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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悦君兮

2011-05-14橘文泠

飞魔幻A 2011年7期
关键词:蝶舞

橘文泠

(一)

乞巧节这天早上,沉寂了很久的君府忽然热闹起来。

“醒了醒了!大少爷醒了!”丫鬟蝶舞连奔带跑地闯进屋子里时夏兰卿正在誊帐本,手一抖,好不容易写到最后一栏的数字记错了。她叹口气:“嚷嚷什么?”

“大少爷醒了。”蝶舞小声说,看她不动,就问:“少夫人你不去看看?”

“我去做什么?”她反问。

君寒月会想看见她么?应该不会,挂名夫妻而已……就算做了三年,也还是挂名夫妻……

她还不如赶紧把帐簿誊好了,又或是再算算日子,看看三年一回的大满月是不是能在八月十五那天晚上出现,这可是关系到她能不能回二十一世纪的头等大事!

是的,对一个倒霉催的掉井里就穿越到明代的姑娘家来说,没有比这更要紧的事了!

狼毫小楷探到砚台里舔了舔墨,她试着将注意力转回到搞得她头昏眼花手抽筋的帐册上。可身旁蝶舞有些担忧的目光怎么都忽略不掉,过了一会儿她终于投降,搁笔起身,“走吧。”

到了君寒月住的东阁,只见屋子里已经站满了人。君寒月半靠在床头正在翻看帐册,忽然他脸色一变:“这帐是谁过目的?”

她心里突的一跳——那是她整理的帐目。

“是大嫂做的,大嫂可能干了……哎哟!”榻边君寒月的四弟君梦麟刚说了两句,就被他的亲生母亲——三夫人狠狠掐了一把。

她看着觉得很好笑:梦麟就是心眼实诚。这次君寒月病倒,他临危受命应付起君家的事业。现在君寒月醒了,三夫人自然希望他多多表功,好争取掌管更多的家业。没想到他给来了这么一出。

忽然她发现满屋子的人都向她看过来,这才意识到自己真笑出声了。

而那么多的目光中,君寒月的目光是最冷,最锐利的。他很少这么直视她,或者说根本就是很少看她。此刻面对这样的目光她心跳又一下子快了起来,以为他有话想说,但是等了一会儿,君寒月低下头继续看帐册,什么也没说。

她第一个离开东阁,出了门蝶舞凑上来问怎么样,她只好笑了笑算作回答。

没想到她们俩刚回到南院,君寒月就打发人来请了。只得再回去,在途中她看到梦麟和几个蚕茧商人正谈话,面有忧色。到了东阁,发现其他人都已经走了。君寒月看见她们,做个手势,蝶舞就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还带上了门。

“这些帐我都看了,做的不错。”君寒月敲了敲一旁叠起来的帐簿,“就是字难看了些。”

这说得也太直白了——她只觉得额头顿时挂了黑线三条冷汗一滴什么的,跟着又有点小愤怒:姑娘我容易吗?!那些字比她学的版本可多了不止一笔!

“刚才人多不方便说话,这会儿我该说了,多谢你。”君寒月冷冷地说着,语气中的疏离淡漠引得她一怔。

差点忘了,对于君家来说,她始终是个外人。

她是夏兰卿,但又不是君寒月要娶的那个夏兰卿,他要娶的是城西珠宝商夏家的女儿,这桩亲事完全是主要为了两家共同的利益考虑。可不知怎么的这姑娘在成婚当日忽然不见了,那时她刚好穿越到了兰溪井中被人发现,据说她与那个夏兰卿除了名字一样外生得也一模一样,于是夏家就在她还是昏迷的时候把她丢上了花轿。

反正有个人完成联姻就行,至于婚后是死是活就看造化了——她是这么揣测的,同时为那个夏兰卿有这样的家人感到心寒。

“不用客气,我在君家白吃白住了三年,做点事也是应该的。”想到这里,她没好气地说。忽然想到刚才途中所见,就信口问:“蚕茧的事怎么……”

君寒月抬了抬手,打断了她的话。

“不该你知道的就别问。”还是那种冷冰冰的语调,“我说谢你不会空口白话,过会儿我叫人带些东西到你那里去,看着有喜欢的就留下吧,全留下也可以。”

说完这些君寒月就靠回床头,合上眼假寐。

她起身走了出去,心里有点小小的难过。其实她还想问问君寒月的身体究竟怎样?可他不给她这个机会,他不知道她其实是个和夏家没关系的人。

他也不知道她偷偷喜欢他两年了。

(二)

君寒月差人送来的东西是一箱首饰,一打开满眼金玉珠翠,但她却一点也不惊喜,挑了最朴素了一根簪子让来人交差就算完事了。

金山银山,对现在的她来说都没什么意义——有钱也没处花。相比之下她现在更挂心君家的处境,君家是织造的大户,一个多月前,新采办的蚕茧刚刚入库,当夜库房就起了火灾,君家损失惨重。君寒月又在想方设法弥补缺漏的时候呕血病倒,一直昏迷不醒,一时间君府上下一片愁云惨雾。

就算现在危机也还远未过去,听梦麟说那些素日向君家供应蚕茧的商人见君家遭难,竟还趁机抬价。而随着时间推移,君家其他库房中的蚕茧也将用尽,究竟要不要高价购入实在是个大问题。

眼看新一轮的茧市开市就在三天后——这天她在园子里散步,想到这些忍不住叹气。

“大嫂,大嫂!”忽然梦麟跑过来就往她身后的报春花丛里钻,“我娘逮我呢!”

看他这狼狈相她不由得失笑,过了一会儿三夫人果然扭着腰过来。她笑着打招呼:“三娘走得好急。”

三年下来,她觉着自己说话简直都像个古人了。

“我找我们家梦麟……”三夫人应了一句,随即好象觉得她不配和自己聊天,就换了个语气:“我们家梦麟可忙,不像有些人,吃君家的用君家的,成日价什么事都不用干。”

话刻薄,夹枪带棒,但她知道三夫人向来是这样——只有亲儿子是顶好的,其他人都是浮云。所以也不生气,笑着说:“我好象看见梦麟往前头去了,三娘慢走,仔细路径别闪了腰。”

三夫人愣了愣,哼一声,一跺脚,扭着腰又跑了。

“大恩不言谢。”过了一会儿梦麟沾着满头的叶子钻出来:“大嫂你刚才为什么叹气?大哥又给你脸色看了?他还真身在福中不知……”

“胡说什么,我是在想茧市的事。”她笑着替他拍下发间的碎叶。只见他满不在乎地说:“担心什么,那事大哥他……”

“梦麟,不许多嘴。”忽然响起的声音,不算响,却足以震慑得君梦麟乖乖噤声。

是君寒月,她只觉得背脊一凉。眼看着君梦麟露出尴尬的笑容挪了几步,然后一溜烟跑了。

“我说过让你不要打听。”君寒月冷冷地说:“知道的太多,这里你就难住了。”

她低着头,也不应声。直到听到他的脚步声远去才回头看去,月余缠绵病榻,他的背影比先前看起来清瘦了许多,但身形依然傲然地挺得笔直,肩负一个大家族的担子,这样的压力是她无法想象的,可她从来没见他露出过一丝疲态,总是冷静睿智,无懈可击。

没有一丝破绽的神情令人不由自主地入迷,恋慕。却也心疼。

“少夫人,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蝶舞说这话的时候,正和夏兰卿一起挤在茧市的人群里。

身边都是些大老爷们,当然了,她们俩也扮了男装,还是家里下人的衣服,朴素到家——与其在君府里忐忑不安,倒不如到现场找点儿第一手资料。

她从来不是个喜欢被动的人。

开市在即,不远处几个她眼熟的茧商正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老苏,你觉得这个价真能卖出去?”

“那当然!君家这一出事,咱手里的货可俏着呢!再说就算别人收不起,不是还有……”

她只听到些零星片段,但足以使她心里感到一种隐约的不妥。

“咣——!”忽然有人敲响了市中的大锣,开市了。一下子人群沸腾起来,各处讨价还价的,四下打探的,乱得像锅粥。

她拉着蝶舞在人群里奋力地挤,目光始终不离那几个茧商,忽然一个小厮跑进来递了张条子,那个“老苏”一看,脸顿时白得跟张纸一样。

很快她就知道什么把他给吓着了,消息飞快的在市中传开:君家储的蚕丝十分充足,足够三季之用。

“不可能!”几个茧商急红了眼,“库房全烧了,哪儿来的蚕丝?!”

“这您老就不知道到了,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人家君家有私库,老江湖哪能没些底子啊?”边上有人不紧不慢地说风凉话。

一下子茧市的风向就变了,漫天要价的那些都蔫了,若君家不急着要,蚕茧卖不出去就得亏钱。这下方才被逼得紧的买家顿时又成了大爷,报复似的死命压价,整个茧市顿时一片唉声叹气。

看这情形她放心了,却又有些伤心——君寒月果然防她防了十成,一点儿风都不透给她,害她白操了这许久的心。

就在这时,她看见那几个茧商似乎和什么人闹了起来,正要看个清楚,人群一阵喧闹——

君寒月带着人入市来了。

“少夫人,咱回去吧?”蝶舞一看就怕,死命拉着她往外走。临去她又回望了君寒月一眼,看众人簇拥着他如众星拱月。而他笑着,左右逢源意气风发,那般傲然风华。

(三)

君家的“危机”似乎就此消弭于无形,但她的没有。当天晚上君寒月忽然到南院来看她,蝶舞像个避猫鼠似的退出去了,剩下他们两个人。他提议到院中走走,进了院子他看了她许久,直看到她心里发毛才发话:“今个儿到茧市去过了?”

“你怎么知道?!”她这心情,那是相当震惊。

“谁家有那么白净的小厮。”他说,忽然笑了出来,好象是忍了很久终于忍不住破了功。

看着这笑容她有点恍惚,这还是他第一次对她笑,有点不真实。

其实眼前的一切都不真实,明朝的古城,大家族英俊的继承人,风云变幻如战场一般的商场。

虽然来这里三年了,她有时还是会觉得这只是自己做的一个梦。

两个不同的时空,都有一个夏兰卿。

是庄周梦而为蝶,还是蝴蝶梦而为庄周?

“你胆子不小,茧市那样的地方也是你去的?没迷了道算你运气好。”君寒月很快就敛起笑容,板着脸教训起她来。

“有蝶舞带着呢……”她小声说。

“这些下人也能信?只要有点小利小惠,她把你卖了都不知道。”他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就是这个样子,不相信任何人。她曾经问过梦麟这是为什么,梦麟说好象牵涉到一些往事,还与被逐出家门的君家二少有关,但那时他年纪小也不清楚始末。

她只想知道,这样怀疑一切的日子,君寒月过得不累么?

但此刻他在眼前,她却不敢问。

训完话君寒月的心情似乎好了许多,忽然仰头向天上看了看:“你这院子里赏月倒是很好。”

今夜是十五,七月十五。

还有一个月……她顿时恍惚起来。

这时有个人匆匆跑进来,“大哥,老苏他们都说了。”是梦麟,他交给君寒月一封书函,又附到他耳边说了几句。君寒月借着月光抽了那封书函来看,兄弟俩不时向她投来意义不明的目光,弄得她莫名其妙。

末了君寒月将书函往她这里一丢,“你自己看吧。”

她拣起来,看了下,遍体生寒。小楷很工整,但满篇繁体字她还是连蒙带猜加联想地……看明白了。

那是几个茧商共同的陈情,说的是夏家私底下承诺高价收购,要他们抬价给君家落井下石的事。要问是哪个夏家,还有哪个?还不就是她的“娘家”。

这里你就难住了……这一刻,她忽然想起几天前君寒月说的这句话。

还真是,一语成谶。

这件事君寒月没有说到明面上,但私底下君府内还是传开了,至少她是这么觉得的。证据就是近日府里的人对她比往日更冷淡,连蝶舞都平白受了不少冷言冷语。

她告诉自己不要在乎,专心在推算月相上。

三年前,她跟着一个朋友到古镇游玩,也是农历十五的晚上,听旅店老板说起镇上的古井,她一时好奇去看,却不慎掉了进去,醒来已在另一个时空。

她只记得新闻里说那天的满月是多少年一遇的特别天象,而照时间推算,半个月后的八月十五也会有这样的满月!

而她是从城内的兰溪古井里被人救上来的,满月,古井,或许这就是穿越时空的关键。

她想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或许能回去才是最好的结果。

然而事情比她想象的要复杂的多——几天后,一个极其不好的消息传来:上次蚕茧价格大幅波动的事,茧商受了损失,有几个听到一点内情觉着不忿的,联名告到了官府那里,说君家仗着给官府当过几年织造,欺行霸市等等。消息传到京城,又有官员御前奏了一本,龙颜大怒,派了人下来要封机撤查。

一下子府里头又人心惶惶,封机撤查,那等于就是扼住了君家的咽喉。

她一听消息就向东阁去了,可走到近了又怯起来,想此时里头人必然多,君寒月未必想见到她。这么想着就掉头打算回去,不想身后有人叫了一声:“少夫人?大少爷有请。”

那人带她进去,出乎意料的东阁里只有君寒月一个人在。等到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他把一个锦囊推到她面前:“拿上这些走吧,离开君家,随你回娘家去也好远走高飞也好,这里头的东西够你安生过下半辈子了。”

她诧异地睁大了眼睛,“我……”

君寒月抬了抬手示意她先不要说话,然后转进里间拿了一个旧旧的空鸟笼出来:“我小的时候养过一只红嘴相思雀,天天看它逗它,可有一天我开了笼子,它就头也不回的飞走了。有些事想必你已经听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更何况你我。”

这话的调子是他一贯的不紧不慢,却隐含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可她不想就这么离开,更何况是这时候。“我……”她第二次想开口,却还是被他打断。“不用多言。”他攒了眉头,有些恼火地看着她:“有件事告诉你也无妨,户部侍郎与父亲有旧,日前他来书,有意将幼女许配给我。”

话到这里就不必再说了,她几乎是从椅子上跳起来。

原来是又想搞联姻了,原来是要官商勾结呢,原来……

是她碍他的眼了!

“既然如此,你我就此别过,以后江湖两忘永不相见,好走不送莎哟哪啦了!”

什么叫口不择言,就是她现在这样。看君寒月怔怔的还没缓过神来,她一把抓了锦囊扬长而去。

(四)

当天夜里她就拉上蝶舞离开了君府,蝶舞与她极要好,甚至知道她真正的身份(虽然不怎么相信)。一听说她要走就自告奋勇的要一起,等出了府又东奔西走地张罗,好容易才让两人在一家小客栈安顿了下来。

再过几天,到八月十五了。

团圆夜,连小商小贩都回去的早,街面上冷冷清清的。她和蝶舞两个人向兰溪古井那里走。一路上小丫头还不住地唠叨:“少夫人,这‘跳井也是能试的?我看咱们还是算了吧?”

她觉得有点对不起蝶舞,要是真的就这么穿越回去了,留下小丫头一个人怎么办?所以她留了封信在客栈里,信里对蝶舞说那个锦囊就给她了。

就是不知道蝶舞能不能看懂她写的字。

到了古井边,正是月上中天。圆满的,明亮的挂在天空。光芒皎洁的将星子掩得一颗不剩,就剩下它一个孤零零的在那里。有点像君寒月——她这么想,那么出色,以至于所有人都不敢与他争辉。

探头向井中一看,只见圆月正好倒映在水面上。

“少、少夫人……”蝶舞看她大半个身子都探了进去,吓的都结巴了。“放心吧,我有备而来。”她说着包袱里取出一捆麻绳——她也不敢这么随随便便地往下跳,人最痛苦的是什么?就是人淹死了,还没穿越成。

绳子系在腰间,另一头蝶舞拿着,要是她跳下去没能穿回去,蝶舞把绳子往轱辘上一拴,至不济还能去叫人来救。

正要将绳子往身上绑,忽然远处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她们俩赶紧躲起来,看着那一队官兵小跑着路过。

她有点恍惚,官兵是朝君府方向去的。

这两天一点消息都没有,君家到底会怎么样?她看了看古井,忽然改了主意。“走,跟去看看。”

只是去看一看,看了就回来,到时明月还未落西山,来得及。

蝶舞跟在她身边,似乎以为她要回去挺高兴,但又担心刚才那些官兵,唠叨了半天忽然开了窍:“少夫人,你别担心,等会儿要是进不去,给那些兵一点儿好处就行啦,锦囊我带着呢。”说着她就搜检起来,夏兰卿没功夫看她,就一个劲地赶路——

“啪”,一声响,什么东西从锦囊里掉了出来。

她一下子停下了脚步,慢慢地,满含诧异地回头去看那个正被蝶舞捡起来的东西。

她们到的时候官兵和一府上下的人正在前院对峙,“家主是哪个?”带领官兵的是年轻的官员,绛袍玉带,神情很是跋扈。

只见君梦麟站了出来:“我大哥不在,有什么事问我就是。”

这个时候君寒月竟然不在?扒着墙头,她仔细看了一圈,君寒月果真不在。难道是到户部的准泰山那里搬救兵去了?想到这里,她又觉得嘴里一阵苦涩。而那个官员显然也不太相信,一挥手,一队官兵就散开了到各处去搜。好一会儿人再聚合回来,却是一无所获。

还真不在?这时一个小兵服色的跑到副官那里说了几句,副官又向那官员说了几句,就听那官员笑起来,“躲在祠堂的地窖里?好、很好!”

君家的人听了这话就起了骚动,只见那官员忽然一转身,指着那小兵大喝一声:“给我拿下!”

中官兵一拥而上,把那人死死押了。

就在这时,君寒月带着人从内院走了出来。“君兄。”那官员见了他笑着一拱手,竟是很熟络的样子。他也拱手回礼,然后走到那小兵面前,“唰”的一声,撕下了那人脸上的人皮面具!

“二哥?!”君梦麟先惊呼,随后什么“二少爷”“华齐”的叫声一下子此起彼伏。

难道这人就是被逐出家门的君家二少君华齐?

“果然是你。”君寒月的神色寒如秋水。忽然君华齐大喝一声,像发了疯一样挣脱了钳制,一手往怀中一探擎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向君寒月扑去。

她大惊失色,想也不想抓起手边的瓦片就扔了过去——凭她三年射箭社团主力的准头,她绝对有自信能一记命中!

只是忘了自己的处境。

一下用力过猛,整个人就失去了重心,直直地往下跌去。

墙不高,她以为跌不死但会很痛,可等回过神来,一者没死,二者竟然连痛都不痛。

没天理啊……是因为有人托了一把。

黑衣,黑布蒙面,就露出一对精悍的眼。活像武侠剧里的蟊贼、大盗?杀手?!

“少夫人无恙吧?”黑衣人忽然说话了。

“你是谁?”她怔怔地问。

“小人是奉了家主令,暗中保护少夫人的。”

这时候其他人也开始反应过来了,离得最近的蝶舞先又哭又叫的冲过来问她有事没,远一点,君府的大门那里,一大群人涌了出来往这边跑过来。

但她眼里看不到旁人了,只有君寒月,他正快步向她跑来,脸上那担忧急切的样子,和往日的冷冰冰比起来简直是乾坤倒转,山水移形。

怎一个乱字了得。

(五)

事情的前因后果其实是挺复杂的:早在库房被烧之前君寒月就留意到了茧商们的异动,为了查出幕后主使就暗中将蚕茧换了地方存放,再火烧库房以及假装病倒,示弱于人后不动声色的一记杀招,成功逼得老苏那些人将背后的夏家供了出来。但他从一些细节上觉得对方对君家的隐秘知道的太清楚,就怀疑到了多年前被逐出家门的君华齐身上。

说到这君华齐,他其实是君寒月一母同胞的亲弟,只是两人自幼不对盘,多年前为了争夺家主之位君寒月还差点被他杀了,事情败露后他才被逐出家门。

于是设下计策诱他出来,至于什么抄家撤查,户部联姻,当然都是假的。

“他走的时候说过,要让君家满门都后悔……所以若君家有难,他绝对不会错过。”

这样说着的时候,君寒月的脸上浮现了淡淡的,带着一丝嘲讽的笑容。

她终于明白他为什么那样的多疑,换作是谁被自己的亲弟弟这样对待,都会有些影响吧?她看了看漏刻——这些事君寒月足足讲了一个时辰,之前她被他抱回了东阁,大半夜的找了大夫来看过没事后她就抓着他说非要听个真相。

出乎她意料的是他还真讲了,一讲就讲了很多,各种勾心斗角,各种薄情无义,听得她头晕。

但她没有忽略一件事:关于她的事,他还一点都没提到。

君寒月似乎有点累,静默了好一阵,忽然看着她,皱了皱眉头:“你怎么回来了?”

终于说到点子上了,她从怀里取出一件东西摊在手里让他看,“你早就知道我不是夏家的夏兰卿了,对吗?”躺在她手里的,就是刚才从锦囊里掉出来的——她的,某个品牌据说特别经摔的,手机。

她还记得掉下井的时候自己身上只有这个,后来找不到,就以为被夏家的人丢了。

完全想不通怎么会在君寒月的手上。

“我见过你,三年前你被夏家的人从兰溪古井里救了上来的时候我看到了……你长得那么像夏兰卿,我很惊讶。当时这件东西掉在井边,我就捡了回来……”他终于说了,原来夏家的那个夏兰卿就是在他的帮助下和情人私奔了,他本想借这个因头向夏家发难,结果夏家那个走运啊,居然捡到了她来代替。

而更让她吐血的是,他之所以能认定她不是夏兰卿,完全是因为蝶舞那小丫头把她平日说的那些关于二十一世纪的话,全都一五一十、十五二十的给打了小报告了!

难怪他说不能相信蝶舞……她欲哭无泪。

“为什么不拆穿我?”这样他就能照计划向夏家质问了不是?

“为何要拆穿?”他有点惊讶地看着她,“一来你的来历太过离奇,难以取信于人,也就无从质问。而来……我觉得你很有意思,无论这府里的人怎么冷淡你,你总是乐呵呵的,又那么容易相信别人……”

他娓娓道来,全然没有发觉自己的口气是怎样的宠溺。

提到她的时候,他竟会露出这样温柔的表情来!她惊诧地张开了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而见她这个样子,君寒月似乎意识到自己无意中泄露了应该秘密藏起的情思,立刻就敛起了笑容,恢复了平日冷然的样子。

迟了,她已经发现了。心里这么说,她向窗外看了看。

是的,太迟了,明月已然西沉,东方晨曦微现,她已经错失了三年一度的机会。或者说是唯一的机会,因为她发现在这里,就在眼前,有一段情是她不能割舍的,深深羁绊。

她再也走不掉了。

深吸一口气,她鼓足勇气问:“君寒月,你喜欢我吗?”

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君家家主闻言一脸震惊,踌躇了半晌才说:“传说兰溪古井能连通异界,你自非常之地而来……就终有一日要回去。我……”

她明白了,在他的心里她就像那只红嘴相思雀,放下那么多心思和感情,却忽然有一日头也不回的就飞走了,只留下一个空空的笼子和被抛弃的事实给他。

他在害怕,又不知道究竟要给予什么才能把她留住,才索性逼着自己放开手。

多傻,令人心疼。

她笑了笑:“为何不试试看问我,愿不愿意为了你留下?”

君寒月怔怔地看着她。

她有把握,他会问的,他会试这一次的!

而她……

她所要的其实从来都不多,他绝对给得起。

这一年秋分的时候,为了让自己的字以后能见人,夏兰卿决定开始写手札练书法——

吾家夫君,姓君,名寒月,字清辉。为人看似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实则拙而有怯,不擅言辞。但是……

“少夫人!”蝶舞风风火火地冲进来:“大少爷等得都快急死了!”

“来了来了!催命啊?!”今天君寒月答应了带她去郊外看秋景,蝶舞这丫头倒比她还兴奋,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抑制着心里的雀跃,她看看了镜中自己的样子确认无碍后正要出去。忽然想起了什么,拿起毫笔再往翻开的手札上添了几个字——

我很爱他。

随后她就出去了。

窗外,薄霜初降,枫叶赤染,秋意已浓。这是她遇见他后的第四个秋天,却是他们真正在一起度过的第一个秋天。

而未来的每一个春夏秋冬他们一定都会在一起,看年年花开花落,听院中雪落无声。

她所求无他。

只希望这个陌生的时空陪伴他,相偕,以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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