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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薄雪草少年(三)

2011-05-14张蓓

花火A 2011年2期
关键词:方芳寝室

张蓓(桃子夏)

前情介绍:

叶默宁遇见了风采大赛评委席上的腾司屿,孤傲少年苍白的脸庞在脑海中浮现,那段铭心的初恋,原来她一直都没有忘记。女明星沐轻菡意外撞见正在哭泣的叶默宁,两人一见如故。比赛结束时,腾司屿以陌生人的姿态清冷回应,却又执意送叶默宁回校,助手方芳发现腾司屿对叶默宁的深情甚至超乎她的想象。

第三章

他恍然间想起多年前她的脸。那一张无数次萦绕于梦境的面容,也像这花瓣,在时间流淌的罅隙里,寂静地,微微发光。

想给家里打电话报消息,又怕是自己看错,害父母空欢喜一场。

默宁六神无主地回到学校。远远地,只见女生寝室楼下人头攒动。待她走近,十几个记者围上来,长枪大炮咔嚓咔嚓拍个不停。

“叶默宁小姐?”

“你和沐轻菡小姐是什么关系?姐妹?还是别的特殊关系?”

“继承了沐小姐的遗产是不是让您一夜暴富?”

默宁满头雾水,一概不答。什么遗产?什么姐妹?

这都是哪门子的关系。她跟沐轻菡只有一面之缘。在校保安的帮忙下终于逃回了寝室。室友一见她回来,比记者还八卦地全围了上来。

“哎呀,大富婆回来了!”

“叶默宁你太不够意思了,有明星亲戚也不告诉我们!”

“就是啊,默宁,快说说,这次你分了多少钱?”

大家七嘴八舌。默宁满脸困惑,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寝室长簌簌将她拖到电脑边,企鹅娱乐频道首页赫然几行大字“知名影星沐轻菡车祸身故,亿万家财赠予神秘妙龄女”。刚才在楼下叶默宁茫然的大脸照,已经被网站编辑发到了首页上。

寝室众姐妹欷歔。沐轻菡昨晚被一辆白色小车撞死。

司机醉驾,承担事故全部责任。一桩普通交通事故,因为沐轻菡的明星身份,这条新闻被炒得沸沸扬扬。更有人爆料,沐轻菡不过二十八岁,今年年后突然跑去立遗嘱,将大部分遗产留给叶默宁。

大家都觉得奇怪,二十几岁的人,立什么遗嘱?

“总不可能无缘无故对你好吧?默宁,你跟她到底是什么关系?”簌簌问。大家围在旁边听八卦。

沐轻菡死了?

只在“大学生风采之星”比赛上有过一面之缘,根本就没有其他的联系。原来,当时的沐轻菡,已经在遗嘱里写了她的名字。

如果消息是真的,对于穷学生娃来说,得到一大笔遗产绝对是天上掉馅饼的美事。可回忆起沐轻菡像水波一样晕染开的笑,默宁隐隐惋惜。

红颜,为什么总是命薄?

“滕总,会议时间定在下午两点。香格里拉酒店。”新来的秘书小菲打扮得千姿百媚,微倚在办公室门边。她研究过了,这种姿势最吸引成功男士。

“哦。”滕司屿头都没抬。

小菲不甘心,又发嗲:“滕总,您窗边的那盆仙人掌,花盆都裂开了。我换了一盆新的。您看喜欢不喜欢?”

这一次,滕司屿回头,见之前的仙人掌不见了,脸色愠青。

“那一盆呢?你放到哪儿去了?!”

“我……我……”小菲结结巴巴地搜刮记忆,“好像……好像是扔到十七楼的垃圾桶了……”

“以后没有允许,不准进我的办公室。”扔下这句,滕司屿径直往十七楼去,撇下小菲双腿发抖地站在门口回不过神来。

至于吗?不就是一盆破仙人掌吗?!

她忿忿地想,今早她化了两个小时的妆,又特意挑了最符合男人审美观的性感秘书裙,就为了博他多看自己一眼,却落得如此下场。

“滕总,一号线有你的电话。”刚升职的方芳走过来,“咦?他不在?”

“去十七楼找他的仙人掌去了。”小菲满腹怨气,“我见原先的花盆裂了,好心好意帮他换一盆……”

方芳一瞥,果然,窗边的那盆仙人学不见了:“哎呀,你怎么这么大胆子啊?那是滕总的前女友送的,他带在身边好多年了。”

小菲不相信:“他还喜欢她?”

“那当然。上次我浇水时不小心摔破了它,被滕总骂了个半死。后来他用AB胶把花盆粘好,继续摆在窗户边。”透过明净的玻璃窗望去,滕司屿已经找回了那盆仙人掌。他在水池边细心地将花盆上的泥印冲洗干净,侧脸明媚清澈。

情深至此,重遇时却不肯说想念。

方芳叹息。滕司屿,你在感情上真是个死心眼的白痴。

这盆仙人掌布满荆棘,花儿开得正好,极少有人见过仙人掌的花。大朵大朵,纯白,一丝杂色也无。外表倔犟的植物,内心这么甜蜜动人。

滕司屿小心地将它放回窗边,瓷盆边几粒细小的沙子扎入他的目光,司屿转身从抽屉里拿出纸巾,一下,一下,轻柔地拭去那一点点瑕疵。

日光之下,雪白的花瓣微微发光,次第绽放。他恍然间想起多年前她的脸。那一张无数次萦绕于梦境的面容,也像这花瓣,在时间流淌的罅隙里,寂静地,微微发光。

方芳推门进来,见他流连于仙人掌的眷恋神色,心知他又想起了某人。

“打起精神来,滕总。”方芳笑靥如花,“一号线有你的电话,可能是好消息哦。”

电话接通。苏律师调侃他:“老天怎么这么不公平,给你越来越多,羡慕死我了。”

“哦?”

“沐轻菡的死你知道吧?她的遗产分配中,有你一份。”苏律师顿一顿,“份额不大,但总是飞来横财。大部分遗产她都留给了另外一个女孩子,好像,叫什么……叶默……”

“叶默宁?”

“对!对!就是她。你认识?”

“你跟她碰过面了?”他紧握电话的指节发白。这细节让方芳看在眼里的时候,她故作不在乎的笑容浸满酸涩。

“看来滕总跟这个美眉有渊源哦……”苏律师真不应该做律师,一头杀入婚介行业才是正道,“还问什么联系方式啊。明天你们不都要来我这里听遗嘱签字的吗?”贼贼地低声说,“准时来哦,美女都不爱等人的……”

方芳去茶水间替他煮了杯咖啡,小心地端回办公室。

办公桌上没人,她把咖啡放在他的笔记本旁边,不经意地看到了屏幕。百度搜索栏里赫然填着“约会男衣服”。

出来好多页搜索结果。临到约会时不知道穿什么衣服好的男生真是多。洗手间的灯熄灭,滕司屿走出来,恰好撞见方芳站在他的电脑前。

各怀心事,面面相觑。

“咖啡放了两勺奶精和肉桂粉。”她若无其事地微笑,刚要出去,冷不防地被他叫住。

“等一下。”

她心头微震,难道他介意她看到了他的心意?

“你约会的时候,最喜欢看男孩子穿什么风格的衣服?”

原来是为这个。她想一想:“出去玩的话,简洁大方,一点小帅。”

“那件Gucci的黑色外套呢?”他神色里隐约的期待与羞涩,与平素商务至冷漠的滕司屿判若两人。

“嗯,不错。”

“或者穿衬衣去?”笔挺的衬衣给人以信赖感。

“都好。你是天生的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方芳微笑,笑容涩涩的。没错,滕司屿身板与风度都一流,可他从来不在乎打扮。永远那么几件衬衣换来换去,胡子总要秘书提醒了才记得刮。能让他这么在意形象,只有一种可能。

她问:“你有约会?”

“嗯。”

“是谁?”

“还能有谁?”

“可是……你跟叶默宁,不是分手了吗……”

“对,所以我决定重新开始,重新追她。”那种外冷内热,商务又天真的眼神,真是把方芳打败了。

她曾以为,时间流逝,叶默宁在他心里留下的痕迹也淡了吧。那盆摆在窗台边的仙人掌,或许只是他随身的习惯。谁都知道,爱一个人从最初的金风玉露一相逢,到后来的相顾无言,是一场多么迅疾的电影。

某天深夜,方芳回公司拿文件,司屿累了,伏在办公桌上睡着。她犹疑地凑近他熟睡的脸庞,偷偷地,轻轻吻一下就好。这个隐秘的吻随着他的梦呓,停驻在半空中。

他在梦里,喃喃地说:“默宁,你回来,回来好不好?”

独当一面,只身撑起公司的大旗。业界人都说,那个滕司屿啊,就是个工作机器,一点儿感情都不讲的。有谁能知,夜深人静,他加班到累极,趴在桌上熟睡如幼小的孩子时,心底绵绵细细最柔软的思念,便如无人拔去的野藤,翠绿的,咿呀悉索地生长……

他爱她。

他还爱她。

他只爱她。

他以为她还会回来。

第二天。

“不是吧?滕总。”见他居然一身最新款的Gucci,没穿那套千年不变的商务西装,苏律师诡异地笑,“特意造型过?”

“咳,人都到齐了吧?”

故意连默宁的名字也不提,耳根却发热的家伙。

苏律师引他到办公桌前,滕司屿扫一眼,见办公室里除了他俩再无他人,神色立刻低落,推开了秘书递过来的碧螺春。

苏Sir摊摊手,无奈地说:“以为你说着玩玩,谁知道你认真的。”拿过桌上一份协议,“喏,她刚签完走的。”

协议落款处签着“叶默宁”,笔迹与人一般清丽。

仔细看去,墨迹微微湿润。

“她走了多久?”

苏Sir抬手看表:“五分钟不到。你等等啊,我去拿你的财产继承合同。”

等苏Sir从里间拿了合同出来,滕司屿早就没了人影:“不是吧?连遗产都不要就追妞去了?”那女孩好看是好看,算不上倾国倾城啊,怎么就把咱们的钻石王小五迷得七荤八素的呢?真是不明白啊不明白。苏Sir摇头笑,看来,又是一出英雄难过美人关的好戏。

正是上班时间。

清晨上学上班的人群,常常汇成一条无涯的河流。这条大河闪着微光,从城市的一端涌往另一端,载着人们的生之希望。那么多面孔,燃成点点相似的萤火,多到辨不清眉目。

他下楼,涌入视野的河流里,没有她的模样。许多人的思念,是写在水面上的字。一边写一边消失,惆怅得优美,淡去得迅疾。他的思念是一幅每天拼上一块的拼图,时间流去,零散的拼图越来越完整。

路过的女生看到这么帅的大男生从楼上下来,禁不住多看几眼。司屿搜寻每一个人海里的背影和侧脸。这个不是默宁,那个也不是。

不是,不是,都不是。

没有一个背影是她。

他怅然地想,这短短五分钟里,走路慢吞吞的她能跑去哪儿?等司屿落寞地转身回大厅,大约两分钟后,确信他已经放弃的默宁从紧急消防通道里溜出来,喘口气,捶一捶腿。少女留恋地回望,正巧和倚在休息区的滕司屿目光撞上。

他像狩猎的鹰,目光灼灼地盯着正在捶腿的默宁。

许久,嘴角闪过一丝笑意。

真的只是淡淡的笑,她却觉得让人咬牙切齿。这家伙笑得真是邪恶,分明就是猜准了她躲起来,才故意装作离开了。

司屿踱着步子走过来。

她的眼睛一直不能离开他,被他牢牢吸住。这个男人的气场越来越强大,不发一语就让人胆战心惊。一个身着性感小黑裙的女生风风火火地与滕司屿擦肩而过,明明走过去了,又惊艳地回头,禁不住多瞥一眼这个英俊的男人。当她发现他一心望着的人只有叶默宁时,又从头到脚打量着叶默宁,愤愤地离去。

司屿帮默宁摘去头顶发丝上的杂物。

动作拿捏得恰到好处,没有亲密,也不会生疏。她又感觉到这份久违的温暖,像是全身都要融化掉了。

整个世界沉入触不到底的寂静。

人潮,车流,无关爱情的一切都消失,化作缈缈尘埃。

他说:“你怎么像只青蛙一样蹲在消防通道里?”

“你,你,你才是青蛙呢。”默宁满头黑线。开开玩笑,两人都轻松了些。司屿说:“明明都认识,以后就别刻意装陌生人了,好辛苦。”

大厅里人来人往,伫立原地的他们显得那么突兀。把自己的号码输进她的新手机里,他说:“有任何麻烦事,打我电话,我们从朋友开始,重新来过,好不好?”

再次走出写字楼的叶默宁,包里多了一份遗产继承合同,手机里多了前男友的电话号码。

在等地铁的五分钟里,她端详着那个号码。食指一下一下抚摩着手机屏幕,像是在抚摩他的脸。地铁进站了,她在一晃而过的玻璃车门上,看到自己笑着无奈的脸。

然后删掉了他的号码。

从爆出“遗产风云”那天开始,叶默宁就成了校园风云人物。跟系里的人一块上大课,时不时有人回头冲她指一指,

说:“喂,你看,那个就是叶默宁。”旁边的人从上到下打量她,目光里说不清是什么意味。

在食堂吃饭,更有外系男生厚着脸皮蹭到她这一桌。

也不说话,借着对面而坐的机会,死盯着她的脸看,弄得默宁浑身不自在,连食堂也不常去了。下课时,要簌簌带一碗泡面回来,就解决了吃饭问题。

上课,吃饭,去图书馆,在校园超市买东西……

哪怕是下课后走在回寝室的人群里,也有人认出她是上过娱乐版新闻头条的“明星遗产继承人”,十足的“校园富婆”。

簌簌在寝室里一边上网看校园论坛,一边告诉默宁,现在的男生真是太可耻了。默宁进大学到现在,从发短信告白到请看电影的男生,没超过十个。

现在人人都知道她“有了一大笔钱”,在S大“本校区十大美女”排行榜中,叶默宁从榜上无名一下蹿到榜单之首。投票数骤然上升到八百一十五票。

另外一个叫“欧阳莲道和叶默宁,你更喜欢哪一个”的帖子,更是处于火暴讨论中:

[风吹屁屁凉]:叶默宁呢,脸蛋不锚,身材好,泡到了她,买房子的钱就不用愁了,一万多的均价,至少能买个一百五十平方米的吧。

[笑三少]:LSD,你太没出息了!一个一百五十平方米的房子就满足你了?至少要别野(墅)!别野!

[暗夜精灵008]:你们太庸俗了,买什么房子啊,《蜗居》看多了吧。毕业后让她出钱帮你开公司,才是真正的发啊。

立刻有莲道的忠实粉丝出来:

[心有莲花开]:平心而论,还是欧阳莲道的五官更精致,新科校花,带出去有面子。

[酥心小可爱1018]:就是就是!!!我们家莲道才是最美的!叶默宁去死吧,一张饼脸,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刚才讨论的那群人不乐意了:

[笑三少]:话不能这么说,你没看过叶默宁的近脸照吧?她的五官很不错,皮肤尤其好,一点瑕疵都没有,比莲道的皮肤好多了。

众人:求图,求真相!

[笑三少]:你们等等。

不一会儿,真的贴了张默宁在食堂吃饭的大脸照。

两秒钟后,[心有莲花开]说:……求人肉,求QQ!

[风吹屁屁凉]:求QQ+1

[暗夜精灵008]:求QQ+2

簌簌目瞪口呆地问:“这个笑三少你认识?”

默宁比她还茫然。

猛然间,想起前些日子在食堂吃饭,总有外系的男生厚

着脸皮,故意坐到她对面——这才明白了原委。这时,大甲在外面擂寝室门。

彪悍的大甲捂住小胸口,一脸“受到了严重的惊吓”的神色,像是被路过的蛇妖吸了魂。

“怎么,你撞邪了?”簌簌踩她的脚。

大甲竟然不知道疼。

她颤巍巍地看着默宁:“你有个弟弟,后来在雪山上失踪了吧?”

大甲怎么知道?默宁扭头看簌簌。

长舌妇华丽地飘去电脑前继续看帖。

大甲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彪悍型女生,对面男生寝室楼有人拿望远镜偷窥,她单枪匹马杀到对方楼下,硬是说服保安,上楼把偷窥人揪了出来,全院通报。从那以后,她们都很担心有一天晚上下自习后,大甲会被报复的黑衣人套上麻袋背走。

大甲毫不担心,撂下一句:“报复?他敢?老娘阉了他。”

言犹在耳,像今天这样,让她都花容失色,一定是发生了不寻常的事情。

大甲要默宁从电脑D盘里翻出小澈几年前的老照片,她凑近,细细端详那孩子的眉眼,认定了:“嗯,就是他。”

她肯定地告诉默宁,刚才在学校二食堂吃饭的时候,外面路上走过一个小帅哥,二十来岁,身形偏瘦很有型。本来没注意到他,那小帅哥偏偏走进食堂瞄了一眼,就是这一眼,把大甲震住了。

簌簌激动得从电脑前蹿到大甲面前,两眼闪着小星星。

“很帅?校草?”

这座文科院校里,要找个像模像样的校草出来,实在是太难了。她们年级三百多号人,总共才六十二个男生,除去歪瓜裂枣身高不够的,连一场足球比赛的人数都凑不齐。

形势如此严峻,你叫簌簌如何能淡定?

“帅是帅,但他跟默宁的弟弟长得一样啊!”

“雪山上失踪”这个故事不常听到,失踪的又是室友的亲弟弟,大甲对小澈的长相记得很清楚。

“哎呀,默宁,他可能真没死。”簌簌看的韩剧终于派上了用场,“小澈一定是被人救了,被雪冻坏了脑子,什么都不记得了,然后被哪家好心人收养了,现在来我们学校读书!”她揽住默宁的肩膀,“你说是不是?”

假使换作三年前的叶默宁,一定会从椅子上蹦起来去食堂附近进行地毯式搜寻。可现在她只是安然地坐着,听大甲说完。

让人成熟的不是时间,是痛苦的经历。簌簌又出主意:“我知道了!可以这样!默宁啊,你用真名在BBS上发个帖,再贴上你弟弟的照片寻人!就凭你现在的人气,只要他真是我们学校的,一定能找着!”

是个好办法。

三个女生立刻围在簌簌的笔记本电脑前开始写帖子,编辑好了正要点“发表”。“啪!”簌簌的台灯突然灭了。

“哎哟,真见鬼了。”大甲又捂住胸口。

走廊上,别的寝室有人走出来大声问:“是不是停电了啊!管理员怎么也不通知一声”。

耳朵贼好的管理员王姨居然听到了,在楼下吆喝。

“上周就出告示,说今天下午停电,你们这帮丫头自己不看怪谁去?!”

默宁点“发表”,浏览器跳转到“找不到页面”。果然,路由也没电,一停都停了。王姨说到凌晨才来电。

簌簌安慰默宁。

“没事,今天发不了明天发,一定能找着的。要不,我们可以去校外上网啊。”她摸摸肚子,“走走走,去后街那边觅食吧。”

“去不了后街,等下六点半要去男生寝室那边开班会,你忘了?”大甲说。她提醒默宁,“班长老徐特别点出你不能缺席哦,还说,下学期班上的文娱工作要交给你负责……”大甲诡秘地一笑。

“他说是这么说,我看哪,就是借工作的机会想泡我们家默宁。”

簌簌哀怨地捂脸。

“老徐是我们班唯一拿得出手的男生,唉……没想到他也掉进默宁的魔掌。”

大甲笑她:“你可以抢啊。”

簌簌白她一眼:“切,老娘才不要二手货。”其他人也上课回来了,几个女生说说笑笑,打打闹闹,议论着男生寝室是什么模样,上大课时看到的隔壁系的帅哥叫什么名字。

时间就这样嵌入了傍晚的画框,默宁没有加入女孩子们的讨论,一个人在阳台上晒衣服。

寝室楼外的天空,一片潮湿的雾霭。

电台里,莫文蔚的声音那么落寞,唱着:“阴天,在不开灯的房间。”她甩了甩牛仔裙上的水滴,把它挂到衣架上。这条牛仔裙是小澈买的。那时两姐弟都在念初中,小澈一个星期不肯吃早餐,偷偷攒钱。

默宁教训他,叶君澈,你存钱做什么?是不是要干什么坏事呀?

初中班上,已经有好几对胆大的同学,开始早恋。

小澈哼一声,我才不会呢,姐,你别瞎操心。

一连两周没有吃早点,他用饿肚子才省下来的零花钱,买了这条当时最流行的裙子。在她生日的那天早晨,偷偷溜到她的枕头边,用手指戳醒她。

喂,姐,生日快乐呀。

懒猪,快起床,看看你的生日礼物。

她盼望了那么久的,十六岁的生日,第一个见到的人是笑得傻傻的弟弟。

小澈看着老姐试裙子,不住地说,好看,好看,我特意问了好几个女生,才选的这条。见腰围处多出了几厘米,又说,姐,原来你没那么胖啊。

当晚,全家人围坐一起吃晚饭。

无花果马蹄瘦肉汤,鲮鱼炒麦菜,宫保虾仁,甘栗煲鸡。

统统都是默宁的馋嘴菜。

小澈去楼下取回了老爸给姐姐订的蛋糕,全家人围坐在原木餐桌边。烛光摇曳笑颜,老妈揽着一双儿女的肩,幸福地唠叨,你们都是我的宝贝哟,一个都不能少……

奇迹果然没那么容易发生。

校园论坛上的寻人帖很快石沉大海,连大甲也怀疑,自己那天是不是看错了。

两个星期后。

默宁带着钥匙站在沐轻菡公寓的门前。

这里偏居华侨城一隅,五房两厅的小复式,隐秘优雅。锁头咔嚓作响,啪嗒,门开了。想到房子的旧主人不在世,默宁有点紧张。

办完继承手续后,警察很快找上门。

他们说,车祸当天,去哪都爱带着助理的沐轻菡精心打扮了一番,撇开所有人,自己出门。半小时后交警打来电话通知,沐小姐在路边被一辆深灰色SUV撞死,当场毙命。一代艳星,不明不白地香消玉殒,真叫人欷歔。

那天,在苏律师办公室,他轻声念着遗嘱:“我,沐轻菡,在头脑清醒和律师在场的状况下,立此遗嘱。在我身后,将位于华侨城苑二十四楼c座的公寓,以及招商银行账户下的三十万存款,悉数赠予叶默宁小姐。”

如果簌簌在,一定惊愕地大叫,怎么这么少?她那么有名,怎么只有三十万?

连日来,媒体上不断造势,把默宁打造成“继承了千万遗产的灰姑娘”,他们都说,这小姑娘发了啊,沐轻菡奋斗一辈子攒的钱,都给这丫头了。少说也有个千儿八百万吧。

只有苏律师心里明白,遗嘱上写着,房产一套,存款三十万。这是一个女人终其一生的积蓄。昨晚他还在想,叶默宁听到只有这么点钱时,一定很失望。

可现在,他从这个小姑娘脸上看到的神情,是一种自灵魂深处映射的安静。

她压根就不在乎。

他不禁暗生钦佩。这女孩不简单。

默宁一早做好打算:如果沐轻菡留下的财产里有房子,那就重新装修一下,给爸爸妈妈住。余下的钱,用沐轻菡的名字捐给社会福利院,帮助那些聋哑孩子们。

只是。

有个谜一直解不开。

“沐小姐为什么要把遗产留给我?”

她问苏律师,他沉吟一会儿,说:“这是当事人的决定。”

等默宁在财产继承书上签了字,他才喃喃地忆起:“事情确实很奇怪,今年年后,她突然跑来找我说要立遗嘱,吓我一跳,以为她得了什么绝症呢。她笑笑,什么也不说。你知道的,跟艺人做朋友,你不能问得太多。”

“年后立遗嘱,那这才几个月就出事了?”

默宁想,中国人大多信忌讳,艺人们更信风水,少有人会在年后来立遗嘱,太不吉利了。警察怀疑沐轻菡的死有异。如果沐轻菡真是被人害死的,她为什么要老早立遗嘱把财产留给她?

为什么偏偏是她?

一个只有一面之缘,几乎是陌生人的女孩。

佳人已逝,难觅芳踪。

走进沐轻菡的家。

主人品位良好,装修极为素雅。她光脚踩在地毯上,客厅里光线充裕,一片明媚。她走了几步,停下,静心侧听。

有声音。

阳台上,隐约传来沙沙的异动,像某人擦着墙边爬行、衣衫摩擦作响。天色微变,一朵厚重的乌云无声无息地遮住了太阳,明媚的客厅陷入灰霾的阴沉。

她暗暗后悔,不该一个人来看房子。露台的风像被注入了妖魅的力量,自二楼洞开的大门嗖嗖而下,扑面涌入客厅。带来一阵咸湿的海潮气息。阴冷的,又将她背后的冷汗吹干。沐轻菡的死,一半的可能是他杀。

对方了解沐轻菡的行踪,不可能不知道她的住地。说不定杀人犯还在附近徘徊,说不定他就在这套公寓里……

默宁后悔,太大意了!

她慢慢地往后退,二楼楼梯口蹿出一只黑白牛奶猫。它不怕人,脖子上挂着铭牌,隔着三米多的距离,定定地望着默宁,眼瞳幽兰。

诡异的沙沙声消失了。

原来刚才就是这只猫咪。默宁缓缓疾跳的心,松了口气。猫咪踮着脚尖走近,轻轻蹭默宁的脚。大概是沐轻菡养的猫。主人突然去世了,这些日子猫猫是怎么活下来的呢。她抚摸它的头。它脖子上的铭牌一闪一闪。

捻起细看,上面写着:俺叫阿宁,母猫猫,我主人的电话是158********。

它也叫阿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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