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 青

繁华,生命的高光（外一篇）

□柏 青

一

繁华，对于生命那是最能感召激情的灯塔。因而，所有的生命都向往繁华、渴望繁华，尽管走进一时也好。

一颗种子被无情的风囚禁在岩石的缝中，可是，当春天一来的时候，也鼓舞了它要发芽生长的心。于是它便夜以继日呐喊、挣脱、积蓄向上，一丝一丝地沿岩缝爬着！……很久以后，当它终于挤出岩缝伸出两片纤纤的嫩叶时，秋天已经来临。它毫不气馁，高兴而匆忙地生长着，终于在严冬到来之前开出了一朵淡黄色的小花……它实现了今生繁华的使命呢！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年轻的银行家安迪被诬告谋杀自己的妻子和妻子的情人，法庭宣判其终生监禁 （《肖申克的救赎》）。在壁垒森严中，对自由的渴望时时刻刻磨砺着他的意志。“只要自己不放弃,希望就会永远相伴相随。”安迪望着铁窗外令人神往的天空，他渴望生命的自由，生命的奇迹，生命的繁华。他始终没有放弃寻找自己的精神家园，始终在生命信念的引导下，在这不可逾越的高墙内，用自己的意志进行着艰苦的抗争。像那株小草萌发于岩缝。他用了十九年的时间，挖开了一条常人几乎要挖六百年的隧道，他在五百尺的粪坑中匍匐前进，魔鬼的黑暗与上帝的光芒如同压在一层薄纸的两端，而安迪知道，他所向往的海水与天空已经近在咫尺。他终于用自己对社会旧制度的背叛与追求自由的理想缔造了一个现代的神话，成全了自己生命繁华的使命。

我目睹了书房窗台上一朵茉莉花的盛开。黑夜，它以一朵花的姿态慢慢地打开它的悲伤，冰冷的月光打在它身上像是清晨的露珠，涂抹孤傲的白色，表达它希望的顽韧。它以温柔、冷静、参禅的心态看着人间的生老病死。它用婀娜的言语扫除别人的遗憾，摊开花蕊，把自己的每一寸肌肤，暴露在冬阳之下，壮烈地繁华一刻，感动观者！

人之生命或许是一枝草花，虽然最后必然凋零，但已完成了生命中最美丽的使命——繁华。

繁华，无论对谁都是一种无法抗拒的吸引。生命中如果没有繁华，那么不管他活得多么长久，都将是黯淡无光的。步入繁华必有艰难险阻，那要经过漫长时间的煎熬、挣扎和殊死的血汗交换才有机会和可能。这个时期尽管漫长、郁闷、窒息、难忍，但有繁华在前方的光照和招引，就有了坚持的信心与动力。今生没有繁华，生命中就没有精彩的高光！为这精彩，哪怕是瞬间也好。那午夜升空的烟花，妆扮了夜的繁华，一场燃烧自我的绝决释放，此一刻的绚丽曾布满整个天空；珍藏了几世的华贵瓷瓶，随着一声跌碎的嘹亮，在碎片四溅的瞬间繁华极顶；夕阳一霎时极其绚丽的妖娆，在薄暮的一缕晚风中回光微笑……

二

诚然，一切繁华终将落幕，一切拥有也会在瞬间失去。

有两个僧侣在纽约展现亚洲艺术。用一种藏医药的细沙制作一个 “医学菩萨沙子坛场”。耗费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一幅辉煌瑰丽的画卷进入人们的视野和心灵。辉煌的寺院，宝塔的凸兀立体，佛像的庄严慈光，芸芸众生的百态千姿，极尽圆满的佛泽四方的大世界之图，跃然沙上，偌大的世界被浓缩在一幅画中，令人叹为观止，心灵震撼……当人们都在为成功、为华美而热烈喝彩、欢欣鼓舞之时，两位僧侣挥动起手中的毛刷，片刻之后，所有的繁华与圆满归为一掬细沙，在场的人们无不为之惋惜和惊异！甚而是痛苦和凭吊。最后，两位高僧将细沙盛入钵中，来到了一条潺潺流淌的小溪旁边，将细沙缓缓付诸流水，繁华在流水中褪尽铅华……

在《红楼梦》里，一大群太太、姑娘们一次次醉过、疯过，吟诗，作赋之后，总是来不及让我们多笑笑，便一切又重归平静。贾宝玉不止一次地说过：人早去晚去，总归都是要去的。他不是在劝别人，只是在说一个人世间的真实罢了。贾宝玉从空寂的大观园内踉跄走出，只有满目凄凉。昔日繁华已成飘渺烟云，荣华富贵顷刻间化为乌有，红楼轰然倒塌……

南唐后主李煜痛失 “三千里江山”，丧身为囚，昔日帝王风光不再，宫闱脂粉香消。只用愁容面对“春花秋月”，孤凄地徘徊在“雕栏玉砌”里，伤心在朱漆剥落中，涌泉般的泪水只能化作一江东流的春水……

哪有常明的灯盏？哪有长黑的秀发？繁华，不过是一掬细沙。荣华富贵，功名利禄，辉煌得意皆难留，繁华只绽放于刹那之间。繁华过后便是淡然。舞者终会累，跌坐在潮流的人群中喘息。端坐在静逸的阳光下思索。我们所奋力追求的，是不是真的值得我们去痴迷。

细忖，繁华的背后有随波逐流的沉沦，有孤独凄凉的悲伤；有甩发昂首的阔步，有玉珠飞溅的精彩。感恩于繁华，受命与失落。有智者言“人生如攀登，攀登之乐，不在登顶，而在攀爬的过程”，一语惊人！忘却曾经的繁华，心底无私地面对平淡；在结束中重新开始，不让走过的繁华成为心灵的羁绊。一个朝代有一个朝代的繁华，一座城市有一座城市的繁华，甚至一首歌有一首歌的繁华。古往今来，一切繁华最终都会归于寂静。像飞鸟飞向森林的茂密，像海燕在苍茫的海面上飞掠而去。

那么我们就甘于繁华过后的平静吗？如何在繁华之后再生繁华？生活永远是未完待续的，望着生活的背影，莞尔一笑，重新镇静。与生活长久地对视，目光应该无畏。在浓浓的夜空下，再寻繁华的身影，久久地伫立，人与自然的雕像将在曙色中融为一体。

三

穿越沉寂，再创繁华。虽然繁华不可把握，来时千呼万唤，走时刹那之间。世人明明知道这个道理，但依然故我，终生不渝，直到花落枝枯、玉殒香消，甚至粉身碎骨。飞蛾奔向火光的繁华，义无反顾、高歌猛进地扑了上去；焰火明知升空之后就是自身的毁灭，但还是用尽全部的热能，凌空腾跃，灿笑长空。

这场繁华需要生命演出下去，直到圆满。因为人生永远不会落尽，生活总在续写。《论语·宪问》中说：“君子道者三，我无能焉：仁者不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一个进取奋进的人，内心有仁、知、勇，无忧、惑、惧。要敢于挑战自身的心理。在今生的过程中，不要为结果而不安，这次未果，筹措下次，只视为必经路上的一个台阶罢了，绝不沮丧。要给自己造一只翅膀，尽力飞出新天地，要用朱元璋那种 “乞丐也能当皇帝”的搏击人生的狠劲，做再一次的出发！

生命在生死的偶然与必然之间，为了摆脱苦难，为了人生的精彩和亮丽，人总是在修炼自己的心灵世界，在灵性与境界得到净化和升华的过程中，人生的繁华也逐渐得到基建。人生的繁华是心灵的一种成熟与亮丽。在超越苦难的过程中释放着自己的才智，撷取着生命的灵光，追逐着心中的繁华之梦。人生的高迈需要激越，也需要沉静。汹涌澎湃、浪花飞溅、激扬高亢的状态是生活的激越；静水微澜、守住寂寞、暗香盈袖的状态则是生活的沉静。平淡是生命意义的另一种繁华。平淡不代表庸俗，平淡者未必都甘于平凡。一滴小小的露珠能折射出绚丽的阳光，一颗颗星辰能装点出灿烂的夜空。而有的人往往害怕为可能获得的更大成功付出更多的代价，以致放过了重要的机遇，使得本可以达到的繁华人生，就此黯滞无光。人生的繁华是一幅五彩缤纷的画，是一曲悠扬婉转的歌，是一段充满活力的生命之舞！

繁华，是天空，亦是信仰。天空，究竟有多高？当你站在平地之上，仰望天空，想起“手可摘星辰”的感觉时，你会觉得自己与天都高大起来。

著名小说家阎连科发表《受活》、《我与父辈》后，创作达到空前高峰，一时风光领尽，享誉文坛，但是，他自己说一定要“休息调整”一段；乔叶中篇小说《最慢的是活着》获第五届鲁迅文学奖之后，她在获奖感想中说：我要坐在文学这个老树墩上歇一歇了……可见，今天的繁华，只能是前行道路的驿站，今天的失败与成功，只能是一块合适的再造繁华的踏脚石。再续繁华必须得生命不息、前进不止。以过人的智慧与勇气，含笑接过人生途中的起起落落，生命之火并不因生理上的衰老而减弱，至死至终都如蜜蜂一样不停地劳动着。使生命的潜能得到最大限度的发挥。超越极限，以慰今生，达到人生的又一种繁华和壮丽！

渴 望

一

回望来路，我曾是欲望的奴仆。但是，我美好的渴望也包涵在其中啊！这让我的渴望中带点邪气，让我的欲望里带着善良。少年时，我渴望多彩的成年；青年时，我渴望唯美的爱情；中年时，我渴望惊喜的成就。

鱼儿渴望碧波海浪，那是它畅游的世界；小鸟渴望蓝天，那是它自由飞翔的空间，苍鹰渴望山峰，那是它俯瞰的高度。

我渴望旅途安顺的人生，可是，很多时候我怀念已往的满路荆棘；我渴望天空的湛蓝如洗，阳光和煦宜人，可是，很多时候我眷恋风狂雨暴过后的那片宁静；我渴望温柔绵绵的疼爱，亲朋好友的喜欢，可是，当冷嘲热讽、无情打击一时离去时，我却有些依恋。是渴望让我带着一颗火热的心，满怀憧憬地坦然前行。

二

鸟儿在空中飞久了，渴望歇脚的柳枝；船在大海中航行远了，渴望到达港口；失落着会渴望理解，孤独着会渴望关心，痛苦着会渴望安逸；灵魂渴望超度，心灵渴望归宿。只要有了渴望，哪怕永远不能企及，心灵都会随着梦想而升飞。

当我在医院急诊室里十二天未进一滴水时，我的灵魂出游，翻山越岭地到达我出生的五间老屋去找水喝。我找到了那黑黢黢的厨房、黑黪黪的瓦罐，我高兴极了……但是，那里已经没残留下一滴汤水！！是啊，我已经离开三十多年了，那碗小米饭汤早已经蒸发到天上去了！……

没有渴望，等于心灵的死去，没有期盼，生命就缺少了希冀的阳光。没有翅膀，我渴望飞翔；营养干涸，我渴望湿润的雨露；生命未达安恬，我渴望超越名利与自我。渴望是心底的诉说，渴望是灵魂的徜徉，渴望是思想喷射的光芒。可望而不可及的状态，心中将留存永恒的遐想。

三

在平常生活里，我渴望一杯清茶，一首老歌，一种充实的心情；在命运低谷时，渴望一缕阳光，一弯明月，一份真情，前途光展；在事业兴旺时，渴望一点自豪，一次鞭策，一份冷静，让成功成为历史；在未来的路上，渴望一本好书，一份执着，一盏灯，让现在变成生命的延续；在纷杂的环境中，渴望一分关爱，一份信任，让世界充满纯净的爱意。无时不在的渴望，给生命注入了诗情和新生，在现实与期盼之间，架起一座颤颤悠悠的木板桥。

没有洒下血泪，怎能记取成功的珍贵；没有种下渴望，怎能实现人生的高蹈。渴望燃烧，就走进阳光，将昂起的头颅同太阳对话。不要涂饰面孔，换取一把塑料花和一阵廉价的掌声。曾经的失败与苦痛已化为重新上路的动力和激情，已往的眼泪和迷茫蜕变为再次搏击的热情和渴望。

渴望是个性天际中最亮的星，照亮前程；渴望是沙漠中最清的泉，解除孤旅绝灭的危险；渴望是生命中最鲜的花，绽放出灵魂无拘无束的畅游。

〔责任编辑 阿 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