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子龙

“闹太套”——这三个互不沾边的汉字组合在一起，便上了2010年十大网络名句的榜单。它源自影视明星黄晓明一口蹩脚的英语，把“not at all”说成“闹太套”。歪打正着恰恰印证了2010年也的确是太“闹”了。大自然闹，地球闹，人更闹：闹事、闹乱子、闹病、闹脾气……大国闹世界，小国闹邻居，本事大的大闹，本事小的小闹，没有本事的闹心……

滥情时代自然“闹春”的很多，婚礼几乎都要办成“荤礼”，司仪开口闭口离不开荤的，在长沙就发生了全国第一起“荤礼官司”。司仪在新娘小徐的婚礼上，大讲黄段子煽情挑逗，黄来黄去竟公然询问新娘的公公：“儿媳妇比老婆漂亮不？”“这么漂亮的儿媳妇，想不想抱一下？”令新娘十分难堪，一气之下以侮辱罪起诉司仪。

动物闹春多在春季，人闹春不分季节，不分年龄。四川有两个十岁孩童，私订终身后欲步行二百公里，去拜见在重庆打工的“丈母娘”。西安一高校贴出告示：男生在冲凉时必须穿内裤，否则会影响清洁工阿姨打扫卫生。阿姨为什么非要在学生冲凉时打扫卫生？打扫卫生时眼睛该盯着哪儿看呀？是学生在“闹”，还是阿姨在“闹”，抑或是学校在“闹”？这一点就不如广东的一所高校，明文规定：在校大学生怀孕可休产假一年。给“春”提供足够的便利，人们就可不闹或少闹。

在2010年各式各样的“闹”中，不会少了胡闹、瞎闹、白闹。海南一老板，白天发工资给民工，晚上派人再去抢回来。越闹越大，最后不是闹出人命，就是将自己闹进班房。湖南一中学，老师可以向迟到的学生罚款，还可办理“包月”，哪个学生如果一次性缴纳二百至三百元，在这个月内就可以天天迟到。一个富家子弟举一反三，在一次考试中一道题不会，在交白卷的时候夹了一千元钱和一张纸条：十元买一分。不想老师还不是很贪，发卷子的时候给了他五十九分，退给他四百一十元。闹了半天还是不及格！

“闹”有真闹、假闹。孙子被儿媳妇送进幼儿园，在里面哭闹，老奶奶在园门外陪着哭了一天。这肯定是真哭！郑州一男子，腰上的高级皮带解不开了，两天不敢吃东西。正好河南本地有句老话是针对这种现象的：“吃饱了撑的”。上海一王姓男子，投河自尽，投身下去才发现河水太脏，又赶紧爬了上来，让近百人看了一场闹剧。不知他是想“闹”，还是想死？但观众还是为他临死还讲卫生的好习惯鼓了掌。

南京的一名男子就不同了，在鼓楼区的广场上打出牌子：“一块钱卖儿子！”他是没钱给孩子治病，谁能救他的孩子，孩子就给谁！在所有的“闹”中，惟有闹自己的人最值得同情。洛阳一老太太，为防贼每个门上安十八道锁，配了九十七把钥匙。不要觉得新奇，在中国，这样的老太太不少。湖南陶老太太家住二楼，曾被小偷撬坏过三十一把锁，有门上的和各种柜子上的。万般无奈遂出一奇招，不走大门走窗户，将防盗铁门紧锁，在防盗窗上开个洞，每次回家都从物业管理处背来三米高的木梯，架在自己的窗户上，翻越护栏穿过窗洞进入自己的房子。出门时还是这套程序，落地后将木梯背还给物业。如此一来是不是治了小偷不得而知，治了自己倒是真的。

这似乎代表了现代人的尴尬，活在这个闹闹腾腾的世界上，得处处小心别叫别人给闹了，也别被自己闹了。

【原载2011年1月2日《今晚报·今晚副刊》】

题图 ／ 网络的声音 ／ 赵国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