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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利坚的好事之徒

2011-05-30刘阳

南风窗 2011年24期
关键词:克维尔罪犯居民

刘阳

托克维尔1830年代从专制法国来到民主美国考察,很惊讶地发现,美国政府拥有的发现罪行、追捕罪犯的手段极少,警察数量也远不及法国,但罪犯漏网的却非常少,“原因在于每个人都认为提供犯罪的证据和擒拿罪犯,与自己的利害攸关”。

美国人认为出任公职是在行使公民权利,居民乐于帮助、支援警察的工作。托克维尔曾亲眼看到一个发生了重大案件的县的居民,为追捕犯人自动组织了一个委员会。与之相反,在当时普遍处于专制奴役下的欧洲,警察被视为政权的代表,罪犯被警察抓住纯属自己倒霉,居民乐得旁观看热闹。

今天的美国情形如何?就官方数据看,美国的犯罪率远远高于中国,破案率远远低于中国,要是按数据生活,美国人民可真是苦啊,我们这些暂住者作为“弱势群体”,日子更不会好过。但我的实际经验却与数据对不上:车门几乎不锁,就算想装防盗窗和防盗门都不知道上哪买去。当然,本地朋友会善意地提醒,去大城市要注意了,在芝加哥玩的时候夜里不要到黑人区逛。

就笔者的有限见闻,与托克维尔笔下的美国相比,美国人热衷支持警察工作、自觉维护社区治安的“古风”似乎犹未全失—

故事一

吾友感情受挫,在路边小树林里大哭而返,刚走上公路,“噌噌”两辆警车停在身边,他眼圈还红着,茫茫然看着下车走近的警察。“有人告诉我们,有人在树林里非常悲伤,请问是你吗?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还好吗?”本来觉得没人爱的他,这下也顾不得伤心了,赶紧告诉警察:“I am ok!”后来讲起来他还调侃:“在国内,不抱着倾家荡产的决心谁敢抱起被汽车碾过的孩子?美国人民善良啊,担心我太脆弱吊死在哪棵树上。”

故事二

一对来自国内某名校的教授夫妇,来美不几日发生家暴丑聞。而且不是男打女,而是女打男。他们自己在国内可能早就习惯了“打情骂俏”,没成想,美国邻居不习惯,而且还报警了,女教授被抓进去两个月。他们不敢让中国学生学者联合会知道,怕他们报告国内的单位,也不好意思让朋友知道,最后,只好求助当地的华人教会,由教会安排人帮他们照看孩子,牧师和师母每周去探望她。被打的老公很体贴,什么也没多说,只冲牧师抱怨了一句:“美国的房子隔音太差了!”

故事三

本地一老乡,颇和善,常相约一起钓鱼。某日却说起,要去申请取消犯罪记录。原来,几年前他带着4岁的孩子去超市买电池,看到孩子在后座上睡得正香不忍叫醒,自忖反正几分钟就搞定,结果他一出来就见到警察站在他的车前。因为美国不允许把幼儿独自留在车内,以免窒息而死,超市的其他顾客泊车时看到孩子在车里就报了警。

来美国前,以为美国人人都带着耳机走在街上,旁边的人掉沟里他还照走他的路,哪可能有这样的好事之徒?类似的事好像中国倒是不少,比如夫妻吵架时一语不慎,被邻居以“侮辱伟大领袖”检举了;某女怀了二胎被居委会大妈上报了。在古代,有人随口吟了句“清风不识字,何必乱翻书”,被人告发,招来满清官府的杀身之祸;周厉王的时候,因为统治者的特务手段,人民为免除麻烦在街上遇见熟人连招呼都不打,只能“道路以目”。

仔细一想,中美两国的好事者,好的却不是一回事。当外界压力挤压个体的生存空间,人们选择互相伤害讨好统治者以求自保;一旦外界压力削弱,人们又冷漠到“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因为之前的“关心”并非关心,而是互为监督,人们都知道说不定哪天压力袭来,和善的远亲近邻们难免又一夜变脸。要么是丛林似的血腥撕咬,要么是荒漠似的生机贫瘠。人与人的关系被权力彻底毒化,所以萨特的“他人即地狱”在某些人心里迅速获得共鸣。

托克维尔看到的居民“提供犯罪的证据”、“帮助警察的工作”,这至少需要人们在公务人员面前有足够的安全感,对于公共事务有充分的参与意识和参与保证。不然,即使不幸就发生在身边,“人民群众期盼平安和谐的愿望”也只能靠祈求自己幸运和对待别人的遭遇麻木来维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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