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平

1、竹篮打水

徐大秀是个虚荣心很强的女人。转眼，丈夫张大宝在机关熬了快十个年头了，仍是个没半点实权的副科长。张大宝本人倒不觉得什么，可徐大秀眼见别的女人跟着有权有势的老公，每日里开着宝马香车，吃饭有人请，逛街有人陪，出入有人捧，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将怨气都发泄到张大宝身上，怪他没上进心，才让自己跟着憋气。

去年底，工程科的老科长退休，这对张大宝来说是一次难得的好机会。他的主要竞争对手，是同室的另一位副科长郝威。徐大秀经过仔细分析之后，认定张大宝无论资格还是能力都应该在郝威之上。但这并不意味着科长的位子非张大宝莫属了，这里面的关键，就是要得到局长孙志军的支持。

那天晚上，徐大秀将东拼西凑来的5万元交到张大宝手上，让他无论如何也要到孙志军家走一趟。张大宝却一百个不愿意：“我从来没给领导送过礼，万一他退回来，或者交给纪委怎么办？再说，孙局长经常在大会上说，不准给领导干部送礼，那也是一种犯罪，叫行贿罪呢。”

徐大秀一听就来气：“你呀，人家叫你书呆子，还真是没叫错。领导嘛，哪个不是台上说一套，台下做一套，你真要信他的话，只怕一辈子也当不上科长！”张大宝还是舍不得：“不行，这笔钱是给儿子念大学的，就这样送出去了，儿子将来怎么办？”“你真是个大傻瓜！当上了工程科科长，不出半年，这钱就回来了。这叫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她不由分说，把大红包塞到张大宝手里，并说如果钱送不出去，就不要再回家见她。

别看张大宝平时挺木讷，这回送礼却比较顺利。当晚，张大宝风尘仆仆地回家，对着徐大秀说：“礼送出去了，你就等着老公的好消息吧。”

不过，徐大秀两口子到底是高兴得太早了。一个月后，人事任免通知下来了，当科长的是郝威。张大宝呢，不仅榜上无名，而且那5万块钱也没了消息。

2、如愿以偿

任免通知下来的当天，徐大秀就忍不住了：“孙志军这条老狐狸，你不提拔人家也罢了，这钱得还给人家呀。不行，我找他去！”张大宝一听就慌了：“大秀，千万别那样！今后求孙局长的地方还多着呢。听说马上又要机构改革，要精减一批人到企业去挂职，你这一闹，万一他……”

听张大宝这一说，徐大秀愣住了：“看来，这家伙太贪，嫌咱们的钱送少了。那就等机构改革完了再说吧，反正不能便宜了那个姓孙的！”

没想到，还没等到机构改革，郝威就出事了，接下来是孙志军。郝威是被查出工程项目上索贿受贿，进去的当天就供出了孙志军。他坦言为了当科长，给孙志军送了10万块钱。这笔钱是他到银行贷款来的，如果不受贿还贷，银行也得找他的麻烦，照样得进牢笼。

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张大宝出了一身冷汗：“幸好当科长的不是我，不然……”徐大秀哼了一声，说：“你当科长，保准不会出事。咱们的钱，都是自己攒的，才不会有人找麻烦呢。只是现在孙志军这老狐狸进了笼子，那5万块钱恐怕真要泡汤了！”

张大宝一听就没好气：“都是你，一心要去买什么官，现在倒好，买回一个大教训！”徐大秀瞪了丈夫一眼：“才不是呢，教训是有，就是钱送少了。现在科长的位子又空出来了，我已经给你们新来的唐局长准备了10万块钱，这回，你无论如何也得当上工程科科长！”

当晚，张大宝又被老婆赶出家门去送礼。不过，这一回张大宝终于没有白跑，一个星期后，局里一纸文件，张大宝正式成了炙手可热的工程科科长。

3、激流勇退

张大宝当上工程科科长后，平日里冷冷清清的家门，忽然间变得热闹起来。不到一个月，徐大秀接待了十多个包工头，收到的礼金足足有12万元之多。

令徐大秀意外的是，张大宝听说送礼的人数和钱数之后，当即对她说：“这些钱千万不能收！你将送钱人都统计清楚，明天我就一一退给他们！”“退？你是不是疯了！你买科长的那10万块钱，可是我从姑姑、舅舅那儿东凑西借来的。你退了，我拿什么还他们？”“那10万块钱我会想办法。从今往后，你不要管我的事，任何人给你送钱你也不能收！你要是收了他们的钱，等于是要送我进班房！”张大宝气咻咻地说。

徐大秀心里那个气呀！好容易帮丈夫上了这个台阶，眼看要享福了，谁知这书呆子还是不开窍！不收钱，这买来的官又有什么用呢？更令徐大秀想不到的是，张大宝第二天真将那12万块钱悉数退了，并且变戏法似的交给她10万块钱，让她将亲戚的钱也一并还了。

张大宝才当几天科长，他从哪弄来那么多钱？徐大秀百思不得其解。更令她不解的是，那天下班回来，张大宝告诉她一个晴天劈雳般的消息：“我已经向唐局长打了辞职报告，从明天起，我不再担任工程科科长了。”

4、特殊受礼人

不过，张大宝的科长到底没有辞成。没辞成的原因，是他楼下的邻居钟婶家出事了。

钟婶有个女儿叫月红，刚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市内一所名牌高校，但高额的学费让她一家一筹莫展。钟婶和丈夫都是下岗职工，一家子靠低保度日，哪里供得起女儿上大学。前些日子，钟婶向徐大秀借钱，可那时徐大秀自己都要凑钱给张大宝买官，哪有钱借给她？更何况，左邻右舍都清楚，凭钟婶家的条件，钱到了她手里，就好比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那风险比炒股还大呀！

到这个份上，张大宝只得向妻子交底了：“跟你说老实话吧，那两笔钱，我都没有去送。第一笔钱借给钟婶了，第二笔钱存进了银行，也是准备借给她的。”“没送礼！那你这个科长是怎么得来的？”徐大秀差点叫出声来。

“是这样的。唐局长的儿子前不久喜欢上了月红，月红跟他开了一个玩笑，说真要自己做他的女朋友，就得帮忙办一件事，就是让他爸提我当工程科科长。没想到这小子真跟他爸说了，而且一说即成。但月红后来发现他儿子是个花花公子，有很多不良习气，就提出分手。那小子不干了，说要分手可以，让我这个科长马上辞职。前天，月红来找我，说她会想法还我那5万块钱，求我不要再当那个科长了。”

徐大秀气不打一处来：“这是哪跟哪呀！你这科长又没犯什么错，干吗要辞职？大不了再给姓唐的送点钱。”

张大宝急得一把拉住妻子：“我的小祖宗，你就别再添乱了好不好！唐局长刚来，家里又不缺这点钱，肯定不会收的！倒是让月红一下子还这么多钱，她从哪找去？！”“弄了半天，你是为那个小妮子着想呀！你借钱给她读大学，没准是看上她了吧？现在为了还这个人情，还将辛辛苦苦跑来的官也辞了！”

5、好人好报

两人正吵得不可开交，窗外响起了小车喇叭声。接下来有人敲门，打开一看，居然是唐局长。

唐局长一手拿着张大宝的辞职信，一手握着他的手：“大宝同志，这辞呈你先收回去，我不同意。另外，你马上帮我做件事，替我作一个证明：你当这个科长，我是没吃过你一顿饭，没收过你一分钱。而你这些天的表现，也证明你是一位清清白白的好干部，是经得起考验的好官！”

唐局长前脚一走，钟婶后脚就跟进来：“大宝兄弟，你可得帮我呀！我家月红昨天被唐家那小子推下小车，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当时同学们让他将月红送医院，那小子居然说：‘有本事你们告去，我爸爸是局长！这是什么理呀！”

张大宝想起唐局长刚才来造访的情况，这才明白，唐局长儿子闯了祸，有关部门已经对唐局长展开调查了。自己当初没给唐局长送钱，这时候反倒成他的救命稻草了。

张大宝一把扶起钟婶：“月红住哪家医院？咱们看看她去！对了，住院费够吗？不够的话我想办法。”“不用了，唐局长刚去过医院，他说会承担所有的医疗费，并且要严办他的儿子。月红跟我说过，她欠你的学费一定会还，只是现在……”

“不提学费的事，咱们是邻居，就该互相帮助。走，我们去看看月红吧。”张大宝说完，意味深长地看看妻子。徐大秀赶紧点头：“是啊，钟婶，以前都是我不好。你、月红和大宝都是好人，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学费的事不用急，如果不够，我们还会帮你想办法……”

（责编：小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