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佳

自古以来被誉为“城市山林”的镇江是一座多塔的城市。除了作为建筑物存在的塔，还有作为宗教法器或工艺品存世的塔。1959年，由金山文物馆移交镇江博物馆收藏的檀香宝塔是镇江塔文化中的一朵奇葩。“般若佛光久，菩提智慧长。檀香宝塔在，一苇渡慈航。”著名学者易中天来镇江博物馆访问时，欣然赋诗。

檀香宝塔是一座相当精致的八面七层楼阁式塔，由塔基、塔身、塔刹组成，通高53.5厘米，底层直径12厘米，平面呈八角形。

塔基为束腰须弥座，装饰华丽，雕镂犹精。下枋八个转角处饰有浮雕狮面纹，恰与兽足形圭角相呼应，周围点缀有宝相花、忍冬纹，纹饰线条流畅、饱满庄重。下枋上平面处留有较宽的平座，上嵌八面围栏；束腰处的素面壶门里雕刻着万字纹饰，透出一种古朴、庄重之美。上枋每面均有花卉图案，枋下为精致的梁枋及垂莲柱。须弥座上方的平座八角置立柱，柱上一狮伏卧，形象生动、惟妙惟肖。遗憾的是，因历时久远，原本八只立柱现仅有一只存留，剩下七个榫点，残缺中透露出历史的沧桑，却也引人遐思。

塔身立于塔基之上，形态玲珑精美，结构精巧华丽。塔身第一层的高度及檐角距离较开阔。挑起的塔檐，使塔呈现飞动、轻快、向上挺举之势，给人以舒展的韵律美。从第二层开始，整体轮廓及高度明显缩小，以上每一层外围轮廓及高度均逐层微缩，使塔身显得更空灵、秀丽，给人以高耸而稳固、轻盈且挺秀的审美感受。二层以上塔身收缩的尺寸经过测量，甚至同比精确到了毫米。若不仔细观察，肉眼很难发现这细微的变化，十分难得，充分体现了工匠对作品极为精准的把握和超凡的工艺水平。宝塔飞檐穹顶，疏缓流畅；回廊周绕，层次分明。细微之处如走丝，粗犷之处似劈斧。虽咫尺间，但雕刻缜密工整，不苟分毫。塔身每层均有门、柱、额枋，周边设有平座、倚栏。塔壁又分内、外两层，径路疏密均匀：外围置八根廊柱，柱上瑞兽蟠绕，为高浮雕；内层八面透雕拱形门，门内即较为开阔的塔室；门两侧镂刻门柱，成四面透空的立方体形。塔壁周边环绕圆雕垂莲柱共24只，层层如是。

塔顶作八角攒尖式。塔刹最上端依次为圆雕的葫芦形宝瓶、宝盖、透雕宝匣和覆钵，覆钵装饰莲花托盘，表示“出淤泥而不染”的清静境界。塔刹整体比例适当，别具一格，将玲珑的塔身衬托得更加挺拔秀丽。

镇江博物馆馆藏清檀香宝塔融入了较多的佛教元素。该塔七层，喻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塔身每一层均供有一尊佛像，呈跏趺坐。各佛像身体比例协调，造型优美；脸型丰润饱满，面目端庄；衣褶曲折生动，线条简洁流畅。在狭小的空间内，这些佛像各具情态、栩栩如生，极其令人震撼！塔壁四周垂莲柱环绕，连同须弥座，全塔共雕刻垂莲柱多达176根。莲花为佛教圣花，不仅增加了灵动之美，亦将佛教中清净之意淋漓展現。

除了塔的每一层内供奉佛像，无论是须弥座，还是塔身、塔刹的纹饰装饰，皆佛教意蕴深厚。如须弥座的装饰：狮子是人们对佛祖的一种比喻，狮子勇猛无畏，象征了佛祖渡人教化众生，不畏任何险阻，勇猛精进；“宝相”一词亦出自佛教，称佛像庄严之相，所谓“神仪内莹，宝相外宣”，有“宝”和“仙”之意，宝相花寓意吉祥、美满；忍冬俗称“金银花”，因凌冬不凋，故有忍冬之称。忍冬纹多作为佛教装饰，取其“益寿”的吉祥涵意；万字纹即“卍”字形纹饰，在梵文中意为“吉祥之所集”，佛教认为它是释迦牟尼胸部所现的瑞相，有吉祥、万福和万寿之意。

而檀香历来被佛家奉为珍品。佛家谓之“栴檀”，意思是“与乐”“给人愉悦”，称有除疾安身之乐，以至佛寺常被尊称为“檀林”。檀香木极其珍贵，因生长条件苛刻，产量极低，素有“绿色黄金”的美誉。檀香宝塔即选用檀香中的极品——印度上乘老山檀。造塔檀料经伐下后存藏百年之久，愈存愈香，故以此为料的佛塔，香味温润甜醇。

综观檀香宝塔，雕梁画栋，穷极工巧，展现了我国古代建筑的独有风韵和清代雕刻工艺的高超水平。作者用刀简明练达，注重动态，一气呵成。塔为檀香木整段雕琢，先凿粗坯，然后再层层推进，综合运用了平刻、浮雕、镂雕、圆雕、拼镶等多种雕刻技法表现各部质感，建筑细部如坡屋、瓦顶、飞檐、翼角、梁柱、窗棂、围廊、倚柱等皆以或细致、或繁复、或疏密的手法展示，装饰性极强。盈尺之间，美轮美奂，呈现出远观气势恢宏，近看精美玲珑的艺术效果，体现了工匠精妙的刀法和精准的调度。可以说，檀香宝塔集清代雕刻工艺之大成，堪称清代工艺佛塔中的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