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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茶飘香的村庄(组章)

2011-11-25四川张中信

散文诗世界 2011年8期
关键词:出生地板桥草帽

四川 张中信

野茶灞

一个普通的村庄。一个在地图上也很难查找的地方。

就像随身携带的行李,背负着它,我走遍了大江南北的许多地方,也无法放弃。

村庄的名字不亮丽,风物不风光。至今,身边也没有轰轰隆隆火车的奔跑,或者烟尘纷飞的汽车刺激。

它。却无时无刻不揪扯着我的灵魂。让我无法割舍心中的怀想。

一个普通的村庄。一个亲人们在都散失的地方。甚至连邮戳和信封都已无法抵达。萋草的田原,炊烟的房舍。我的记忆,还停留在20多年前的时光。

一个普通的村庄,一个遥远的地方。却让我日夜梦牵情绕,让我夜夜走进梦乡。

我无法让它扬名,也无力使它振作。唯一能做的就是,今生今世记住这个地方。记住这个村庄。

出生地

山山岭岭。沟沟壑壑。坡坡坎坎。

我的出生地,一个名叫野茶灞的村庄。

它的河流,延续着我的血脉。它的山川,支撑着我的骨骼。它的土地,埋葬着我的先人。

40多年过去了,我无数次选择过自己的命运,也无数次把握过自己的梦想。唯独对它,我无法选择,就像我无法选择自己的父亲和母亲一样。

野茶灞。我的出生地。我不知在自己的履历中、作品中对它作过几百遍、几千遍的陈述。它就是我血管中流淌的汁液,把我命运的烙印紧紧牵挂。

我的出生地。野茶灞。永远都是我回归路上的唯一坐标。它口中的欢乐,是枝头的喜鹊迎接的呢喃;它梦中的期待,是村头的白杨摇曳的风向。

我是这块土地上生生不息的游子呵。我的血脉永生永世都驻留在这个地方。

雾露升腾

蜷卧在芳草萋美的山坡。我的兄弟姊妹,我的童年伙伴,横七竖八地围坐一起。

背篼空空如也,摆在我们面前的草地上。浓雾自山涧升腾而起,背篼们笼罩在雾露里。我向手掌呵了呵气,摸了摸背篼一脸的羞涩。

背篼,不知道为什么离开屋檐,也不知道要干什么。我努力使自己的睡眼,穿透雾岚。只看见伙伴们散乱的目光,在山坡的柴禾上闪烁。

山雀子叽叽喳喳掠过背篼,没有停留。就连惊鸿一瞥的眼神,也未曾留下。

我慢慢站起身子,伸了伸慵懒的腰。我准备抢在浓雾散去前,想办法把背篼的空间用柴禾填满。

我不想让背篼像浓雾一样,在清清的早晨,自由蒸腾,来去无影。

麦秸草帽

麦秸编织的草帽,像乡村参差的屋檐。风里雨里戴着父亲脸色的阴晴。

头顶小阳春,父亲脚步轻松,走进麦浪的金黄。草帽下的天空,麦地聚集着父亲们一个冬季的渴求。

布谷鸟叽叽咕咕地报春,麦子躁动不安。相互拥挤着,在父亲草帽的行进间,争先恐后诉说自己的心事。

草帽檐下的麦田。父亲踌躇满志。舞动身躯的风车,把五月的乡村,连成一串丰收的喜悦。

村内村外。田间地垅。处处闪动着父亲麦秸草帽的激情。搅得一村老少,坐卧不宁。

村庄问答

我在你心中,只是一祯山清水秀的风景么?我听见村庄羞答答的问询。

走在村庄斗折蛇行的阡陌上,我的耳畔老是回旋着这些疑问。

四月的乡村。村庄像一个醉汉,满世界的跟着风车游弋。脚踩野草雾露,赤足感受土地的肥沃。我的灵魂,无法放飞散乱的思绪。

村庄安卧在大地的怀抱。日光的镰,雨水的犁,风雨兼程。

谁说我已经离去?谁说我已是游子?如果没有你的哺育和收留,我的生命,我的耕耘,该怎样的寻根?

秋收诗话

秋天到了。

我的那些金灿灿的稻子,以及黄澄澄的柑桔,悄然期待着。

我知道,板栗已经炸裂的疮口,原本不需要医治。它的成熟就像乡村迟来的爱,令我欲罢不能。

我也知道,柿子满面红光,像我日渐成熟的身子。即使经霜历冬,也会用亲切的手势把我挽留。

我还知道,核桃顶着月色的朦胧,将自己沉凝的内心敞开。毁灭自己时疼痛却快乐着。

我只是一个面对秋天,面对收获,手忙脚乱的诗人。我以五谷杂粮为兄,视山核坚果为弟。当我的泪水悄然滑落时,我的手还紧紧地牵扯着它们。

我的秋收诗话,就定格在这个山环水绕的村庄了。只有它可以让我一夜之间,全身心插满收获的枝丫。

野茶飘香的村庄

我一直在找寻那些无法忘怀的童年记忆。一个由井台、草坪、青苔连缀成的古老村庄。

村庄的满山遍野生长着野茶花。阳春三月,野茶花香四野,村人们尽情地吮吸着叶露花香。

春梦是虚无飘渺的。我不敢把村庄想象成世外桃源,或者乡村“乌托邦”。

其实,乡村没有秘密,过去的时光只能回忆。当我为她书写分行文字的时候,感觉更加强烈。

在这个世界上,即使没有野茶飘香,她依然是我记忆中的故乡。

少年乡村梦

我曾无数次在野草与荆棘间跳跃,也曾千百次地为割草和打柴伤透脑筋。

在村庄,只有听见牛哞的声音,才会感到一些振奋。

当我坐在河畔放飞心事的时候,只有老黄牛忠实地甩着尾巴聆听;当我独卧山坡,仰天诘问苍茫的时候,老黄牛哲人样侧耳作沉思状。

乡村的岁月,从我的年轮上慢慢溜走。我从沉思中醒来,早已错过了放牧的花季。

我不得不扛上锄头,跟着父亲走进逆光劳作的行列。

那些岁月,才是荒山草野中,我与老黄牛相依为伴的欢乐时光。

风过板板桥

风从北方吹来,挤破山垭的豁口,撞翻河岸的垂柳,吹拂着板板桥散淡的日子。

风喜欢的都是生活中的物件,比如晒在草垛上的衣服,长在沙滩中的芦苇,挂在枝头上的鸟巢。当它呼啦啦地吹过的时候,这些东西都可能因之迁徙。

风也有温柔的一面,当农人劳作得大汗淋漓时,她送来一阵凉爽;当稻子扬花的时候,她送来一些鼓励。

风,也有风的原则,它知道村庄什么时候更需要它。

当然,也有不领情的黄桷树,一棵小镇年纪般的老树,任凭春风一轮轮吹拂,也不发新芽。令人遗憾的是:小镇尚未解得风情,季节已蜕变成蝉躁的烦闷。

风,不得不吹拂过板板桥,漫无目标地一路奔走而去。

乡村的幸福生活

在乡村,很少看得见大富大贵的牡丹,也无人重视花中君子的兰花。这些花,在乡人眼里,它们还不如遍地的芨芨草实惠和实在。

我家住的板板桥,这个农商兼备的山野小镇。虽然地势偏远,湮没在大巴山腹地,四周却梯田层叠,谷物黄金。米仓古道穿场而过,把它与外面的世界相勾连。

乡村的岁月,我们最大的渴盼,就是赤足走在小镇的街上,使劲用鼻子吸着街边餐馆飘散的油香。我们最大的欲望,便是吃一个热气腾腾的素菜包子。

赤足走在乡村的岁月,就像撵着看一场“坝坝电影”,很快便散场了。

我只好把那一段梦幻般的岁月,当成人生可遇不可求的福祉,铭刻在记忆的深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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