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向阳

“同胞相见，朋友相识，都是令人愉悦的事情。”4月1日上午，博鳌亚洲论坛2012年年会开幕的前一天，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国务院副总理李克强在下榻的博鳌龙潭岭山庄会见了吴敦义一行。

吴敦义此次是率领台湾两岸共同市场基金会代表团前来参加博鳌论坛，他以基金会最高顾问的身份担任名誉团长。

为未来两岸关系定调

这是李克强和吴敦义的初次会面，两人互以“先生”称呼对方。没有初识的尴尬，会面气氛轻松而愉悦。吴敦义以“初次见面、更胜闻名”问候李克强，李克强则笑称“我俩神交已久”。

与此同时，两岸又传出好消息，双方就开放第二批大陆居民赴台个人旅游试点城市达成共识。台湾两岸共同市场基金会代表团发言人张荣恭认为，大陆选择此时公布大陆游客来台自由行增加试点，这是大陆对吴敦义的善意。

对于这场会面，台湾媒体用“众所瞩目”来形容。虽然吴敦义是以“两岸共同市场基金会最高顾问”的身份参与博鳌论坛，但台湾人更熟知他是卸任“行政院长”、候任“副总统”，今年5月20日将作为“总统”马英九的副手走马上任。

张荣恭在启程前曾表示，吴敦义即将就任台湾“副总统”，而中共中央也将在今年秋天举行换届选举，此次会晤对未来两岸经贸互利双赢具承先启后、继往开来的意义。

在持续约一小时的会见中，双方就力争尽早签署两岸投资保护和促进协议、尽快启动商议建立两岸货币清算机制、推进建立并完善两岸证券保险业监理合作平台、加强两岸产业合作等财经议题达成了共识。台湾媒体还称，对台湾在乎的国际活动空间也有触及。

李克强在会见时表示，两岸同胞同属中华民族，两岸经济同属中华民族经济。进一步深化两岸经济合作，有利于促进两岸共同发展、造福两岸同胞。

吴敦义则在会见中说，今年是两岸“承先启后、继往开来”关键年，国民党在今年1月的“大选”中亦获人民信任，继续执政。他期许未来两岸能够在“求同存异”上，继续两岸和平发展，展开务实协商。

“继往开来”同样出现在中共中央高层的声音里。3月22日，中共中央总书记胡锦涛在人民大会堂福建厅会见中国国民党荣誉主席吴伯雄时曾表示：“当前，两岸关系迎来新的发展机遇，面临着继往开来的新形势。”

吴敦义在与李克强的会面时表示：“今年既然是一个继往开来的年份，我要讲 16个字。”于是，吴敦义从衣服口袋中拿出字条照读，称希望两岸能“求同存异，两岸和平，讲信修睦，民生为先”。

“16字箴言”频现

对于熟悉两岸关系的人士来说，“16字箴言”似曾相识。

四年前，同样是在4月，同样是在博鳌亚洲论坛，适值国民党在马英九的带领下在台湾重新夺回政权，候任“副总统”萧万长就曾以两岸共同市场基金会董事长的身份，在马英九的授意下最后一刻决定参加博鳌论坛。

两岸共同市场基金会是博鳌亚洲论坛的钻石会员。作为基金会董事长，从博鳌论坛创始那一年起，萧万长已经是连续第六次出席。这一次，萧万长首次被安排坐在贵宾席第一排位置。细心的台湾媒体当时甚至关心，主席台上的中共中央总书记胡锦涛与台下的萧万长距离有几米。

2008年4月12日，胡锦涛在博鳌会见了萧万长一行。当着胡锦涛的面，萧万长提出了16字箴言：“正视现实、开创未来、搁置争议、追求双赢”。据台湾媒体透露，早在萧万长从台湾出发前，发言内容就已经给马英九过目了。

台湾淡江大学中国大陆研究所所长张五岳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当时，马英九尚未上台执政，两岸关系的和平发展格局也尚未建立，因此，台湾方面希望借由萧万长所提的十六字，期待两岸双方能在正视现实的基础上，开创未来，并能搁置争议以追求双赢。”

半个多月后的4月29日，胡锦涛在北京钓鱼台国宾馆会见来访的中国国民党荣誉主席连战时，提出了“建立互信、搁置争议、求同存异、共创双赢”。马英九在获悉消息后高度肯定胡锦涛所提的16字箴言，认为这是开启两岸关系新页极为重要的方针。

之后不到两个月，大陆海协会与台湾海基会在中断近10年后于北京恢复协商谈判。此后，两会共举行七轮会谈，签署了16项协议，包括经济合作、共同打击犯罪、司法互助的协议，以及开放班机直航、开放大陆居民赴台旅游及核能安全等。

台湾“中央社”说，回顾两岸关系这四年来，就像海南岛的天气一样“常常是晴天”。

对于四年来的两岸关系，大陆方面也算满意。3月22日，胡锦涛曾对吴伯雄表示：“过去四年，两岸关系实现历史性转折，展现出和平发展新局面，取得了一系列重大成果。”

四年来，马英九在与大陆打交道的过程中对16字箴言情有独钟。2009年7月，马英九当选国民党主席，在回复胡锦涛的贺电时又提出了16字箴言：“正视现实、建立互信、搁置争议、共创双赢”。这与胡锦涛2008年4月提出的16字箴言仅有4个字不同，其他12个字完全一样。

次年7月，在两岸签署经济合作框架协议后，马英九首次公开托吴伯雄给胡锦涛传话，又是16个字：“正视现实、累积互信、求同存异、续创双赢”。

最新的16字箴言则由吴敦义出面提出。从吴敦义“照本宣科”的情形看，让人不得不怀疑这又出自马英九的授意。在新16字箴言中，“讲信修睦，民生为先”是有新意的部分。

新加坡《联合早报》认为：“马英九政府相信是欲借两岸互动的公开场合表明，希望将两岸关系未来四年的发展定调为‘深化合作、和平发展、民生为先，在‘九二共识的基础上继续深化两岸经贸合作与和平发展，不急于涉入两岸政治协商谈判。”

台湾《旺报》则发表评论认为：“从吴敦义提出的16字箴言，引述《礼运大同篇》的‘讲信修睦，其实如何讲‘信，也透露政治协商的不能回避。”评论称：“两岸经贸交流，恐怕也将在明年面临渐次进入讲‘信修‘睦的政治协商时代。”

政治互信有待深化

4月1日中午，中共中央台办、国务院台办主任王毅在博鳌举行招待酒会，欢迎吴敦义一行。在双方把酒言欢中，王毅也对两岸关系提出了期许：“两岸经济关系正在呈现出全方位发展的新态势，但与此同时，两岸经济合作的很多方面，也开始由易入难，我们应该进一步维护好，巩固好，以及不断深化我们双方的政治互信，这样做我们才能够顺利地推进经济合作，不断地为解决经济领域的问题提供更坚实的保障。”

北京联合大学台湾研究院刘红教授对《中国新闻周刊》说，政治互信主要指的是“两岸在反对‘台独，坚持‘九二共识，推动和平发展方面所达成的默契”。

实际上，胡锦涛总书记在一周前会见吴伯雄率领的中国国民党访问团时，国共双方都认为，两党和两岸双方应当巩固和增进政治互信。国台办发言人杨毅在3月28日的例行新闻发布会上，将其列为此次国共高层会晤的五项成果之一。

淡江大学的张五岳认为，“过去四年两岸在政治议题上，系采取搁置争议，并未积极处理并解决两岸的政治争议。面对近期以来大陆对于两岸关系巩固、增进两岸政治互信的一再呼吁。台湾方面也认为，面对两岸关系在既有基础上要进一步推动，不论是解决有关国际空间的政治争议，或是有效推进两岸两会在经济、文化、社会议题的协商，首先必须要进一步深化两岸的政治互信基础”。

对于王毅在招待酒会上的表态，台湾《旺报》引述与会台湾人士的解读称，王毅的这番话“可能是大陆方面向台湾方面喊话，要深化两岸经济合作，两岸势必启动政治协商，如此才能为两岸政治互信基础扎下更坚实基础”。

张五岳认为，“台北方面虽然高度重视两岸政治性接触与谈判，但在迈出步伐上却显得过度审慎”。他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面对两岸要进行政治议题谈判，甚而签署和平协议。虽然马英九无连任的压力，但尚须考虑到政治谈判面临的严峻挑战。”

4月2日，吴敦义在博鳌透过媒体吹风会提出了两岸政治谈判的三个条件，只有两岸累积足够的诚意和善意，台湾内部达成更强、更一致、更高的共识，并获得民意支持，才能进行。

台湾《中国时报》认为，无论是吴伯雄3月在北京的表态，或是吴敦义在博鳌发表的谈话，都只是马英九在为5月20日发表第二任就职演说“测水温”。到时候，外界对马英九未来四年的大陆政策或许就可以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