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 直

人处于尴尬状态时，都是在与人交往的过程之中，很少听说过自个把自个“尴尬”了。如果真有那么一些人还能用自己的往事把自己给尴尬了，那个人的自省意识一定是出类拔萃的，他人生的路上就会少些烦心事，多些开心果。

我们真正尴尬的事都是在与他人的关系中发生的，自己想尴尬自己一定是“尴尬未遂”。别说摔个跟头，就是女人走光，男人掉裤子，也不会尴尬。由此看来尴尬是一件面子的事儿，是“面子”想美，“里子”不配合，弄巧成拙，尴尬也就冒出来了。

诸如“谎言穿帮”、“背后说人被撞上”、“想掩盖的短处露馅了”，都会让正常的人瞬间处于尴尬的状态。但是，当一个人能遭遇上述尴尬的事而不尴尬时，那只有一种解释——没了耻辱感。

贵州省锦屏县平秋镇圭叶村，2006年时一枚由圭叶村村民发明、刻制的财务章诞生。这枚刻着“平秋镇圭叶村民主理财小组审核”字样的印章，总共被分成五瓣，分别由村民选出的四名代表和一名村党支部委员保管。村里大大小小的经费开支，五人中只要有一人不同意，村干部的票据就不能报销。在当时，这枚民主理财章被称作“史上最牛印章”，曾经被媒体看作是“一枚质朴的民主之印”，体现了基层政府“权力的分立与制约”。

可就在日前，这枚“五合章”也遭遇了尴尬的事，圭叶村的村干部看到别的村搞了集体消防演习能报账，于是也写了一张白条，要求报销演习的费用。“五合章”此时也失去了监督效应，给盖了章。当有村民指责“没搞演习怎么能报销呢？”本来应该尴尬的是村干部，可村干部不尴尬，村民得到的答复是“今后把演习补上就行了”，这回尴尬的倒是那个“五合章”了。

小人有小人物的尴尬，大人物遭遇大人物的尴尬。

央行行长周小川前不久在美国一脸严肃地向全世界承诺“今年内中国不会加息”。不料，周先生的话音尚呈绕梁之势，10月1日，央行就发布公告称，自10月20日起上调存贷款基准利率零点二五个百分点。不知周小川当时是个啥表情，反正我尴尬了。这让全世界的人怎样看我们的央行行长，更何况他代表的是中国政府。

无论是社会精英，还是乌合之众，谁都知道别人的尴尬恰恰是自己的快乐。名人的尴尬轶事不会丢失，而是变成文字，成为大众乏味生活的一道甜点。可如今这道甜点有点儿发馊，因为那些本该尴尬的事，当事者不尴尬，无关者反倒尴尬了。人家“爱心志愿者”利用业余时间到“敬老院”做义工，单位的领导在总结工作时竟然说“为单位争得了荣誉”；可两名员工酒后驾车肇事逃逸，被拘留，领导就不说这是公司的耻辱了。这么大的尴尬，没一个领导觉得不自在，部下们反倒不自在了。也不知是领导的心理素质好能化解尴尬，还是脸皮太厚已经没了耻辱感？

尴尬时都不尴尬就没了耻辱感，当耻辱感都没有时，就拿着扯淡当正事干了。干与民争利的事，干攀附权贵的事，干写完了“性爱”日记再给别人讲“文明道德”的事儿。干出多荒唐、多尴尬的事都不尴尬，不脸红，这没有个几十年的历练是达不到这般炉火纯青地步的。令人惊叹，老夫折服！

【原载2010年11月3日《羊城晚报·花地》】

插图 ／ 请你监督 ／ 张保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