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慕竹

曹操打败袁绍，夺取了富庶的冀州。有一天，曹操看着呈上来的冀州的人口、粮食等统计数据，喜不自禁，掰着手指给大家算起了账：这么多的户数能征出多少兵，这么多的粮食产量能抽出多少粮草，有兵有粮又可以打仗了。有善于观察领导脸色的人，纷纷表示祝贺。

在一片颂扬声中，有一个人站了起来，当众给曹操泼了一盆冷水，他说：“武器，是种凶器，万不得已才使用。我听说圣明的君王善于拯救时世，所以世道纷乱就用仁义来治理，世道虚伪就用质朴来克制；世道不同，事势变易，治国的手段就应有所不同。用高尚的品行来影响他人，用仁义的思想来感化他人，同时安抚那里的百姓，替他们扫除危害。这样，百姓才可以和他们同生死，难道仅凭征伐就可以征服天下人的心吗？”

曹操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他定睛一看，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谏议大夫、丞相军祭酒袁涣。

过了好一会儿，在鸦雀无声的寂静中，曹操干笑了两声：“袁祭酒说得对，要让百姓休养生息啊！”

曹操当众挨批却不发作，是因为袁涣是一个让人值得另眼相看的人。当初吕布败亡，曹操接受吕布手下的人投降，连颍川大族陈群父子谒见时，都行跪拜大礼，以求关照；而袁涣只是作了一个长揖，便傲然而立。不久之后，曹操又听说了袁涣的另一个故事，不由得有些肃然起敬了。

袁涣原在袁术手下干事，在阜陵之战时成了吕布的阶下囚。吕布在徐州打败了刘备，还不解气，便命令袁涣写信辱骂他一番，不料遭到袁涣的严词拒绝。怒火中烧的吕布拔出宝剑，架在了袁涣的脖子上，威胁说：“如果你依照我的命令写信辱骂刘备，我就放你一条生路；否则，你就死于我的刀剑之下。”

袁涣毫无惧色，平静地回答说：“我听说世上只有以德行使人感到羞辱，从未有谩骂而使人受辱的。假如刘备有君子风度，接到您的辱骂信后，将会非常鄙视将军的如此行为；倘若他属小人之辈，也会像您那样，回敬一封辱骂您的信，那样招致耻辱的是我们而不是刘备。况且我以往曾侍奉刘备，他有恩于我，我不愿写信辱骂他。您让我写信骂他，就像我现在跟随将军，一旦离去，别人命我写信辱骂将军一样，很不妥当。还望将军三思。”吕布虽然喜欢逞匹夫之勇，但明白话还是听得懂的。袁涣的一番高论，让吕布低下了头，不仅撤回了手中的宝剑，还惭愧地向他道歉。

袁涣不肯辱骂刘备，原因非常简单，刘备任豫州刺史时曾把他举荐为茂才（即秀才）。按照东汉时的传统，被郡国保荐的孝廉、秀才，即使其后任官朝廷，不管官当得有多大，都对过去保荐的郡国守相称“故吏”。所以，袁涣是以师礼相待刘备的。

有一次，曹操和袁涣的堂弟袁敏议论起这件事，问道：“袁涣勇敢时是什么样子的？胆怯时又是怎样？”袁敏说：“袁涣给人的印象是平易近人，非常柔和。但是到关乎名节的时候，在危难关头，其勇气就连战国时勇士孟贲和夏育都未必有。”

后来袁涣被提拔到曹操身边工作，官也越做越大，得到的赏赐也不在少数。可他从来都是平静淡泊的模样，赏赐的财物根本没往家拿过，都是随手转送给了别人；自己更是不置产业，不攒家财。难怪曹操说：“一个不把功名利禄放在心上的人，还有什么好怕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