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同喜

阿P从红星机械厂下岗后，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工作。这天，他又溜达到机械厂门口，想再看看他工作过多年的工厂，可门口的牌子却改成了“腾达机械厂”。就在他呆呆地望着门牌出神时，一辆黑色轿车“吱”地一声停在身边，把阿P吓了一跳，他刚想骂上一句，车窗玻璃降了下来，一看，竟是原先的厂长孙大龙。

阿P非常敬重孙大龙，孙大龙不仅是他当兵时的连长，后来又到“红星”当厂长，恰好阿P从部队转业也到这里，孙大龙提拔他当了保卫科长。为答谢知遇之恩，阿P拿出部队作风来训练手下几个门卫：统一着装，立正站岗，遇见孙大龙就敬礼，他自己也敬，这让孙大龙很高兴。

孙大龙干厂长不到两年，红红火火的机械厂效益开始下滑，工资少了，大家抱怨多了。阿P不管这些，孙大龙仍然是他心目中的英雄，他仍旧让门卫给孙大龙敬礼。又过了两年，这艘破船终于沉水，至此，阿P敬礼才算敬到头了，成了无业游民。

今天意外碰到了孙大龙，阿P有点激动，孙大龙说：“阿P，你对机械厂很留恋呀，找到新工作了吗?如果没有，还请你来上班，怎么样?”

阿P说：“老连长，机械厂不是倒闭了吗?”孙大龙笑笑说：“红星机械厂是倒闭了，但我又把它买下来，变成了腾达机械厂——我自己的企业。”

原来是这样!阿P心里就想，连长就是有本事，对孙大龙的邀请，他求之不得，说：“老连长，只要你看得起我，我还来干。”

谁知孙大龙又叹了口气说：“唉，阿P，实话跟你说吧，现在不比以前了，我这儿不养闲人，叫你来不是干科长，是当门卫，两班倒，还要负起责任，不能让职工随随便便把厂里东西拿走。至于待遇，对你还是科长级别，月工资3000元，行不行?”

阿P听了，心里不是个滋味，但现在还能怎样?干吧，不就是和在部队时一样站岗吗，何况工资也不低。阿P点点头说：“行!”说完，他双脚一并，胸脯一挺，不自觉又敬了一个礼。

于是，阿P实现了二次就业，重新站在机械厂大门口，兢兢业业履行着自己的职责。没过多久，他就截住了十多个企图向外带东西的职工，而且看到孙大龙就行一个标准的军礼，为此，工人们暗地里叫他“看门狗”。

一天，阿P正在值班，忽然接到孙大龙电话，要他火速赶到自己的新房。那地方阿P认识，他不敢怠慢，一路小跑赶过去。进门一看，只见两个女人拉扯在一起，又打又骂，孙大龙在一旁团团转，他见阿P赶来，便指着其中一个岁数大的女人说：“阿P，快，把这个女人给我赶出去!”

阿P一看，咦，这不是孙大龙的老婆徐小霞吗?怎么要把她给赶出去?便说：“连长，这不是嫂子吗，你赶错人了吧?”孙大龙一瞪眼，嚷道：“叫你赶谁就赶谁，啰嗦啥?”

徐小霞见阿P来了，一边扯着面前的女人，一边回过头说：“阿P呀，快帮我把这个狐狸精赶出去，她不要脸，勾引我男人!”

阿P这下明白了，敢情是两个女人在争风吃醋，孙大龙没法子，才把自己嘁来解围。阿P心里有气，他一直敬重的老连长孙大龙，怎么也养情人?说真的，阿P真想把那小妖精赶走，但很明显，孙大龙是袒护这个小情人的。怎么办，要真把嫂子赶走，传出去，岂不让人戳断脊梁骨?这缺德事可不能干啊!这个不能赶，那个也不能赶，阿P索性站在那里不动。

见阿P不动，孙大龙又嚷道：“听到没有?把那个黄脸婆给我拖走!”

听到这话，徐小霞一怔，她停了手，看着孙大龙，良久才骂道：“好你个白眼狼孙大龙，你忘了你是怎么发达的吗?现在我爸退了，没用了，你就想赶我走?好，姓孙的，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当着阿P的面，我今天就把你的丑事抖出来!”

孙大龙冷笑道：“你以为我怕你?这些年我受够你跟老头子的气了，告诉你，阿P是我的老部下，我的人，我怕啥?”

徐小霞白了脸，颤抖着嘴唇，转过身来，说：“阿P，你知道红星机械厂是怎么倒闭的吗?就是被他变着法儿私吞了。他早就在别处用这个小骚货的名义注册了腾达机械厂，把原先的客户偷偷拉过去，接着想尽办法把‘红星搞垮，再以最低价格买回来，变成私有财产。你们这些老职工，不，全厂职工都被他骗了!”

孙大龙被激怒了，冲过去就给了徐小霞一个嘴巴子，说：“我叫你瞎嚷嚷!”他又转身对阿P嚷着：“快把这个疯婆子给我拖出去!”

阿P仍然站着不动，这下孙大龙火了，冲着阿P破口大骂：“你这条狗，怎么还不动手，聋了吗?”

阿P心里的火腾地烧起来；孙大龙呀孙大龙，我一直敬你是个人物，你说一我不敢说二，没想到你是这么个猪狗不如的东西。别人说我狗我认了，可你也罵我狗，真后悔这些年竞在给狗看门!他怒视着孙大龙，愤愤地说：“孙大龙，你嘴巴干净点，别把门卫当成狗!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好呀，阿P，把你当成狗不对了?你就是我的一条狗，给你食吃，你就得给我咬人，不然，给我滚!”

阿P再也忍不住了，也不知哪来的一股力量，他冲上去，一把揪住孙大龙的衣领，照准孙大龙的脸就是一巴掌，说：“孙大龙，先前我把你当人看，是因为不知道你做的这些龌龊事，这一巴掌是替我们全厂职工扇的!”接着他又是一巴掌，说：“这一巴掌是替嫂子扇的，叫你忘恩负义!”扇完两巴掌，阿P握紧拳头，朝孙大龙胸口狠狠一拳，把他打倒在地，吼道：“这一拳是替我们连的全体弟兄打的，叫你为所欲为，给弟兄们脸上抹黑，告诉你，老子再也不会当你的狗啦!”说完，他“噔噔噔”地走出了门外。

孙大龙躺在地上，傻了……

一周后，市纪委接到了一封举报信，两个月后，孙大龙被“双规”。至此，阿P才深深地喘了口气，心想：总算没白当回狗，狠狠地咬倒了一个败类!接着，他又叹了口气，唉，气是出了，可工作还得找，阿P呀阿P，你可不能稀里糊涂地再给人当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