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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宗元的咏竹诗及其他咏物诗

2011-08-15马维明

遵义师范学院学报 2011年5期
关键词:咏物诗贬谪柳宗元

马维明

(广西师范大学文学院,广西桂林541006)

柳宗元现存诗歌共有164首,大都作于贬谪之后的永州和柳州①王国安:《柳宗元诗笺释》(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1.),书中之前言认为柳宗元诗歌确知为贬谪之前作的仅有《省庆观庆云图诗》、《韦道安》、《浑鸿胪宅闻歌效白纻》三首而已。。南方特有的自然风光和人文历史,深深地影响了柳宗元。而一些特定的植物形象,如“楚竹”、“芙蓉”、“橘柚”等,是柳宗元情感寄托的对象,“成为一种孤高避世的人格或执着追求的精神的象征,更是一种幽怨凄美的基调的确立和一种浪漫感伤的氛围的渲染。”②刘汾:《试论潇湘山水对唐宋文学创作的影响》,《中国文学研究》1999年第二期第24页。柳宗元借自然风物来表现自己的理想品格和对精神境界的追求,诗歌中充满了遭贬谪的苦闷和失意及对理想的不屈追求,反映了贬谪诗人的心态。

一、柳宗元的咏竹诗

竹是柳宗元诗歌中吟咏得最多的植物形象。竹并不是湖南的专有植物,但是柳宗元在咏竹诗中挖掘出了南楚的地方特色,并在诗歌中倾注了自己的感情,无论是重彩泼墨,还是稍微点染,都是为诗人的感情抒发服务。

以下是柳宗元诗歌中有关竹子的若干诗句,按照不同的类别分列如下:

(一)以文物名竹

1.湘竹

湘竹带有浓厚的地域色彩。湖南地处亚热带地区,永州一带(今湖南零陵等地)盛产湘竹。湖南历来被简称为“湘”,因为湘江是湖南第一条大河。“湘”字最早出现在《楚辞》中,《史记》里更是有“食湘波之鱼”、“浩浩沅湘兮”的语句。而“湘竹”为楚地所独有,还有关于娥皇、女英的美丽动人的故事。《述异志》云:“舜南巡,葬于苍梧,尧二女娥皇、女英泪下沾斑,久悉为之斑。”这就是泪竹,亦名之湘妃竹。

如《巽上人以竹间自采新茶见赠酬之以诗》:芳丛翳湘竹,零露凝清华。复此雪山客,晨朝掇灵芽。蒸烟俯石濑,咫尺凌丹崖。圆方丽奇色,圭璧无纤瑕。呼儿爨金鼎,馀馥延幽遐。涤虑发真照,还源荡昏邪。犹同甘露饮,佛事薰毗耶。咄此蓬瀛侣,无乃贵流霞。

“芳丛翳湘竹,零露凝清华。”“湘竹”为楚地所独有,“芳丛”谓茂密的茶树叶,两者联璧,既赋予了茶叶美丽动人的神话色彩,又照应到诗题“竹间”二字。

2.楚竹

楚竹带有浓郁的文化气息。湖南位于荆楚之地,历史悠久。“《楚辞》已描写了湖湘风物,《楚辞》的地方色彩,除‘记楚地’外,还有‘名楚物’(宋代黄伯思《翼骚序》)”①周寅宾:《论唐代湖湘诗的自然美与人文美》,见《唐代文学研究》(第七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98) 49页。。

如《渔翁》:渔翁夜傍西岩宿,晓汲清湘燃楚竹。烟消日出不见人,唉乃一声山水绿。回看天际下中流,岩上无心云相逐。

“渔翁夜傍西岩宿,晓汲清湘燃楚竹。”这是渔翁从夜晚到拂晓的活动,诗人从西岩、清湘写到楚竹,涉及到时空的转换。西岩即永州西山,湘水是“清”的,而竹子为“楚”地所产。“湘水”和“楚竹”将地理特征和历史文化融于一体。

(二)以特色写竹

竹不是湖南的特产,但是作者却匠心独运,从湖南普通平凡的竹子中发现诗意,寻找诗歌的灵感。

1.苦竹

如《苦竹桥》:危桥属幽径,缭绕穿疏林。迸箨分苦节,轻筠抱虚心。俯瞰涓涓流,仰聆萧萧吟。差池下烟日,嘲哳鸣山禽。谅无要津用,栖息有余阴。

苦竹,楚地湘南极普通的一种竹子,诗人却将自己的坎坷遭遇与不起眼的苦竹有机联系起来,寓意于“苦竹”。

“迸箨分苦节,轻筠抱虚心”特写竹子的拔节,突出了“苦节”与“虚心”。近滕元粹《柳柳州诗集》卷四评二句曰:“可谓此君知己矣。”

最后一联抒发感概“谅无要津用,栖息有余阴”,正如吴文治先生《柳宗元选集》所指出的:“作者借竹自喻,感叹竹子虽有‘苦节’和‘虚心’的美质,也只能供人和鸟歇息遮阴,不会用在重要的渡口,隐有自伤怀才不遇之意。”

2.篁竹

如《青水驿丛竹天水赵云余手种一十二茎》:檐下疏篁十二茎,襄阳从事寄幽情。只应更使伶伦见,写尽雌雄双凤鸣。

此诗于元和十年(公元815年)北还道中作。“檐下疏篁十二茎,襄阳从事寄幽情。”篁,戴凯之《竹谱》:“篁竹,坚而促节,体圆而质坚,皮白如霜粉,大者宜作船,细者为笛。”竹寄幽情,暗用王羲之《兰亭集序》语:“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

(三)以雨水兴竹

柳宗元诗歌中的竹子,有时与具体的事物结合,起到起兴、深化的作用。

1.雨竹

如《初秋夜坐赠吴武陵》:稍稍雨侵竹,翻翻鹊惊丛。美人隔湘浦,一夕生秋风。积雾杳难极,沧波浩无穷。相思岂云远,即席莫与同。若人抱奇音,朱弦縆枯桐。清商激西颢,泛滟凌长空。自得本无作,天成谅非功。希声閟大朴,聋俗何由聪!

“稍稍雨侵竹,翻翻鹊惊丛。”稍稍,《张相诗词曲语辞汇释》卷二:“作形容词用之有萧森义。”此谓雨萧萧然而侵竹也。翻翻,《楚辞·九章·悲回风》:“飘翻翻其上下兮。”何焯《义门读书记》曰:“起两句暗藏‘风’字。”唐汝询《唐诗解》卷十曰:“雨洒鹊惊,怀人之念举也。”

此诗以竹起兴:凄雨侵竹,惊鸟翻飞的初秋风雨之夜,暗示环境的险恶,衬托诗人的忧愁,增添了对好友的思念。

2.泠竹

如《中夜起望西园值月上》:觉闻繁露坠,开户临西园。寒月上东岭,泠泠疏竹根。石泉远逾响,山鸟时一喧。倚楹遂至旦,寂寞将何言。

元和五年(公元810年),柳宗元于冉溪购地筑屋,结婚生女,终于有了家。夜深沉,月光寒,泠泠水声对着潇潇疏竹,以无声衬有声,更映照了他谪居郁悒的情怀。

王尧衢《古唐诗合解》卷二曰:“睡醒而闻中庭之露滴,起而开户,临彼西园,只见寒月出于东山,泠泠然渐照至疏竹根矣。”

唐汝询《唐诗解》卷十曰:“此伤志不伸也。言睡醒而闻滴露之声,于是开户临园,则月已映于竹间矣。泉响鸟喧,夜景清绝,令人竟夕不寐,寂寞之怀,将复何言。此盖有不堪者,其迁谪之意乎?”

(四)以禅理入竹

柳宗元深受佛教的影响,在他被贬之后,由于仕途无望,更是钻研佛经,试图从佛教经义中去寻求宁静与解脱,以下两首诗表达了他对禅理的看法。

1.疏竹

如《赠江华长老》:老僧道机熟,默语心皆寂。去岁别舂陵,沿流此投迹。室空无侍者,巾屦唯挂壁。一饭不愿余,跏趺便终夕。风窗疏竹响,露井寒松滴。偶地即安居,满庭芳草积。

此诗是柳宗元写给一位江华籍老和尚的赠诗。与以下的《晨诣超师院读禅经》一样,竹与松是相连的,而且都表达了对佛理的理解。

“风窗疏竹响,露井寒松滴。”何焯《义门读书记》曰:“‘风窗疏竹响’二句借竹风、松露喻老僧之真寂也。”

与其说柳宗元仰慕长老,不如说是打发自己的寂寞无奈。

2.深竹

如《晨诣超师院读禅经》:汲井漱寒齿,清心拂尘服。闲持贝叶书,步出东斋读。真源了无取,忘迹世所逐。遗言冀可冥,缮性何由熟。道人庭宇静,苔色连深竹。日出雾露余,青松如膏沐。澹然离言说,悟悦心自足。

此诗可分两层。第一层(1~8),写他到禅院读经,指责世人追逐那些荒诞的事情而不去了解佛经的真正含义。第二层(9~14),写他认为佛家的精义与儒家之道有相通之处。

“道人庭宇静,苔色连深竹。日出雾露余,青松如膏沐。”寺院静,苔色青,翠竹深。旭日东升晨雾润滋,梳洗青松涂以膏沐。在幽静清新的环境之中读经,禅悟之深,可想而知。

此诗写出晨读禅经的情景和感受,曲折地表达了埋藏在诗人心底的抑郁之情。

(五)以情趣写竹

在柳宗元的诗歌中,有两首诗歌是写竹间茶,充满了生活的情趣。

其一,《巽上人以竹间自采新茶见赠酬之以诗》:芳丛翳湘竹,零露凝清华。复此雪山客,晨朝掇灵芽。蒸烟俯石濑,咫尺凌丹崖。圆方丽奇色,圭璧无纤瑕。呼儿爨金鼎,馀馥延幽遐。涤虑发真照,还源荡昏邪。犹同甘露饮,佛事薰毗耶。咄此蓬瀛侣,无乃贵流霞。

刘禹锡《试茶歌》云:“阳崖阴岭各不同,未若竹下莓苔地”,可知古人认为竹下茶最佳。重巽所赠茶叶,正是所谓竹间茶。

其二,《夏昼偶作》:南州溽暑醉如酒,隐机熟眠开北牖。日午独觉无余声,山童隔竹敲茶臼。

刘禹锡《试茶歌》又云:“自傍芳丛摘鹰嘴,斯须炒成满室香。”唐未有碾磨,止用臼,多是煎茶,使竹里煎茶。章士钊《柳文指要·通要之部》卷十四:“敲茶臼者,谓制新茶也。唐人饮茶不尚购买制成品种,往往自采而制之,制就即饮,以新为贵。此子厚所以闻茶臼也。”

(六)以情感寓竹

柳宗元所有的咏竹诗中,只有一首种竹诗,即《茆檐下始栽竹》:瘴茆葺为宇,溽暑恒侵肌。适有重膇疾,蒸郁宁所宜?东邻幸导我,树竹邀凉飔。欣然惬吾志,荷锸西岸垂。楚壤多怪石,垦凿力已疲。江风忽云暮,舆曳还相追。萧瑟过极浦,旖旎附幽墀。贞根期永固,贻尔寒泉滋。夜窗遂不掩,羽扇宁复持?清泠集浓露,枕簟凄已知。网虫依密叶,晓禽栖迥枝。岂伊纷嚣间,重以心虑怡?嘉尔亭亭质,自远弃幽期。不见野蔓草,蓊蔚有华姿。谅无凌寒色,岂与青山辞。

元和三年(公元808年),这是诗人精神和肉体最受摧残的时候。是进还是退?柳宗元把自己的情感寓于种竹,抒发自己的孤寂与悲哀。

诗歌记叙了寻竹、栽竹和赏竹的全过程,有明显的记事散文的特色。孙月峰在《评点〈柳柳州集〉》中说:“就事质叙,自有一种真味。”

“谅无凌寒色,岂与青山辞。”诗人种竹的主要目的绝不是为了真正的致凉,而是一种情感的寄托和宣泄。在健康恶化,归途无望的情境下,他依然像竹子一样傲然挺立。

二、柳宗元的其他咏物诗

除了咏竹诗外,以下将柳宗元的其他咏物诗分成咏花诗、咏树诗和咏药诗等三类进行分析①温绍坤:《柳宗元诗笺释集评》(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1994.7~ 13.),书中之前言把柳诗内容分十一类,即反对割据、反对侵略、反对剥削、歌颂英雄、回击政敌、以史为鉴、珍重友谊、去国怀乡、寄情山水、民族风情及其他(一部分反映其生活情趣,如植树、种花、种药,亦多有所寄托)。。

(一)咏花诗

1.芙蓉

湖南有芙蓉国的美称。柳宗元有三首有关芙蓉的诗歌,其中两首写于永州,一首写于柳州。

其一,如《芙蓉亭》:新亭俯朱槛,嘉木开芙蓉。清香晨风远,溽彩寒露浓。潇洒出人世,低昂多异容。尝闻色空喻,造物谁为工?留连秋月晏,迢递来山钟。

元和元年(公元806年),柳宗元作组诗《巽公院五咏》,写的是龙兴寺里的有关事物和景色,《芙蓉亭》是组诗的第四首。

此诗可分三层。第一层(1~4句),写芙蓉花开,鲜花、清香、寒露构成一幅美丽的水彩画。第二层(5~8句),从芙蓉花的千姿百态转入佛学中色、空的比喻,《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第三层(9~10句)面对芙蓉美景,留连忘返。

孙月峰《评点柳柳州集》卷四十三曰:“要见是僧院中芙蓉,所以难。”汪森《韩柳诗选》曰:“谈理之诗,只如此结便高。”僧院中因为有了芙蓉,平添姿色,而佛经更成了诗人理想的寄托之地。

其二,如《湘岸移木芙蓉植龙兴精舍》:有美不自蔽,安能守孤根。盈盈湘西岸,秋至风露繁。丽影别寒水,浓芳委前轩。芰荷谅难杂,反此生高原。

沈德潜《唐诗别裁》卷四曰:“‘有美不自蔽,安能守孤根’,此迁谪后有得言。”诗人把自己幻化成木芙蓉,通过“盈盈”、“丽影”、“浓香”等词汇的赞美,可以说木芙蓉集内在美与外在美于一身。高文先生道明了诗人的用意:“此诗写木芙蓉美丽而孤独,深受风霜欺凌,诗人同情它的遭遇而移栽于住所轩前。乃以木芙蓉自比,怜花亦即自怜”。

最后一联“芰荷谅难杂,反此生高原”化用《招魂》“芙蓉始发,杂黄荷些”,暗寓木芙蓉有美,却孤生湘水岸,寄托自己的知音之感。

其三,如《登柳州城楼寄漳汀封连四州刺史》:城上高楼接大荒,海天愁思正茫茫。惊风乱飐芙蓉水,密雨斜侵薜荔墙。岭树重遮千里目,江流曲似九回肠。共来百越文身地,犹自音书滞一乡。

元和十年(公元815年)初,柳宗元与韩泰、韩晔、陈谏、刘禹锡等五人奉诏进京。但当他们赶到长安时,再度被贬为边州刺史。柳宗元初到柳州,独在异乡,感叹人事,怀念旧友,满目凄凉。

第二联“惊风乱飐芙蓉水,密雨斜侵薜荔墙”,赋中兼有比兴。屈原《离骚》有云:“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不吾知其亦已兮,苟余情其信芳。”又云:“擥木根以结茝兮,贯薜荔之落蕊;矫菌桂以纫蕙兮,索胡绳之纚纚。謇吾法夫前修兮,非世俗之所服。”俞陛云评《登柳州城楼寄漳汀封连四州》云“哀怨之音。以风雨喻谗人之高张,以薛荔芙蓉喻贤人之摈斥,犹楚词之以兰蕙喻君子,以雷雨喻摧残。”

2.芍药

如《戏题阶前芍药》:凡卉与时谢,妍华丽兹晨。欹红醉浓露,窈窕留馀春。孤赏白日暮,暄风动摇频。夜窗蔼芳气,幽卧知相亲。愿致溱洧赠,悠悠南国人。

芍药,此谓牡丹也。此诗描写了牡丹的色、形和味:“欹红”、“窈窕”和“芳气”。近藤元粹《柳柳州诗集》卷四曰:“可为后人咏物轨范也。”

“愿致溱洧赠,悠悠南国人。”出自《楚辞·橘颂》:“受命不迁,生南国兮。”王逸注:“南国,谓江南也。”永州唐属江南道,故宗元自谓“南国人”。何焯《义门读书记》曰:“‘愿致溱洧赠’二句,陈思王诗‘南国有佳人,容华若桃李’,结句虽戏,亦《楚辞》以美人为君子之旨也。”

3.梅

如《早梅》:早梅发高树,迥映楚天碧。朔吹飘夜香,繁霜滋晓白。欲为万里赠,杳杳山水隔。寒英坐销落,何用慰远客。

全诗分两层。第一层(1~4句)咏物:咏梅花在恶劣环境下盛开。“发”、“映”暗示早梅盛开时的昂首向上,不流于俗,“朔吹”、“繁霜”的恶劣的自然环境比喻柳宗元所处的险恶的政治环境。第二层(5~8句)抒怀:思念亲友,抒发痛苦。

蒋之翘曰:“此诗后四句全凭陆凯诗‘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翻出,而意致自不同。”柳宗元所写早梅,与陆凯所处环境不同,因而心境不同,借早梅表现自己孤高的人品和不屈的精神。

4.红蕉

如《红蕉》:晚英值穷节,绿润含朱光。以兹正阳色,窈窕凌清霜。远物世所重,旅人心独伤。回晖眺林际,摵摵无遗芳。

“晚英值穷节,绿润含朱光。”之“晚英”,指秋冬之花。王勃《春日宴乐游园赋韵得接字》:“梅郊落晚英”,刘禹锡《秋晚题湖城驿池上亭诗》:“露菊含晚英”,而柳宗元却称红蕉为晚英。汪森在《韩柳诗选》中评论道:“短章咏物,简淡高古,都能于古人陈语脱化生新也”。范成大《桂海虞衡志》曰红蕉“春夏开,至岁寒犹芳”。柳宗元从红蕉即将凋谢,感叹其悲剧的命运。近藤元粹《柳柳州诗集》卷四曰:“寓感甚切。”

5.木檞花

如《种木檞花》:上苑年年占物华,飘零今日在天涯。只应长作龙城守,剩种庭前木檞花。

“上苑年年占物华,飘零今日在天涯。”木檞花在宫廷时被极尽赞扬,而如今却“飘零”“天涯”,寓哀怨伤感之情。

“只应长作龙城守,剩种庭前木檞花。”诗人在庭前多种木檞花,借以表达木檞花同自己飘零天涯的悲情,也寄托思念帝京之意。

(二)咏树诗

1.橘柚

橘柚带有浓郁的江南风情,俨然成了江南的特色风物。柳宗元有两首诗歌涉及到橘柚,表达其坚贞不屈。

其一,如《南州荣橘柚》:橘柚怀贞质,受命此炎方。密林耀朱绿,晚岁有余芳。殊风限清汉,飞雪滞故乡。攀条何所叹?北望熊与湘。

“橘柚怀贞质,受命此炎方。”《楚辞·九章·橘颂》“后皇嘉树,橘徕服兮。受命不迁,生南国兮。”王逸注:“南国,谓江南也。迁,徙也。言橘受天命生于江南,不可移徙,种于北地则化为枳也。”柳宗元表面上写橘柚的忠贞,实际上是借喻自己虽贬谪南方,仍矢志不改。

其二,如《得卢衡州书因以诗寄》:临蒸且莫叹炎方,为报秋来雁几行。林邑东回山似戟,牂牁南下水如汤。蒹葭淅沥含秋雾,橘柚玲珑透夕阳。非是白苹洲畔客,还将远意问潇湘。

“蒹葭淅沥含秋雾,橘柚玲珑透夕阳。”何焯《义门读书记》:“‘雾’,鼓吹作‘雨’,秋雨即蒹葭之声,夕阳即橘柚之色也。”

廖文炳《唐诗鼓吹注解》卷一曰:“首句是慰卢君,言君居此,莫嗟炎热之方。余因雁书时至而觉删利于戟,水流如汤,雨滴蒹葭,日映橘柚,皆动吾以遐思矣。念昔柳恽为治地道贬吴兴太守,犹非绝境,今余所居非地,聊述贬谪之意而问之卢衡州耳。”

2.松

松树因凌霜傲雪,向来受到文人青睐,但是柳宗元的三首咏松诗却独具特色。

其一,如《商山临路有孤松往来斫以为明好事者怜之编竹成援遂其生植感而赋诗》:孤松停翠盖,托根临广路。不以险自防,遂为明所误。幸逢仁惠意,重此藩篱护。犹有半心存,时将承雨露。

“孤松停翠盖,托根临广路。”一枝“孤松”不生于深山险峻之处,因为“翠盖”可资取明而为人采斫戕残也。

其二,如《酬贾鹏山人郡内新栽松寓兴见赠二首》:

芳朽自为别,无心乃玄功。夭夭日放花,荣耀将安穷?青松遗涧底,擢莳兹庭中。积雪表明秀,寒花助葱茏。幽贞夙有慕,持以延清风。

无能常闭阁,偶以静见名。奇姿来远山,忽似人家生。劲色不改旧,芳心与谁荣?喧卑岂所安,任物非我情。清韵动竽瑟,谐此风中声。

第一首诗引诗有二。第二联“夭夭日放花,荣耀将安穷。”出自《诗·周南·桃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以桃花的枝叶茂盛和果实喻松树的繁茂。第三联“青松遗涧底,擢莳兹庭中。”出自左思《咏史》:“郁郁涧底松,离离山上苗。以彼径寸茎,荫此百尺条。”左思借助“涧底松”和“山上苗”,揭示不平等的社会现象。柳宗元对枝繁叶茂却遭遗弃的青松充满同情,把它拔来栽在院内作伴。

第二首诗的第二联“奇姿来远山,忽似人家生。”回应前句“青松遗涧底,擢莳兹庭中。”写出了青松的雄姿。而第三联“劲色不改旧,芳心与谁荣?”道出了青松虽有姿色,但是依然孤独寂寞。

柳宗元以松自喻,以松自勉,也道出了贬谪后被遗弃的悲愤和无奈。

3.海石榴

柳宗元题咏海石榴诗共两首,海石榴生长的过程,也是诗人黑发变成白发的历程,其中蕴含了诗人多少的感慨。

其一,如《新植海石榴》:弱植不盈尺,远意驻蓬灜。月寒空阶曙,幽梦彩云生。粪壤擢珠树,莓苔插琼英。芳根閟颜色,徂岁为谁荣。

诗歌描写了一株刚刚种植,毫无生气的海石榴,从蓬莱仙境降迁到粪土之壤,前途未卜。

诗人为何如此钟情于海石榴?联想他的贬谪遭遇和所处的蛮荒之地,就可深刻理解了。近藤元粹《柳柳州诗集》卷四曰:“幽婉。”非常贴切。

其二,如《始见白发题所植海石榴树》:几年封植爱芳丛,韶艳朱颜竟不同。从此休论上春事,看成古木对衰翁。

此为诗人题咏海石榴诗后作,约写于元和八年(公元813年)。前作以《新植海石榴》为题,此诗云“几年封植爱芳丛”,可见此石榴是前作中的石榴。

几年过去,“韶艳”的石榴和”朱颜”的诗人竟有如此大的反差,“古木对衰翁”感叹自己垂垂将衰老矣。

近藤元粹《柳柳州诗集》卷四曰:“有衰飒之气。”

4.桂树

如《自衡阳移桂十余本植零陵所住精舍》:谪官去南裔,清湘绕灵岳。晨登蒹葭岸,霜景霁纷濁。离披得幽桂,芳本欣盈握。火耕困烟烬,薪採久摧剥。道旁且不愿,岑岭况悠邈。倾筐壅故壤,栖息期鸾鷟。路远清凉宫,一雨悟无学。南人始珍重,微我谁先觉?芳意不可传,丹心徒自渥。

“离披得幽桂,芳本欣盈握。”,其中“离披”出自《九辩》“白露既下百草兮,奄离披此梧揪”,本意是草木分散貌,柳宗元借指幽桂生长的环境杂乱丛生。

诗人借移桂自喻,不要辜负了桂花的丹心。

5.柑树

如《柳州城西北隅种甘树》:手种黄甘二百株,春来新叶遍城隅。方同楚客怜皇树,不学荆州利木奴。几岁开花闻喷雪,何人摘实见垂株。若教坐待成林日,滋味还堪养老夫。

“方同楚客怜皇树,不学荆州利木奴。”《楚辞·九章·橘颂》“后皇嘉树,橘徕服兮。受命不迁,生南国兮。”王逸注:“言皇天后土生美橘树,异于众木,来复南土,便成风气。屈原自喻才德如橘树,亦异于众也。”柳宗元在此表明,自己种柑是和屈原一样喜爱柑树有着坚贞不屈的高尚品格,而不是像三国时丹阳太守李衡那样将柑树称为“木奴”,种它仅为牟私利。柳宗元生前曾在柳州城西北种黄柑二百株,后人建造柑香亭以纪念他。

6.柳树

如《种柳戏题》:柳州柳刺史,种柳柳江边。谈笑为故事,推移成昔年。垂阴当覆地,耸干会参天。好作思人树,惭无惠化传。

“好作思人树,惭无惠化传。”思人树见《史记·燕召公世家》:“召公巡行乡邑,有棠对,决狱政事其下,自侯伯至庶人各得其所,无失职者。召公卒。而民思召公之政,怀棠树不敢伐,歌咏之,作《甘棠》之诗。”《左传·定公九年》:“郑驷褍杀邓析,而用其竹刑。君子谓‘……故用其道不弃其人,诗云:蔽芾甘棠,勿翦勿伐,召伯所蘢。思其人犹爱其树,况用其道而不恤其人乎?’”杜预注:“召伯觉讼于蔽芾小棠之下,诗人思之,不伐其树。”今《诗经》存《甘棠》一诗,即为思人树之由来。

柳宗元在此借用典故,是为了表达努力造福于民的愿望。

7.榕树

如《柳州二月榕叶落尽偶题》:宦情羁思共凄凄,春半如秋意转迷。山城过雨百花尽,榕叶满庭莺乱啼。

诗题“二月榕叶落尽”激起诗人一片宦情与羁思。二月本是春光正浓,但是“如秋”一般百花凋零、榕叶满庭。“意转迷”,言意绪的迷乱烦恼。“莺乱啼”,莺啼之声增添伤感,“乱”字言诗人心烦意乱的精神状态。

王尧衢《古唐诗合解》卷六评曰:“子厚之刺柳州,虽非坐谴,然边方烟瘴,则仕宦之情与羁旅之思,自觉含凄而可悲。”

唐汝询《唐诗解》卷四十四曰:“羁官戚矣,春半如秋,则又使我意迷也,花尽叶落,岂二月时光景耶?盖柳州风气之异如此。”

刘永济《唐人绝句精华》曰;“此诗不言远谪之苦,而一种无可奈何之情,于二十八字中见之。”

8.灵寿木

如《植灵寿木》:白华鉴寒水,怡我适野情。前趋问长老,重复欣嘉名。蹇连易衰朽,方刚谢经菅。敢期齿杖赐?聊且移孤茎。丛萼中竞秀,分房外舒英。柔条乍反植,劲节常对生。循玩足忘疲,稍觉步武轻。安能事翦伐,持用资徒行。

在《种仙灵毗》中,诗人写道“杖藜下庭际,曳踵不及门”,表明其患有“重膇”之疾,所以他需要一根拐杖。

此诗可分为四层。第一层(1~4句),是寻得灵寿木的过程。第二层(5~8句),是种植灵寿木的原因。第三层(9~12句),是灵寿木生长、开花及其形态。第四层(13~16句),是使用拐杖助足疾之兴奋之感。

汪森《韩柳诗选》曰:“‘丛萼’四句,写物极能刻画。‘循玩’四句,写扶杖意亦极醒露。‘徒行’亦与‘齿杖赐’相应,中寓感叹。”

(三)咏药诗

孙月峰《评点柳柳州集》卷四十三曰:“种药诸篇,大约是陶调,然亦微兼古乐府意。”

1.《种仙灵毗》:穷陋阙自养,疠气剧嚣烦。隆冬乏霜霰,日夕南风温。杖藜下庭际,曳踵不及门。门有野田吏,慰我飘零魂。及言有灵药,近在湘西原。服之不盈旬,蹩躠皆腾骞。笑抃前即吏,为我擢其根。蔚蔚遂充庭,英翘忽已繁。晨起自采曝,杵臼通夜喧。灵和理内藏,攻疾贵自源。雍覆逃积雾,伸舒委余暄。奇功苟可徵,宁复资兰荪?我闻畸人术,一气中夜存。能令深深息,呼吸还归根。疏放固难效,且以药饵论。痿者不忘起,穷者宁复言?神哉辅吾足,幸及儿女奔。

此诗作于元和四年(公元809年)冬。柳宗元在《李翰林建书》写道:“仆自去年八月来,痞疾稍已。往时间一、二日作,今一日乃二、三作。……行则膝颤,坐则髀痹。所欲者,补气丰血,强筋骨,辅心力。有与此宜者,更致数物。”《种仙灵毗》写于柳宗元被贬永州时,由于心情抑郁,水土不服,以致于疾病缠身,有时不得不与草药为伴。

全诗34句,可分四层。第一层(1~12句),交代种仙灵毗的原因。第二层(13~18句),写作者求药种、种药、采药、制药的过程。第三层(19~22句),是药理说明。第四层(23~34句),抒写诗人渴盼病愈的心情。

诗人通过记叙自己种仙灵毗的原因、经过等,表达了永州恶劣的气候,得病后的痛苦,渴盼病愈的急迫心情。诗人虽然身处逆境,但是仍然抱有希望。

“隆冬乏霜霰,日夕南风湿”描写寒冷暖湿的气候,“杖藜下庭际,曳踵不及门”描写困苦艰难的处境,“笑抃前即吏,为我擢其根”描写惊喜激动的情形,“神哉辅吾足,幸及儿女奔”描写憧憬期盼的心情。

2.《种术》:守闲事服饵,采术东山阿。东山幽且阻,疲苶烦经过。戒徒斸灵根,封植閟天和。违尔涧底石,彻我庭中莎。土膏滋玄液,松露坠繁柯。南东自成亩,缭绕纷相罗。晨步佳色媚,夜眠幽气多。离忧苟可怡,孰能知其他?爨竹茹芳叶,宁虑瘵与瘥。留连树蕙辞,婉娩采薇歌。悟拙甘自足,激清愧同波。单豹且理内,高门复如何?

此诗24句,可分为两个层次。第一层(1~14句),写自己采术、种术的经过。第二层(15~24句)写种术后的感受,抒发自己的愤激之情。

“守闲事服饵,采术东山阿。”由此可知,诗人“采术”的目的是“服饵”。服饵,裴伯茂《豁情赋》:“余摄养舛和,服饵寡术。”道家服药养身之法。柳宗元初到永州,希望学习道家的修炼之法,养病修身。

“留连树蕙辞,婉娩采薇歌。”树蕙辞,出自屈原《离骚》:“余既滋兰之九畹兮,又树蕙之百亩。”蕙:香草名。古代习俗,烧蕙草以薰除灾邪,故亦名薰草。薰草以产于湖南零陵(今永州)的最为著名,故又名零陵草。采薇歌,出自《诗经·召南·草虫》:“陟彼南山,言采其薇。未见君子,我心伤悲”之句,思友之作也。树蕙、采薇,比喻种术。

“单豹且理内,高门复何如。”典出《庄子·达生》:“鲁有单豹者,严居而水饮,不与民共利,行年七十而犹有婴儿之色。不幸遇饿虎,饿虎杀而食之。有张毅者,高门县薄,无不走也,行年四十而有内热之病以死。豹养其内而虎食其外,毅养其外而病攻其内。此二子者,皆不鞭其后者也。”柳宗元诗歌取单豹、张毅所养不同,以明己悟拙自足,不游高门之意。

汪森《韩柳诗选》曰:“术之功效,人多知之,故诗中只略点,与前后二首(按前为《种仙灵毗》,后为《种白蘘荷》不同。亦可知论事、论人,端以表微为贵耳。”

3.《种白蘘荷》:皿虫化为疠,夷俗多所神。衔猜每腊毒,谋富不为仁。蔬果自远至,杯酒盈肆陈。言甘中必苦,何用知其真?华洁事外饰,尤病中州人。钱刀恐贾害,饥至益逡巡。窜伏常战栗,怀故逾悲辛。庶氏有嘉草,攻襘事久泯。炎帝垂灵编,言此殊足珍。崎岖乃有得,托以全余身。纷敷碧树阴,眄睐心所亲。

全诗共22句,可分三层。第一层(1~4句),写蛊毒之毒。第二层(5~14句),叙述诗人的见闻与感受。第三层(15~22),写种植白蘘荷的目的。

“衔猜每腊毒,谋富不为仁。”其中“谋富不为仁”出自《孟子·滕文公上》:“阳虎曰:‘为富不仁矣,为仁不富矣。’”“谋富不为仁”,既是恶人制蛊之由,又是诗人种白蘘荷以防中蛊之由。

“崎岖乃有得,托以全余身。”其中“托以全余身”,汪森《韩柳诗选》题曰:“一路说来,只为‘托以全余身’一句,点明便是。”“托以全余身”为种白蘘荷之目的。

“纷敷碧树阴,眄睐心所亲。”纷敷,潘岳《西征赋》:“华实纷敷,桑麻条畅。”茂盛貌。纷敷,《古诗十九首》:“眄睐以适意。”顾盼也。此谓蘘荷在树荫下茂密生长,并且顾盼生辉。

汪森《韩柳诗选》曰:“前诗《种术》只略点术之功效,此诗直为推原种白蘘荷之故,便见因题用意之别。”诗人以借喻手法,直刺当朝者之贪鄙,表现了自己坚决斗争的思想品格。

三、柳宗元的咏物诗与其贬谪心态之关系

从柳宗元被贬谪之后创作的咏竹诗及其他咏花、咏树、咏药的咏物诗,我们可以体味其遭贬谪的苦闷和失意及对理想的不屈追求,并能进一步探究其贬谪心态与咏物诗之密切关系。

(一)柳宗元的咏物诗渊源于其贬谪心态

柳宗元从繁华的京城首先被贬谪到荒凉的永州,当他满怀欣喜回到京城希望得到起用时,又再度被贬谪到更加偏僻的柳州,心里的凄苦悲凉是难以用言语表达的。唯有纵情于山水,容身于生活,才能忘记痛苦,适应环境。所以他的诗歌中就出现了一系列的山水诗和咏物诗。

汪森在《韩柳诗选》中对柳宗元的种植诗的评语是“种植诸作,俱兼比兴,其意亦由迁谪起见也。”

(二)柳宗元的咏物诗曲折地表达了其贬谪心态

柳宗元的咏物诗,借景抒情,托物言志,曲折地表达了其贬谪心态。

在他的咏物诗中,我们可以看到具有独特地理和深厚历史的楚文化深深地影响了柳宗元及其诗歌创作。因为柳宗元的咏物诗,许多植物笼罩着浓郁的湖湘色彩,成为南楚的象征形象;又因为与屈原有着相似的环境和相似的遭遇,柳宗元的咏物诗中有的诗句直接来自《楚辞》,有的诗句则从《楚辞》诗句幻化而成。虽然受到前人的影响,但是他却能独辟蹊径,写出自己真切的感受,形成自己独特的风格。

如果说永州的咏物诗更多地是表现柳宗元在苦闷失意和追求理想中的矛盾挣扎,柳州的咏物诗则更多地表现了他对理想的不屈追求。首次被贬谪永州时,面对恶劣的环境,满身的病痛,以及心存返京的幻想,柳宗元更多关注的是个人的不幸。但是再次被贬谪柳州时,他对统治者所抱的幻想相对减少,而对人民的生活有了更多的关注,所以其诗歌的格调是不完全相同的。

总之,柳宗元的咏物诗与其贬谪心态是密不可分的。我们读柳宗元的咏物诗,不仅可以观赏自然风物,还可以领会字里行间之深刻寓意,从而体会诗人之独特心理。

[1] 柳宗元集校点组.柳宗元集[M].北京:中华书局,1979.

[2] 洪兴祖.楚辞补注[M].北京:中华书局,1983.

[3] 王国安.柳宗元诗笺释[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

[4] 孙昌武.柳宗元传论[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

[5] 吴文治.柳宗元简论[M].北京:中华书局,1979.

[6] 刘铁峰.投迹山水地放情咏《离骚》——试论柳宗元诗歌的贬谪心态[J].佳木斯教育学院学报,2002,(1).

[7] 伍丹.论柳宗元诗歌对楚辞的接受[J].云梦学刊,2007,(7).

[8] 周寅宾.论唐代湖湘诗的自然美与人文美.唐代文学研究[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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