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学武

在中国，有一种极其肮脏的文化源远流长。它让人学会低头，学会逆来顺受，学会谄媚。它既可意会也可言传，“官打民不羞”也算是“国粹”。它阴暗、肮脏，但却绵延不绝，这就是奴性文化。

奴性文化，它要有生存发育的土壤。“君君、臣臣”的尊卑等级秩序及其意识，是中国奴性文化永不停止繁衍的一片恶性土壤。但凡奴性文化盛行，此朝、此代、此地、此部门，必是主子高高在上，必是小人得志。而在这种浓厚的奴性文化氛围中，无论主子是谁，哪怕是流氓、恶棍、强盗，只要得了天下，坐上金銮殿，小民就得三呼万岁，顶礼膜拜；主子就会变得专制，将胆敢向其权威发出的挑战视为对自己的冒犯或者是大逆不道。

当奴才，不仅要“奴”味十足，而且还要十分有“才”。这些家伙，生就一副媚骨，善于逢迎，精于拍马。见了主子即弯腰如柳，声柔如猫，即使不在口头上，也要在精神上自贬三分，让其主子顿生至高无上之感。而奴才们一旦气候形成，也成了某层次的主子，便会对社会产生危害，而其危害大小，又与其所占据位置高低成正比。

一些人嘴上不停地讨伐奴性意识，但每每涉及自身利益时，为分得一羹、一汤，其骨子深处奴性的嘴脸便显露无疑。其“正人君子”的嘴脸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谄媚，是走狗、小人、下三烂。那些很会“奴”且有“才”者，一朝得志，脑瓜中那条休眠的毒蛇就要凶眼怒瞪，血口大张，昂首吐舌欲咬人，在他的统治下，毫无民主可言。他金口玉言，哪怕是信口胡扯，也是真理，属下的小民，只有遵命照办的份儿，如有敢于犯颜者，打罚并举，直叫你永不翻身。

奴性文化，造就了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的社会风气。处于上层和高位的人喜欢什么或有什么爱好，下面的人就一定会对什么喜欢、爱好得更厉害、更强烈、更极端。古话说得好，“上梁不正下梁歪”，大抵一个地方奴性风盛行，必有一个强势的当权者，他所掌控的资源，决定着这一地方各色人等的升迁命运等等。所以，他的“臣民”要奴性十足，要绝对地服从。因此才出现了诸如指鹿为马等具有奴性文化特色的千古经典。

奴性文化之所以有市场，世代绵延不绝，其根本原因是，但凡奴性的人，都有很好的市场回报。纵观历史和现实，十个奴才有五对成为上司离不开的人，往往被上司委以重任。于体制内，只要听话，绝对忠诚，就是平庸鼠辈，也照样平步青云，在权力场呼风唤雨；于体制外，在暴政和愚民教育的双重作用下，小民几近奴隶。

从帝王将相的戏里，我们可以看到整个中国几千年奴性文化的精华浓缩版。从《宰相刘罗锅》、《康熙微服私访记》，到《雍正皇帝》、《康熙大帝》，不仅在内容上，而且在形式上，这些戏无意中揭示了中国文化潜意识中的丑陋。遗憾的是，这些戏对奴才意识的批判却告阙如。

在一个奴性文化盛行的社会里，“人人生而平等”就是忽悠。即使有少数人想阳刚些，想“主人”些，也难以有空间。就像鲁迅先生说的：既然猴子可以变人，为什么现在的猴子不想变人呢？并非都不想变人，也有少数猴子想变人，它们曾经两条腿站起来，学人走路，并且说他们想做人。然而他们的同类不允许，说他违背了猴子的本性，把他们咬死了！中国人也并非都愿意做奴隶，也有少数人不愿意，他们要做主人，但是同胞们不允许，揭发他们，告密他们，于是他们就被……什么了。

【原载2010年9月16日《滁州日报》】

题图 ／ 囚禁 ／ 卡扎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