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德 李克南

郭志强三十七岁就当上了副县长，去年又娶了一位年轻漂亮的女教师作续弦夫人，可谓官场、情场双得意。可是，他也有烦心事：夫人近来得了一种奇怪的妇科病，发作时的症状让他都说不出口。药吃了不少，就是不见效。

这天周末，夫人张兰告诉郭志强，有朋友给她介绍了市里一位退休老中医，说她治疗妇科病很有经验。郭志强当即开车带她去了老中医家里。

老中医年逾五旬，头发花白，慈眉善目，郭志强觉得她有些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正想和她攀谈几句，老中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问张兰哪里不舒服？张兰说，她每到经期，就感到腰酸、腹痛，心情特别烦躁，好像有很多东西坠在肚子里。

女医生对她进行一番例行诊断，说她“舌淡红、苔薄白、脉细弦”，随后问张兰，行经期间是不是有以下症状：心情莫名其妙地烦躁，乳房发胀、乳头疼痛，严重时有撕咬丈夫等“施暴”举动；而且丈夫被撕咬时若不出声，则不能满足，若丈夫高声喊叫，便有痛快、过瘾的感觉。

不等张兰回答，郭志强抢先说，医生，您太神了，您说得一点不错。说完，郭志强露出肩头给医生看，只见上面被咬得旧伤痕上又添新伤痕，简直惨不忍睹。

随后，老中医给张兰开了七剂疏肝、调气、解郁的逍遥散，嘱咐她一周后来复诊。就在两人再三致谢准备告辞时，老中医看了郭志强一眼，突然说：“你最近是不是酒宴应酬很多啊？看你气色不太好。”说着，伸手给郭志强搭脉，片刻之后说，“你肝脏淤火旺盛、肺经异常……我敢断定，五日之内，你臀部要起一个痈疽，也就是通常说的火疖子。”

郭志强心想，自己最近应酬多是不错，可身体各方面没有感到不适呀。但想到她刚才给妻子看病时的神奇，对她的话也就信了大半。

七天后，郭志强带妻子张兰依约来老中医家复诊，一见面，郭志强就笑着说：“医生，我夫人的病您诊断得很准确，可是我一切正常。”老中医一愣，说：“我的诊断不会错，你不要讳疾忌医。来，让我再看看。”她让郭志强趴在沙发上说，“你把裤子脱了。”见他有些迟疑，老中医又说：“我是医生，再说这里除了你爱人也没别人，有啥不好意思的。”

郭志强只得褪下裤子、内衣让她检查，老中医用手在他臀部按了按，用自嘲的语气说：“这次是我看走眼了，不过，你没事就好。”接着，在他光溜溜的屁股上拍了两巴掌，说：“好了，穿衣服吧。”

半个月后，张兰的病情已明显有了好转。这天周末，张兰忽然对郭志强说，她要带他去见一个人。郭志强问，去哪儿？见谁？妻子神秘一笑说，到时间你就知道了。说完，由她开车带老公出门。

一路上车子摇摇晃晃，郭志强睡着了。停车时，才发现自己已在马庄乡中心小学。他小时候曾在这里读过书，妻子调到城关小学前也在这里任过教，所以，他对这里很熟悉。

张兰领着郭志强去了老校长的办公室兼住处，校长见了两人，寒暄几句后说道：“郭县长，您和张老师先到里面房间稍坐，我要去接另外两位客人。”说完，竟丢下他们独自出门走了。

哪有这样待客之理？郭志强生气地要走，张兰却拉住他进了挂着门帘的里面房间，并神秘兮兮地对他说，好戏就要开场，下面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声。郭志强一头雾水，不知妻子和老校长搞什么名堂，只得听任张兰摆布。

老校长出去不久，外面房间进来两个人。只听一个年龄较大的女人说：“东来啊，我今天请你在老校长这里吃饭，你请坐。”被叫做东来的中年男人说：“于老师，哪能让您破费呢，待会儿，我请您和校长到饭店去吃。”

门帘后面的郭志强听出来了，那个“东来”是本县数一数二的民营企业家王东来，郭志强和他都是马庄乡人，两人还是小学同学。而那个被叫做“于老师”的女人，声音挺耳熟。

郭志强隔着门帘悄悄地向外看，意外地发现：这个“于老师”就是前些天给张兰看过病的“老中医”。联想到王东来叫她“于老师”，郭志强想起来了，“老中医”正是他的小学老师于华。于华当年从师范学校毕业后，曾在这所中心小学任教过，郭志强和王东来都是她的学生。后来，于老师结婚后随丈夫调到了市里，从此，郭志强就再没见过她，所以，那天见面觉得面熟，又一时想不起是谁。

可是，于老师什么时候改行当了医生？

就在郭志强满腹疑惑之时，忽听王东来“哎哟”一声惊叫，于老师关切地问：“东来，怎么啦？”王东来说：“板凳上好像有钉子，扎着屁股了。”于老师看看板凳说：“还真是的。这板凳是老校长从教室里借来的，估计是板凳坏了，他临时用钉子加固，老校长眼神不好，钉头露在外面了。”

见王东来还在用手捂住屁股，于老师关心地说：“这钉子都生锈了，快脱下裤子让我看看要不要打破伤风针。”王东来连说没事，可于老师不依不饶，说：“这里也没外人，让你脱就脱呗，当年你做学生时，我不光看过，还打过你的小屁股呢。”

王东来见老师一片好心，只好把裤子褪下一些，露出臀部被扎的肌肤，于华伸手在王东来屁股上“啪啪”打了两下，说，还好，只扎出一个小红点，穿衣服吧。

王东来一边提裤子，一边说：“于老师，我跟您打赌，让您去打郭毛旦的屁股，您怎么打起我来了。”里面的郭志强一听这话，愣了：“郭毛旦”就是他郭志强的小名啊。

于老师说：“郭志强的屁股我已经打过了，方法嘛与刚才打你大同小异。这次打赌是我赢了，你答应的那50万元还认不认账？”

王东来说：“愿赌服输。不过我不信您真打了他的屁股，人家可是副县长呢。”于老师一击掌，对里面房间喊道：“郭志强出来吧。”郭志强红着脸被妻子推着走了出来。王东来看见郭志强，顿时尴尬万分。

郭志强瞪着王东来，恼怒地问：“你小子怎么这么坏，竟然打赌让老师打我的屁股？”

王东来吞吞吐吐地说：“郭哥、郭县长，我……我是给于老师开玩笑的……你大人大量，可不许生气啊。”于华说：“你们都坐下，这里也没外人，我把事情原委说给你们听。”

原来，于华并没有改行当医生，当年她从马庄乡小学去师范大学进修，之后随丈夫去市里一所小学任教，现在已是实验小学知名的特级教师了。

前些天，马庄小学的老校长和张兰一起去拜访即将退休的于华，想请她抽空来给马庄小学的老师做个短期培训。于华到马庄乡中心小学后才发现，这里教学实施、设备十分落后。于华正为此事着急时，她当年的学生王东来登门拜访。他想请于老师帮忙，让他儿子进条件优越的市实验小学就读。于华得知王东来如今财大气粗，就动员他捐款帮助马庄乡小学购置一些教学设备，改善教学条件。

王东来说：“这事您找郭志强啊，他也是您的学生，而且现在是主管教育的副县长。”于华生气地说：“老校长为此事不知找过他多少次了，甚至还通过张兰做工作，但郭志强一直推托说，他们县是贫困县，财政上没钱。我亲自去县里找他，谁知郭副县长一听秘书说是小学老师要见他，竟连对方是谁都没问，就让秘书找借口打发我走了。”

王东来听了于华的话，就装作打抱不平地说：“这小子当个副县长就不知道他是谁了，当初，要不是于老师您一连三次家访，又自己掏钱为他交学费，他爹早就不让他上学了。他郭毛旦大概忘了，‘郭志强这个大名，还是当时老师您给起的呢。”

于华脱口说道，这孩子是该打屁股了。于老师说的“打屁股”本来是“教育、教训”的意思，谁知王东来突然一脸坏笑地顺着她的话说：“于老师，我跟您打个赌，您要是敢打郭志强的光屁股，我就给学校捐款50万元。”

听到这里，郭志强明白了，于老师那天故意说他屁股上要生疮，目的是要打他的屁股。可是，她给妻子看病可不是瞎蒙的呀？

于华见他满脸疑惑的样子，看了张兰一眼说：“志强，你大概忘了，张兰也曾在马庄乡任教过，请我到这里讲课，就是她陪老校长一起去的。”那天，于华见张兰气色不好，顺口问她是不是病了。张兰就说了自己最近被妇科病困扰的事。于华说：“还真巧了，我老伴就是人民医院妇科门诊的专家，我带你去看看吧。”

就这样，张兰和于华熟识了。后来，王东来要和于华“打赌”，她就想到了让张兰帮忙做“内应”。那天在她家中给张兰诊治，实际上是于华“克隆”老伴给张兰诊断、开处方的过程。

郭志强得知自己被打屁股是王东来使坏、妻子玩“潜伏”配合，心中十分不快。他恼怒地说：“王东来，我没有得罪你呀，你干吗要于老师打我屁股？”王东来笑道：“你还记得咱俩上小学三年级时，因为你我被于老师打屁股的事吗？”

王东来这么一说，郭志强想起来了。那时，学校号召学生学雷锋做好事，为了受到老师表扬，“机灵鬼”王东来想了个主意：他让班里的一个同学先“捡”了他的铅笔交给老师，然后，他又“捡”了那位同学的文具盒上交，这样两人都做了“好人好事”。不料，这事被郭志强知道了。

那天，于老师在课堂上表扬王东来和那位同学“拾金不昧”，郭志强当场向老师揭穿了真相。王东来和他争吵起来，还爬过课桌要打前排的郭志强。不料就在他爬桌子时，充当裤腰带系裤子的小布条给绷断了，黑不溜秋的小屁股露了出来，班上同学哄堂大笑。于老师气不过，就把王东来按在课桌上，在他的小屁股上打了两巴掌。

郭志强想到这里，笑笑说：“你小子真能记仇啊。”王东来也嘿嘿一笑说：“郭哥，我当时跟于老师打赌，哪里是‘报仇呀？我是不想捐钱，故意给于老师出个难题。谁知咱老师太神啦，你当了一县之长，她照样敢打你的光屁股，而且还让你自己脱裤子。”

郭志强见王东来嘲笑他，就反唇相讥：“你小子也没沾光呀，刚才老师不是也打了你的屁股吗？”张兰听两个大男人像小孩似的斗嘴，忍不住笑了。

哪知，于老师突然正色道：“你们都是成年人了，按理说老师打你们的屁股是有些胡闹，可你郭志强作为主管教育工作的副县长，让学校破败成这个样子，该不该打你屁股？还有王东来，让你为学校捐款，这是造福子孙的大好事，你有这个能力，却推三阻四，还刁难老师，你说我打你屁股亏不亏？”

郭志强和王东来听了老师的话，都羞愧地低下头来。

张兰见状有意打圆场，说：“老公，我之所以帮于老师打赌，是因为我不想看着你整天沉湎于酒筵应酬，不管正事，被老百姓背后戳脊梁骨啊。”就在这时，一直站在门外的老校长走进来，语重心长地对两人说：“于老师打你们的屁股，表面上让你们失了面子，可是，如果你们能领会老师的良苦用心，把改善办学条件这件事做好，学生感激，群众拥戴，那又是多么体面的事啊！”

郭志强和王东来听了老校长的话，心中顿时释然。两人迅速行动起来，出钱的出钱，出力的出力，不久，在政府和社会各界共同努力下，马庄乡中心小学面貌焕然一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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