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雨映

代雨映新作十首

■代雨映

大 端

骨骼里日渐坚硬起来的

孤独和分明。

与世间规则的对峙。

清朗的风月，

山虚水深，

万籁萧萧，

我看到自己带着这样的自知之明：

“世界空阔，你总在底处。”

而这是一件郑重的事

小道明月

莫须有，人影。

莫须有，秋风。

人影还是人影。

秋风还是秋风。

今夜明月又来照临，

谁在为我们叹息？

万籁俱静。

这动荡不安的人世

便于美，便于真实。

对于美，人总有与生俱来的饕餮

世事有大美

万物有终归

今夜你赠我以月光，清凉满裳

我们互为倒影。

一阵风吹过来，影子还是不碎、不乱。

我止住脚步，其实

你在南行，傍晚的火车

带着大海的味道离开

“手机快没电了。”

——时间考验一个人内心

孤单的气息

我想，

没有谁知道一滴夜露的战栗和疼痛

对于美，人总有与生俱来的饕餮。

如果我能使一颗心免于忧伤

美丽，大好。

情怀，大好。

这个深秋有一股透骨的清香

如果美是奔跑的。

是稍纵即逝的。

如果，怀远人

如果，思无邪

如果，我能使一颗心免于忧伤。

无 题

石桥在暮色深浓中露出优雅的拱形轮廓。

一轮沉静似水的夕阳，漂在桥下。

古老的石板湿润苍翠。一寸一寸幽凉。

有人点着香。有念经的声音。

有小小的石佛雕像。

我们的一生，其实就是从此岸到彼岸的过程。

我们也需要停下来，看看这暮色夕阳。

地 空——读贯休佛偈有感

一骑瘦马，半地残月

我也偶尔说到孤独

说到血性、沧桑，还有爱

不曾携一瓶一钵

落魄江湖

半生潦倒一川烟雨

却见万水千山

垂垂老

的的来

底 牌

我幻想过自己的死亡：一把刀子有神迹的威力。

我写，画，唱，或者演

丢魂，拖流水袖，逡巡

有洁白的真理和黑暗的阴影，一起

出现。

一瓶大丽花开得绚烂，生命难以自禁的

热烈芬芳

坚硬，或是软弱，各有比衬。

如果我致命。

如果我说，它始终是

最知己而高不可攀的情人。

在疼痛中奔跑

反复地，我说到一些词

比如，爱，疼痛，奔跑

比如，伤害，无望

我们还未能停下来，在彼此的

眸子里

飞

火车远远的奔驰

所有青春的

愚昧、忧伤

呜咽过

时光一截，一截

平静地延伸

你是我多愁多病的村庄

一个河汊密布的地带，弥漫的水雾扑面而来

我的血管业已成为那条河流的支流

淌过岸上回荡的童音、粗糙双手搓出来的牧歌

用竹竿将船轻轻荡开

多少人曾以候鸟的姿态掠过你充满水声的双瞳

一个村庄在一部边缘泛黄的典籍里呼吸

时光和回忆隔着河流遥遥相望：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多病的桑树林已经长高

一句小诗是在傍晚写成：家书抵万金

祖母布满褶皱的手一针一线地纳着鞋底

——十五年前，我曾蹬着它们爬阁楼、看星星

夜风吹过院子里的梧桐，送来一股好闻的清香

说到捏泥人、吃桑葚，最好我是绿衣的人儿

披一身露水飞奔，被自然之手捧着交还自然

“痛是多深的牵绊”，而我愈与童年的自己接近

月夜在消瘦，一颗湿润的心

懂得鱼儿的秘密，为简单的歌儿旋转

……

在这儿，我终于可以坐在田埂上

向你倾诉：孩提的风筝被谁抢走

我骑着马的皮影路过了爱情

“六畜清吉，丁口平安”

古老风雨桥头的石碑上，刻着这么一句话

我骑着马的皮影路过这里，向着你的镜子里看：

春天就出现在眼前了

一个女子旋转着身子，溜向时空的井台

豢养马驹、乳燕，触碰诗行的栏杆

又一个季节就在檐下筑起了信誓的巢

说到钟情，张望，时间的蚕食

她身上就时不时地掉下一些刺

——疼痛足以让你记住她

缺血、糊涂而狡黠，这就是她

面目娟秀的楼阁女子，发辫松懒

孤寂却是手执的牛角梳，在一场浓雾里开始传染

你们浮萍般漂散又聚拢

(——没有什么能掌控我们人生的水流，犁铧的锋刃有时并不悦人)

但终安定下来，在门口的对联写上：日月清明

像祖先日复一日信仰的那样，燃烧艾草、藿香

趋避蚊虫、邪气和寒冷

玉米、豆角、孩子，是你们花耗一生侍弄的事儿

你与她相守星宿、纸窗，还有皱纹……

你穷尽毕生地做着这些，在一个黔南雨季里

穿越纯寂静的玻璃，如水回归溪流

（选自 山花 2011年第1期下半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