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我爱着怀抱着你的河西走廊

梦中的春天在悄悄发烫

一朵野花伫立原野

这小小的母亲

一千年前的时光这样叫它

而一千年后的时光仍然这样叫它

你坐过的椅子

泪合上的书本……

我爱着这些沉默的煤

风抚动的石头。大地的补丁

它们倒向北方

而神渝爬满夜空

我看见了你的葬礼而沸腾如尘埃

我爱着这些模糊的阴影

而你在成为别的事物

临终

这可怜的女人再也说不出什么了

五里之外的院落与鸡舍正

慢慢变凉

和风一起，这青青的麦穗

玉米与杂草 拉扯着她微弱的呼吸

儿女的哭声散落一地

她空洞的嘴还能说些什么呢

说她陷在泥土的热情

说她无关痛痒的关节炎与肺气肿

还是说她惨淡的一生

她的眼睛定定的

这黯淡的光，坚硬而平静

死亡在这一瞬间发软

变小

在这一瞬间

整个冀中平原倾斜着湿冷的身子

取暧

进入生活的苍蝇

一只苍蝇闯入我的屋子

嗡嗡着，然后飞走

嗡嗡声从我脑海里传染到屋子里

屋子忍受着可怕的寂静

顺着苍蝇飞走的方向

阳光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着

伸出长满汗毛的手臂

把田野、楼群与尘埃一一扶起

叫卖声恍若从另一个世界

传来

我的脸紧紧贴着古老的墙壁

一张嘴在里面

把我的心叫痛

在生活中

我并不比一只苍蝇懂得更多

我爱着那些火热的阴影

我爱着一位少女

午夜两点穿过的那条发慌的小路

我爱着她无声的对爱情的一次独奏

天冷了，枯黄的叶子摘尽秋天疲倦的眼神

安息吧，大地浮动的皱纹

我爱着这静止的悲伤

尘埃，写过的废纸

田野深处腐烂的草根

以及黎明前夕城市的清洁工……

我爱着呵，

这些垂暮的老人

再也无法开动的机器

往事的浮力终于可以尽情享用

我爱着那些火热的阴影

这些被宽恕了的内心的罪孽

他们让我如此平静地

去重复他们的一生

玻璃

请让我望着你

望着你静止的光

雾霭般的溪流边

黎明悄悄地换洗衣裳

无眠的少女沉睡在草尖上

一颗滚动的露珠流下了

爱情晚年的泪水

啊，多么透明的纸

夜幕下的村庄

在一位农妇匆忙的日记中

看到了秋天的脸庞

隔着一个小小的房子

隔着我

风在你的肌肤上生长

这榆树的表情

跑动着的机器

让世界的呼吸倒在你火热的身旁

一切多么安静

你伸过来的手

清晰的灵魂

而我再也无法看到你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