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人呓语

是夜中秋，阁楼弥散着银辉；稠稠绰绰，明暗交织，俨如一张网紧兜着我的思想，不得不凝下神来，静静地揣摩着月亮。

月亮很是稔熟，打小的印象就很深刻：圆圆的，泛着淡黄；入了秋，月色就苍寒得多。其实，天边的钩月或是荷塘的月影，给人的只是瞬息的激情罢了，远不比月宫的嫦娥或是缅月的诗赋更久恒、更令人遐想。

说来奇怪，眺了半个世纪的月亮，蓦然却生了疑惑：天上真的有月亮吗？

记得，一位儿童作家说过：这个世界，只要孩子说大人话、做大人事，那么大人就一定说孩子话、做孩子事。难道，我真成了懵懂的稚童？

我渴望成为孩子。我深知童言无忌是多么的酣畅淋漓。然而，这个年代,让童贞的世界远去，纯粹也变得不真实——就象夜空本就不存在的月亮！

谁都知道，月亮是光的借体，是太阳作用在月球上的映像；阳光没有了，月亮也就不存在了。也许，除了科学家没人会对一个荒寥寒峭、幽暗乏生的月球感兴趣，可是一旦成了月亮，就引来了无数豪杰为之讴歌吟咏。

人类固有着很多虚浮，除了叛逆者，更多的人习惯于隔纱掠影，甚至把虚幻当成图腾去顶礼拜膜。

五千多年的中华史册，留下三百多位帝王沉浮的足印；岁月沧桑，朝歌更叠，传承下来的惟有一个忠贞不渝的词句：人民！

为了人民，一代王侯擎起封疆大旗，推翻宪制，崛起新政；为了人民，无数赤胆义士逐鹿沙场，舍身取义，精忠报国。可是，当历史重复了昨天，曾经的君主，又会被新一代王侯以人民的名义废黜；曾经的忠魂们，又会在维新的变革中沦为人民的罪人。

就这样，历史的功耻簿，不断变更着帝王的谥号；数不清的英雄豪杰，在历史的评说中，反复替换着忠与奸的尸布。

面对恢弘的历史，迷惘的国人都在探寻着一个答案：谁是人民？

翻开历史的日记，不难发现，人类社会除了心智诡异、思想骚动者之外，没有谁是真正的人民。就像月亮，人民也是借体——是政权作用在人类社会的权力反射。谁拥有了人民，谁就是号令天下的统治者。

太阳，无意地形成了月亮；政权，有意地塑造了人民。不同的是，太阳的光芒是普照的，政权的光芒只与怀揣“忠”字的人民分享。

同是虚幻，月亮是不变的，人民却不保值：今天的庶民，明天可成为人民；今天的人民，明天可成为人民公敌。由此说来，缺乏民主的国度，人民除了是统治的工具、篡政的理由、杀戳的借口，其他的什么都不是。

当今的百姓，试图以人民的名义呐喊出社会的民意；那些早已松开国家衣襟的劳动者，怀着既往的挚爱走向挂着“人民”的地方，祈求着人民的权利。

其实，人们误读了历史：和平年代，人民是属于构筑国家大厦的钢筋、水泥；而革命时期，人民才属于泥土。

我为属于人民的人而祝福，我也为属于一个庶民而满足。无论人民象征什么，阳光普照的地方，才是众生的天堂。

【选自《网易·论坛》】

题图 ／ 人民的力量 ／ 卡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