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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

2011-05-14

中国新闻周刊 2011年30期
关键词:林青霞摩托车爸爸

阅人

请叫她“作家林青霞”

当年,亦舒见到周天娜,“惊艳到下巴要跌下来,灵魂儿好不容易归窍,拍拍胸口说:幸好咱们有林青霞。”

幸好咱们有林青霞。因为林青霞,咱们面对这一百年里寥寥可数的几位绝代佳人——奥黛丽·赫本、碧姬·芭铎、伊莎贝尔·阿佳妮、苏菲·玛索时,完全不必妄自菲薄,大可以拍拍胸口,吐出上述句子。

金陵女中念高中时,就不断有星探上门,1972年高中毕业,由杨琦先生引入电影圈,父母守旧,不肯应允,导演宋存寿几次上门拜访,最终找到一位山东籍的政界人士上门,说服了她的父母,但条件是“只拍这一部”。在那部清新寂寥的《窗外》里,她演江雁容,扮演康南的是武侠明星胡奇,她人生的第一个吻,交给了胡奇。《窗外》拍完,邵氏希望和她签下8年长约,并准备等她长大,好安排“性感的角色”给她,这个指望吓住了她。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她是个体户,没签任何公司。

《窗外》没能在台湾上映,台湾人在电影里看到林青霞,是在她的第二部电影《云飘飘》里。那是1973年。这一年有两件大事:第一是台湾将胶片进口税率降低为13%,影片娱乐税不得超过30%,于是,台湾当年的电影总产量达到了世界第二;第二,或许就是林青霞的横空出世。此后8年,她拍了50部电影,多数是爱情文艺片。为了找她拍片,黑道上门胁迫,制片人以跳楼要挟。幸好那是上世纪70年代,后来日益狂暴的娱乐制度还只是初见端倪,我们得以拥有一个全身纯白的林青霞,如亦舒所说:“身为现代女性,却绝不给人一种服食了安非他命似的拼命上的感觉。”这种静气尚存的明星,她是最后一个。所以后来铁屋彰子写的《永远的林青霞》,英文版的名字就叫“The last Star Of The East”。

她美,却又不像彩色时代的女明星,经不起深究,她像是来自黑白时代,美,而且凝重,清静,是美女在彩色电影和彩色胶卷时代整体退化后的一个幸存者。香港人瞧不起台湾明星,嫌他们土,常常一身白,但林青霞始终当得起一身白。电影一百年,任何华人明星都可以被见仁见智,唯独林青霞不可以。别提“演技”,“美”本身就是绝大的演技。

然而,美,又像一个庞然大物,把其他的东西都遮住了。《爱杀》里,她不穿胸罩的出演;《梦中人》里,那些带有血腥味的情欲对白;《暗恋桃花源》,对舞台剧的尝试;《新蜀山剑侠传》里所经受的钢丝酷刑;《东方不败》里的京剧眼神功……

所有的天赋,都带着一点戾气,美貌也不例外。然而,百转千回之后,她把美交了回去,顺便交回去的,还有生命的焦灼,被美遮蔽的生命也显露出来。于是,她的散文集《窗里窗外》,更多的是温柔敦厚。虽然很久以前她就写过——《滚滚红尘》开场,她演的沈韶华,笔尖把纸都划破——但当她真正开始写作,她写出的却是平和。

现在,请叫她“作家林青霞”。

文/韩松落

浮生

人在囧途

没有囧遇的生活肯定不是人的生活,只是大伙都死要面子,藏着掖着。其实我认为把它们说出来也没什么关系。

我有一次到外地出差,工作之余拜访了几位当地文友。他们很客气,晚上请我吃饭喝白酒,然后又到KTV喝啤酒。啤酒喝多了自然是要方便,要方便也很方便,包房里就有洗手间。我进去后啪地一声锁上门,方便完后却发现我怎么也打不开那门。那是种新式的插销,我上下左右地拨弄,把酒都弄醒了,但依然打不开。没办法,只好给外面的朋友打手机,可大伙都唱得很投入,音乐震天响,谁也听不见手机声,我只好在马桶上静坐,等待大伙察觉不对头来敲门。

还有一次,朋友老H说他在林业局的一个朋友搞了只大雁,叫我去吃。我去了后,服务员给我倒水,由于水太烫,一次性塑料杯子柔软地坍塌下来。我却浑然不知,只流着口水看着桌子上油光闪亮的红烧大雁,直到开水流到我的大腿上,才惨叫着跳起来。我认为这是大雁在报复我。好在它对我还留了慈悲,如果开水再过来那么一点点,作为男人,我就玩儿完了。那只大雁让我在医院的烧伤病房里躺了一个月。

还有一天,我跟一帮暴发户吃饭。吃完螃蟹后服务员端上来一盆清清爽爽的汤水,上面飘着绿绿的香菜叶。一哥们儿拿起勺子舀了一碗,我也跟着舀了一碗。那哥们儿喝了一口,说这饭店怎么回事,这汤既没放油也没放盐。我就呆住了。我也算是个初级的文化人,起码看过两遍《红楼梦》,看过《红楼梦》的人都知道吃过螃蟹后要洗手。

最近的一次,是我和老婆请一帮作家朋友吃小龙虾。我们一边吃一边谈论什么地方的小龙虾最好吃。有的说南京的好,有的说合肥的好,有的说池州的好……我记得在报上看过龙虾节的新闻,于是作内行状说:“你们这些家伙真是孤陋寡闻。江苏有个地方叫于台,你们不知道吧,那个地方的龙虾最好吃。”他们听了我的话都半天不作声,最后终于有人说:“老余,我还真没听说江苏有个地方叫于台,它到底在哪,苏北还是苏南?”这时候我老婆哈哈大笑起来,说:“他这个白字先生真是不可救药,两个字两个都念错,他说的应该是‘盱眙(音同‘虚仪)。”于是大伙都长出一口气。

文/余毛毛

流年

爸的摩托车

90年代初,我爸花8900块钱买了个摩托车,用掉了我们家多年的积蓄。当年有摩托车是值得炫耀的事情,邻居姑娘嫁给一个小伙,就是因为他有摩托车。但我爸爸是个锅炉工,月工资微薄,每当有人问起我爸爸的工作和收入——我们那边的人好打听别人的收入——我都矜持地摇头说不知道。

那时候,我们借住在我妈学校的厢房里,只有两间屋子,没有院墙,一家人的活动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我写作业的时候,常常有许多好奇心重又无所事事的小孩子趴在窗户上往里看。晚上摩托车只能放进厨房里,那汽油味儿熏得我头晕。

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我被同学传染了水痘,一周没有上学。那两间屋让我觉得很憋闷。爸爸决定骑着摩托车送我去奶奶家。奶奶家有一个小院子,可以拿把小竹椅坐在门口的山药架旁边。

我穿着一件兜头的衣服,包得很严实,戴上头盔,坐在摩托车后座上,搂着爸爸的腰。上了大马路,经过一个红绿灯的时候,有交警走过来。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停在我们前面的那辆摩托,车手不断踩油门也没发动起来,明显是新手上路。她果然没有驾驶证,于是车被扣了,自然也连累了我们。爸不是不想办驾驶证,而是没有门路,办不下来。

那一天,我跟我爸步行原路返回,谁都没有说话。

一个星期之后,我的水痘结痂了的时候,爸爸的摩托车终于拿回来了。他思来想去,让一个有驾驶证的同事冒充,去把车取回来了,补交了七百多的附加费。爸爸的同事说,许多被扣押的车就放在那个大院里,车主不去领就一直露天放着,任风吹雨淋。

这是我爸唯一做过的“聪明”的事情。他怕麻烦,脑子又不太能转弯,很多时候,我和我妈都不放心把事情交给他办。

后来爸爸的驾驶证终于办了下来,是在政府部门开车的表哥帮忙办的。每年要年审,交几百块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我爸爸几十年的月收入从来没有超过三位数,离个税的起征点有着很长的距离。

中学时,我寒暑假去亲戚家,每每两三天就不争气地想家,傍晚坐在门口,等着爸骑摩托车来接。有一次,我们在回家的路上被一堆沙子弄滑倒,我的膝盖磕破了,从此留下很大的疤。我沉浸在回家的喜悦之中,居然没有哭。

我大学毕业后,爸身体不支,内退在家,有一阵每月只能拿到三百块的工资。他的病似乎又够不上病退的资格,也找不到熟人可托,就那么尴尬地在家呆着,地位日益卑微。后来他找了一份小区保安的工作,每月600,半夜里要出去巡逻1小时。这份工作还让邻居阿姨好生嫉妒,常常含酸带醋地跟我爸打招呼:夜猫子又出来了?我爸不悦,却不知道该怎么回嘴,他这辈子也就这么过来的。

过年回家,在车站等家里人接,等来的却是骑着自行车的妈妈。我问:爸的摩托车呢?妈说,又有新的费用没交,车被扣去了,再领回来要五百多块呢,不值当。

文/闫晗

世说

任他明月下西楼

《红楼梦》里黛玉在宝玉大婚的时候啼血焚稿,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宝玉,你好……”这句话就像《红楼梦》的结局一样,成了任人续写的开放式。经典版的是:“你好狠心!”宽大版的是:“你好好地和宝姐姐过吧!”

历来弃妇总是悄无声息地死,就算刚烈如杜十娘,也不过是抱了一大堆金银珠宝自寻短见,不曾想过要报复谁。只有霍小玉是个例外,她临死前对负心汉李益宣称:“我死之后必为厉鬼,使君妻妾永无宁日!”

《金瓶梅》里的孟玉楼则更加另类。寡妇孟玉楼再嫁西门庆的时候,几乎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其亡夫的四舅竭力劝阻,说西门家妻妾众多,西门庆又是个著名的花花公子,但孟玉楼对自己的处世本领相当的自信,心理强悍到根本无视世道人心的险恶。她说,“自古船多不碍路”,有钱人固然朝三暮四,但乞丐也保不住不花心,三四个冤家对手又如何?虽然嫁过去三天后就被冷落,但孟玉楼十分淡定,在潘金莲和李瓶儿斗得你死我活的刀光剑影中,保持着不紧不慢、不闻不问、不声不响、不愧不怍的圆通做派,说:“汉子喜欢,难道你去阻他?汉子若不喜欢,难道你去扯他?”结果,西门家妻妾死的死卖的卖树倒猢狲散后,唯有她得以善终,带着红罗销金盖袱,抱着金宝瓶,满头珠翠,坐着大轿,吹吹打打,以37岁高龄,风光再嫁小她6岁的李衙内做了正室,堪称大龄剩女的励志偶像。

面对一段被辜负的感情,童话里美人鱼的反应是“幸福着你的幸福”,哪怕为你去死,也要在天堂为你祝福。多数人的反应则是霍小玉式的:“知道你过得不好,我就放心了。”而孟玉楼式的女子一定会富有多赢精神地说:“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想必色艺俱佳德艺双馨的霍小玉若生在今天,李益要和她分手,她不需剑拔弩张,挥一挥衣袖,任他明月下西楼。实在放不下了,顶多托黄衫客给他捎个话,台词可以参考《非诚勿扰2》:“你能对着钱发誓,无论对方将来多么富有,多么健康,多么爱你,都不再和她在一起吗?”

文/肖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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