通话相比较，其差异主要表现在语音和词汇上。语音是留学生学习汉语的基础与难点，由于昆明话而导致的语音混淆时常发生。

1.昆明话声母明显的特征是平舌音与翘舌音不分，即zh、ch、sh与z、c、s不分。如，诗歌（shī gē）——诗歌（sī gē），认识（rèn shí）——认识（rén sí），老师（lǎo shī）——老师（lǎo sī）。

2.昆明话前鼻韵母和后鼻韵母不分。如an与ang、en与eng、in与 ing、on与ong四组音中，均发前者音。阳阳 (yáng yang)——阳阳(yán yan)，等(děng)待——等(děn)待，瓶(píng)子——瓶(pín)子。

3.昆明话声母f与h区分清楚，但凡 (hu)音均归入 (fu)音类，如，湖(hú)水——湖(fú)水，老虎(hǔ)——老虎(fǔ)，忽(hū)然——忽(fū)然。

4.昆明话中还残存着一定数量的 (v)声母字。如，乌 (wū)鸦——乌(vū)鸦，武(wǔ)力——武(vǔ)力，耽误(wù)——耽误 (vù)。

5.昆明话调类与普通话一致，有阴、阳、上、去四声；但昆明话的调值偏低于普通话。其比较如下，阴平(55)——阴平(44)，阳平(35)——阳平(31)，上声（214）——上声（53），去声(51)——去声（212）。

6.昆明话无轻声与儿化音，除个别老派词还残留“儿化韵”外。妈妈(mā55ma)——我妈(wǒ ma44)，爸爸(bà51ba)——我爸 (wǒ ba212)。

在普通话中，儿化音能够自成音节，并有区别词性的作用。而昆明话中，除了叫伴 (bànr)[意为叫魂]；当官 (guānr)；鸡肫(zhǔnr)；棺材板 (bǎnr)；囡 (nànr)[意为女儿]，此外皆无儿化音。

（二）特色词汇

昆明话的基本词汇与北方话基本词汇除读音差异较大外，基本词汇大致相同，词形、词义完全相同的词语占了很大的比重，即具有“同名同实”的特点。如，太阳、云彩、城市、农村、跑腿、打杂、游泳、洗澡……但昆明话词汇系统依旧有自己显著的特色。

1.鲜明多样的语气词。特色鲜明的语气词是昆明话的一个最明显的标志，通常被作为识别同乡的衡量标准。如，你好吗？——你格是好改(ge31 si212 gê31)？走啊！——走嘛(ma31)！看电视，好不好？——看电视嘎(ga53)？怎么了？——咋个(za31 ge212)了？

2.少量古语词依旧活跃在日常会话中。自明清时期以来的一些用北方话写成的古典文学作品，其中某些词语在北方话和现代汉语词典中已经很少使用或已消失，却仍然保留在昆明话的日常方言中。

如，使力：用力。类似与普通话“使劲儿”或“用力”。

昆明话：“使力学才考得过。”

《金瓶梅》：“武松…两只手挝在大虫顶花皮，使力一按。”

落钱：经手银钱，暗中侵吞。

昆明话：“喊着他买点东西，他就要落点钱。”

《金瓶梅》：“玳安道：‘娘使小的，小的敢落钱？’”

上脸：恃宠撒娇。古语作“上头上脸”、“上头铺脸”或“上脸”。

昆明话：“莫闹嘎，莫挨你嬢嬢上脸！”

《红楼梦》：“下作种子！……倒叫你进来瞧，就上脸了。”

相对语音、词汇而言，昆明话在语法上与普通话基本一致，对留学生学习普通话的负面影响很小。

二、昆明话对留学生普通话造成的干扰

从昆明话语音、词汇系统的分析和笔者的教学实践中不难发现，昆明地区的留学生在学习普通话的过程中，主要存在以下问题。

（一）语音方面

存在问题最多的是轻声、儿化、平舌音(z、c、s)和翘舌音(zh、ch、sh)的区分，及前鼻音(an、en、in、on)和后鼻音(ang、eng、ing、ong)的区分。上面已经提到普通话中的轻声、儿化在昆明话中基本没有。昆明本地人，包括教师在内，很多人都不读轻声，韵母er也基本没有，没有经过专业训练即便有这个意识也发的不到位。在笔者调查的留学生当中，78.3%的留学生不读轻声，96%的留学生都发不好er这个音，发音时舌头不是靠前就是过于偏后，或舌位后卷过高强抵硬腭。

来自东南亚的留学生，特别是老挝、缅甸、越南和泰国的学生，他们对平舌音(z、c、s)、翘舌音(zh、ch、sh)、舌面音（j、q、x）、前鼻音(an、en、in、on)和后鼻音(ang、eng、ing、ong)毫无概念，好不容易在课堂上有了一点区分，一离开课堂与本地人交流就又恢复原貌，无法正确发音及分辨。

（二）词汇方面

在昆明话中，“认得”等同于普通话的“知道”，教师通常会告诉留学生二者意义基本一致，而忽略其用法的差异性。例如，在“我不懂法语。”和“我不知道他家的住址。”中，“不懂”与“不知道”是可以用“不认得”替换的。受这种语言环境的影响，留学生常常出现这样的用法：“我不懂外国语学院。”等于“我不认得外国语学院。”又如，把“很高”说成“高了高”——昆明话：那栋楼房高了高。留学生造句：他高了高。把“怎么办”说成“咋个整”——昆明话：你想咋个整？留学生很自然地说，中午吃饭咋个整？语气词方面更是丰富，把“是吗？”说成“格是改？”这句具有很明显的地方特色，是留学生模仿的口头禅。把“我不理他啦。”说成“我不理他了噻。”；把“我们去上街，好不好？”说成“我们去上街嘎？”调查显示，大部分留学生以会说“什么噻”、“什么嘎”为荣，没有认为这是不规范的汉语。表示“能够”、“可以”的意思时，大部分情况都用“得”：“你输得起吗？”“输得”。留学生对答：“这沙发坐得吗？”“坐得。”

据调查结果显示，大部分汉语初等中等水平的留学生会自觉或不自觉地使用上述词汇，也基本区分不清昆明话与普通话。汉语程度比较高的留学生就算知道，在日常对话中还是会自然地夹杂昆明话。

三、应对策略

齐沪扬在《就“方言普通话”答客问》中指出，“方言普通话”是存在明显弊端的。这是因为来华留学生基本上不能区分方言与普通话，在他们的观念中，中国人说的话都是中国话，都是标准的，并以此为标准进行交际与传播。这对留学生学习标准规范的现代汉语将起到较大的负面影响。因此，如何化方言的负面影响为正面影响，对外汉语教师的“教”在指导留学生的“学”这个过程中，就显得至关重要。这就对教师提出了严格的要求。

首先，昆明地区的对外汉语教师首选要能说标准的普通话，并且受过系统专业的培训，能掌握系统的语言学理论知识，对语言的本质、结构、规律等具有深刻的理性认识。

其次，必须熟悉汉语语言学知识，包括现代汉语的语音、词汇、语法、语用等知识，其他如文字学、音韵学、中国文化、云南风土人情等知识掌握得越多越好。

再次，比较全面地了解昆明话，熟悉普通话与昆明话的对应规律，能分清楚普通话语音、词汇与昆明话语音、词汇的异同，并对出现的方言普通话现象有足够的敏感度，正确区分哪些为标准的普通话说法，哪些为昆明普通话。对汉语处于初等中等水平的留学生避免说昆明话。

最后，要遵循中国古代教育思想“循序渐进，长善救失”。昆明话是普通话的变体，在初学汉语者尚不能熟练掌握普通话的语音系统前，应尽量避免昆明话的介入，以免干扰其对普通话的学习。而对于汉语水平达到中高级水平的留学生，则应适当地加入方言知识。当然，这种学习与对方言知识系统的学习和研究不同，应采用“见缝插针”“化整为零”的分散式教学方法，碰到典型的语言点时就直接向留学生解释和介绍与之相关的方言知识。譬如，教师在教授“黑板”一词时，可由“板”字生发开去，介绍昆明话“板扎（昆明话：非常好的意思）”一词的涵义与日常用法，不仅可以缩小在留学生心目中昆明话与普通话的距离感，又可增强课堂的趣味性。

诚然，留学生学习汉语是一种双向交流活动，仅靠提高教师的素养与改善教学方式、方法是不够的，语言环境和自身努力程度也会对其学习效果的好坏产生很大的影响。辨证法认为，外因必须通过内因才能起作用。因此，留学生在学习汉语过程中，更要多听、多说、多练，认真领会教师课堂上所传授的知识，及细心观察周围的语言现象。只有双方面的共同努力，才能消除方言在汉语学习中的负面效应，才能真正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1]古岳.试谈对外汉语教学中的方言问题[J].辽宁师范大学报(社科版)，1997，(2).35—36.

[2]齐沪扬.就”方言普通话”答客问[H].修辞学习，1999，(4).43-44.

[3]杨时逢.云南方言调查报告[M].台湾:台湾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所出版，1969.

[4]张映庚.昆明方言的文化内涵[M].昆明:云南教育出版社，1999.

责任编辑：何 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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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育萍/云南民族大学国际教育学院讲师，语言学硕士(云南昆明6500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