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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人的国度

2011-05-14韩十三

花火A 2011年6期
关键词:水仙

韩十三

一、你是我所见过的唯一一个把《青藏高原》唱成了盆地的人。

第一次遇见你时,是在九月。那时你站在大礼堂的舞台中央唱《青藏高原》,说实话啊顾亦年,你的歌实在唱得太难听了,你是我所见过的唯一一个把《青藏高原》唱成了盆地的人。但这一点都不影响台下的听众对你的喜欢,甚至就连我身边那些刚刚进入大学校门不久的小女生,也都对你那不堪入耳的歌声抱以了热烈的掌声,她们互相交头接耳地打听着你的名字。

“嘿,知道那学长叫什么名字吗?”

“哦,他叫顾亦年啊,名字真好听。”

也许,这都怪你长得太帅了,而且你帅得很有记忆点,只需一眼,便能牢牢记住。歌声未落,你的身旁已经围满了手捧鲜花的女生,我坐在最后一排,轻轻地将脖子靠进柔软的椅背里,嘴角微微地泛起了笑意。

二、只要你记住了我曾送你一朵自己养的花,哪怕记不住我的脸也没关系。

顾亦年,也许你可能不相信,自从那次遇见你以后,我就在宿舍的阳台上养了一盆水仙。我告诉自己说,等水仙开出第一朵花的时候,我就去找你。我见过很多女生送你鲜花,但是那些花都是他们从花店里面买来的,我要送你一朵自己亲手养的,那样你就会觉得我这个其貌不扬的女生有点特别了吧。只要你记住了我曾送你一朵自己养的花,哪怕记不住我的脸也没关系。

顾亦年,其实在第一次遇见你之后,在第一朵水仙绽放之前,我经常偷偷地注视你。有一次,你从宿舍出来去自习室上自习的时候,我曾偷偷地尾随你,后来,我跟着你拐进图书馆后面的那条小路的时候,我不知道那里正在重新翻修,于是扑通一声便栽进了路边那个一米多深的取土坑里。我趴在坑里的时候,还听见你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你说:“谁?!”

我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大气都不敢喘一个,我只听见自己的心跳,怦怦,怦怦。那一次,我的膝盖被土层里突出来的一根铁丝刮破了好长一道口子,流了好多血,我本以为我会死呢,结果我又活了下来。

还有一次,我在球场边看你们踢球,你的脚法实在太臭了,总是一遍遍地把足球踢到球场外面。于是戴了一顶大大的鸭舌帽的我,便一次次地跑到外面帮你捡球。我的帽檐压得很低,你也肯定不会认出我来。那时的你肯定以为这个小姑娘是有神经病吧,或者是狗魂附体见着球就想追。其实我只是想在把球递到你手中的时候,轻轻地碰一碰你的指尖而已。在此之前我还特意打磨了自己的指甲,我怕自己尖尖地指甲会扎到你。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轻轻地将足球重新交到你的面前时,看见自己的白色运动鞋上落了一些灰尘,于是就觉得很自卑。我想,如果你看到我的鞋子那么脏,一定会认为我是一个邋遢的女生吧,像你这样干净好看的男生一定喜欢那种爽爽朗朗的女孩子才对。

好在那次你并没有注意到我,一下子将球接了过去,砰的一声将球踢向你的队友,然后就快速地从我身边跑掉了。

顾亦年,我不怪你。那时的你不曾注意到我,肯定是因为我们之间的缘分还没到,而如今水仙花都开了,所有的一切都将如同春天一样灿烂起来不是吗?

四月里,我抱着一盆只冒出一朵小小花蕾的水仙站在你们楼下等你,我不知道你的电话,不知道你的QQ,不知道你的MSN,于是我只能二到不能再二地站在你们楼下偶遇你。从身边经过的那些臭男生纷纷对我投来好奇的目光,他们还对我品头论足,说我站在那里的样子就像一只没有发育健全的茶树菇。是啦,我承认自己的脑袋有点大,我承认自己的胸部有点平,但他们有什么权利议论我?

好在那一天我并没有等很久,两个小时零二十六分钟之后,拎着一个装满香皂、牙刷、洗发露的小篮子,脚踩一双凉拖的你就出现了。看样子你是要去洗澡,可是我却万万没有想到,光鲜如你,居然也会哼唱那一首如此无聊的歌。你一边唱着“当初是你要分开,分开就分开”,一边从我身边走过。

知道吗顾亦年,如果换作别人在我面前唱这首歌的话,我对他的印象一定会大打折扣的,可是你不一样,当这首歌从你那薄薄的两片嘴唇间哼唱出来的时候,我居然一反常态地觉得你特朴素,特平易近人。

于是,我微微地咳嗽一声,赶忙上前几步,走到了你的面前,低头挡住了你的去路,像上香似的将那盆精心照料了好久的水仙呈现到你的面前。

“顾亦年,我喜欢你!”这句话,我曾对着镜子练习了好多遍,但最终说出来的时候还是明显不够底气,就好像站在我面前的那个你是我上辈子的债主。

而当时你这个混蛋做了什么呀,你居然一下子把那朵粉嫩的花骨朵摘了下来,举到鼻前闻了一下后,就顺手丢到了篮子里。你说:“你谁呀?”

我说我叫周暖,然后仰起头来像一只小哈巴狗期待骨头似的期待着你的下文。然而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你在听了我的话之后,居然还是自顾自地扬长而去,只远远地丢下一句:“我先洗个澡,有事待会儿再说。”

要说你也真是的顾亦年,你不知道像你这种患有严重低血糖症的小屁孩,是不能空腹洗澡的吗?你不知道,半个小时以后,当站在浴室门口的我,看见那个只穿着一条大裤衩的胖男生把同样只穿着一条大裤衩的你,从蒸笼一样的浴室里面背出来,然后向着不远处的校医院狂奔时有多惊恐吗?

好在那次你终于缓缓地睁开了那双疲惫的眼,当你看见买了一大盒糖果守在你病床前的那个我时,突然就笑了。你说:“你还真够执著的,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瞧你说的吧顾亦年,对付像你这种被女孩子惯怀了的男生,不执著一点能行吗。

知道吗顾亦年,自从那次你晕倒以后,我就养成了一个顺身携带糖果的习惯,我在网上查过资料,像你的这个病说轻也轻,说重也重,如果不小心晕倒以后没及时补充糖份的话,会出大乱子的。你想啊,你长得那么好看,如果一不小心去见了马克思,世界上该有多少女生为你伤心啊。还有啊顾亦年,那盆被你掐掉了花蕾的水仙,后来又被我搬回宿舍养了很久,但却再也没有开过花。

三、承认我是你妹妹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难道承认了我是你妹妹,你就能继承我身上良好的基因,你那永远也考不过的四级就能过?

我知道你暂时还不喜欢我顾亦年,你之所以愿意和我做朋友,也许仅仅是因为贪恋我口袋里的糖果罢了,要不然,同宿舍里的其他姐们为什么会偷偷地提醒我说,你除了我之外,还有其他的女人。

我没见过她们口中所说的“那个女人”,但我却见过你因为那个女人而挨揍。当时你被一群体育生堵在实验楼的拐角处海扁,我正好捧着一只乌龟到实验楼前的小湖里放生,我在一本书上看到,这种巴西龟很灵验的,如果放生了之后就能够帮人满足一个心愿,而我的心愿是,我希望自己能变得漂亮,或者你能比原来丑一点。

结果事实证明,那只巴西龟还真是挺灵的。因为当我把它扑通一声扔进湖里之后,转头就看见那个被人打成酱瓜,丑得不像话的你了。当时看见你的样子,我吓得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

后来,你告诉我说那些体育生之所以打你,是因为一个名叫“程堇”的女孩子,他们觉得你勾引了她。结果当我问你程堇是谁的时候,你却一脸无辜地看着我,然后猛地将一口鲜血吐在地上说:“鬼他妈才认识!”

在你身后不远处的湖面上,那只刚刚被我放生的小乌龟,从水面上冒出了一只圆圆的小脑袋,然后邀功一般摇头摆尾地钻到了水下。

后来我才知道,程堇确有其人,而且是个大美女,当时那群体育生之所以揍你,是因为他们其中一个追求程堇的时候,被对方抢白说她不喜欢像他那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雄性,她喜欢的是顾亦年那样的。所以你看啊顾亦年,长得帅有什么好,名气大了有什么好,不知不觉就被别人拉来当了垫背的,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但那一次的你居然因祸得福,取得了程堇的青睐。在你被揍后的第三天,脸上的OK绷还没揭下来呢,她就拿着好多营养品来慰问你了。她说那次她只是顺口一说,没想到会真的连累到你。瞧她说的吧,我怎么觉得你被偷袭是她故意安排好的一个局呢。

要说程堇的确跟你挺般配的,你跟她站在一起的时候,你们两个人身上散发出来一种强大的炫目磁场,搞得原本站在你身边的我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又退。在看见我之后,程堇用一种温柔的语气询问道:“顾亦年,这位可爱的小姑娘是谁啊,是你妹妹吧?”

当时我就恶狠狠地心想,你眼睛瞎了吧程堇,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是他妹妹了,你怎么不说我是他妈呀,那样似乎对我更有杀伤力。可是顾亦年,当时她明明猜错了,你为什么要承认啊。

承认我是你妹妹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难道承认了我是你妹妹,你就能继承我身上良好的基因,你那永远也考不过的四级就能过?

顾亦年,你知道当我清清楚楚地听到你说我是你妹妹的时候,心里有多难过吗?我的眼睛一热,鼻子一酸,差点没当着那个可恶的女人的面哭出来。于是我猛地上前一步,将装在口袋里的糖果掏出来,一股脑地塞进了你的手中,然后转身就跑。

路边的樱花一片片飘落,落在我的肩头,落在我的脚尖。我在心中暗暗地发誓说,如果我走出一百步的时候你没赶来追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当我走到一百步的时候,我又发誓说,如果二百步的时候你没赶来,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

可是那一次,我就这样走走停停一直都快走到我们宿舍楼下了,回身望时,你还是没有追上来。于是,我便安慰自己说,算了,他就是那样一个永远长不大、不懂得关心女孩子的人,以后也许会慢慢好起来的。

四、我终究来不及,将世上最美好的一切,与心中最美好的那个你,一起分享。

我决定对你先下手为强了顾亦年。那一天,我买了好几瓶红酒,找你到学校后面的小山上喝酒,我本想把自己罐醉之后一下子放倒在你的怀里,任你摆布的。我想,如果你对我做出了什么“出格”的事情的话,你也许就会对我负责到底了吧。可是我却没想到,那次那个被成功放倒了的人,居然会是你。

红酒你才喝了半瓶,下酒的小菜还没动,你这个挨千刀的就晕了,而且是一醉不醒,那酒又不是毒药,有那么夸张吗你!可是那一次,任凭我怎么摇晃,怎么呼喊,睡成了一头死猪的人就是纹丝不动。

其实那一天你脸蛋红扑扑的,睫毛忽闪忽闪的样子很可爱,可是我却俨然没有心情在你身上实施什么行动了。因为当时天色已晚,我想把你背回宿舍又背不动,于是只能没命地帮你驱赶着从四面八方飞到你面前来,想要喝你血的蚊虫。

背后的小树林黑漆漆的,据说几年前这里曾经发生过一起杀人案。想到这里,我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对你哪里还有什么兴致。那一次,你整整睡了四五个小时,把压扁了的脑袋从我大腿上抬起来的时候,月亮都已经爬到半空了。

夜很长,却又很短暂。你坐在我的身边,始终和我保持着一米远的距离,我抬头看向天空中闪烁的星辰,突然很想哭。我突然觉得你和我怎么那么像是天空中的两颗星辰啊,虽然看起来紧紧地依偎在一起,中间却隔着只能用光年来计量的距离。我们有着各自不同的轨道,也许永远都无法相交。

顾亦年,还记得第二天早上我们翻过操场的围墙进入学校时的情形吗。爬山虎的叶子斑驳了盛夏,你四肢修长,身手敏捷,嗖的一下就跳上前去了,后来,你伸出胳膊拉我上去时,我的样子肯定很丑吧。我紧紧地抓住你的手掌,双脚在墙上胡乱蹬踹。也许是由于我的动作幅度过大,那一刻我看见站在墙上拉着我手的你,几乎就要向下栽过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我想都没想就猛地放开了你的手。我沿着墙壁向下坠落的时候,看见初升的太阳用暖红色的光芒覆盖了你的脸,看不清表情。真的顾亦年,也许是因为我日韩电视剧看多了的缘故,那一刻我突然有种跟你诀别的错觉,在我的心中,身后不到两米的高度,突然变成了万丈深渊,我正眼睁睁地仰望着你,从你明亮的天堂里,跌入那本该属于我的暗无天日的地狱。

咚的一声闷响过后,我重重地躺在了地上。我瞪大双眼,看着那个匆匆从墙上跳下来的少年,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得异常缓慢。我听见跳到我面前的你,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口气对我说:“周暖,你有毛病啊,刚才为什么不抓紧我的手。”

你扶着我的肩膀,扑通一下跪在了我的面前,因为焦急的缘故,你的额头上甚至已经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亮晶晶的,很好看。你说:“周暖,你没事吧,你别吓唬我。”

于是,我便笑了,对着流云朵朵的天空放声大笑,我觉得我的眼睛有些潮湿,是不是清晨的露珠迷蒙了我双眼。我说:“没关系的顾亦年,我很好。”

然后,我骨碌一下从地上爬起来,跑到一处相对较底的围墙边,奋力地向上一跃,然后用双手死死地抠住了砖缝。那一刻,你本想来帮我,你在我身下弓下了身,想让我踩着你的肩膀爬上去。可是我却没有顺从你的意思,而是凭借自己的力量,在努力了很久以后,成功地爬了上去。

顾亦年,像你这种漂亮的男孩子,我捧在手心里仰望都还来不及呢,怎么忍心踩在脚下践踏。放心吧顾亦年,我很好,在我刚才从墙头上跌下来时,看见你焦急的样子,我就已经很高兴很满足了。因为,至少,我曾亲眼看到你为我紧张过。

而现在,我要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向你证明,我的生活里没有了你,一样能平平安安地走下去。

只是,也许在没有了你的以后,每当我一个人看到好看的风景,品尝到美味的食物时,会有些遗憾。我终究来不及,将世上最美好的一切,与心中最美好的那个你,一起分享。

五、那一刻,我本想抱一抱那个伤心的你的,可是最后还是以一种兄弟的方式拍了拍你的肩膀。

顾亦年,其实那一次我都已经决定离开你了。整整两年的依恋,整整两年不被你在乎,在那个与你一起度过的夜晚,在我为你一次次驱赶着蚊虫的时候,当我看见漫天繁星时,全都已经看开。

我们本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就算我对着那只巴西龟许愿的时候,也只是希望它能让你变得丑一点,而不是希望你我能在一起。也许,这就是我心中那一直在隐忍,不敢正视,却又无法逃避的自卑吧。

就像我小时候看过的一本书里说过的,我把天空还给了你,也把自由还给了别人。我对你的那浅浅的爱慕,正如养在阳台上的那一棵水仙,水仙之所以开放,并不是因为一定能得到某个人的欣赏,也许那仅仅是我生命中,注定要发生的一部分。

我决定放弃你了,我决定做一棵小小的水仙,开放在你永远也不会注意的角落。可是顾亦年,我万万没有想到,那一天当被围墙磨到衣衫褴褛的我,在跟你一前一后地从围墙上跳下去之后,会恰巧遇到正在操场上晨练的程堇。

原来她每天都是那么早起床,拿着一块小毯子到操场上练瑜伽,怪不得她的身材和气质总是那么好呢。看见她之后,我突然像触电似的定在了原地。我看见她缓缓地从毯子上站起身来,眼圈突然就红了,大声地对你吼道:“顾亦年,她不是你妹妹吗?”然后,她就猛地转过身去,向着操场外走去。

顾亦年,其实那时候的我已经听说你和她正式确立了关系,所以才会迫不及待地将你骗到小山上,打算让你先下手为强。那一刻,程堇的表现再次向我证明了这一点,如果你不是她的,她怎么会在看见一个陌生男孩子和自己的“妹妹”一起从野外跳墙归来的时候这么气愤。

顾亦年,其实我知道当时你为什么有门不走,非得要选择翻墙。你是怕我们俩一起从校门口经过的时候被熟人看见,传到程堇的耳朵里,让你有口难辩。当时,你喝了半瓶红酒就醉了,也是装出来的吧,你怕我率先喝醉之后,在你面前乱说话。

这些年来,我们已经是那么好那么好的一对朋友,你不想让这种纯粹的友情变了质。然而,你肯定不会想到,为了避开程堇,偏偏又遇到她。这样的弄巧成拙,一定是一年前,我放生的那只小小的巴西龟,跟我们开的一个无奈的玩笑吧。

在程堇梨花带雨地向远处跑去的下一秒,你已经如箭一般地冲上前去。几十米外的地方,我看见你紧紧地拉住了她的手,接着她回身给了你一记响亮的耳光,于是你便愣在原地了。当时的你肯定误以为全世界的女生都会像我一样,在你面前特逆来顺受,特没有骨气吧,所以你才会显得那么惊讶。对不起啊顾亦年,以前,都是我把你给惯坏了。

在程堇走掉以后,我缓缓地卷起她留在地上的小毯子,一步步地走向你。那一刻,我本想抱一抱那个伤心的你的,可是最后还是以一种兄弟的方式拍了拍你的肩膀。你突然猛地转过头来,对着我大吼道:“滚!”

于是我就滚了,我拍干净了粘在那条毯子上的草叶,小心翼翼地放在你脚下的台阶上,然后乖乖地,一步步地离开了你的视线。

六、亲爱的顾亦年,都说爱上一个人便如飞蛾扑火般不顾一切地向他飞去,可是,我却觉得啊,真正地爱上一个人,应该是宁愿隐藏在万暗的角落里,也不让自己的追寻暗淡了他的光辉。

顾亦年,后来的你肯定没听说过流传在S大的那件荒唐的事情吧。因为那时候,你已经被学院的领导选派到兄弟大学去参加辩论赛,就是因为断定你不会看到我的所作所为,我才在你走后的那天晚上,买了一大束玫瑰花跑到了程堇的宿舍楼下。

据说那时候你和她还没有和好,顾亦年,一般漂亮女孩的性格大都是倔犟的,以后你和程堇在一起的时候,要尽量让着她一点。我知道,凭借你的口才和良好的形象,那次大学辩论赛的冠军非你们学院莫属,所以我才决定送你一份特别的礼物。

你知道那一天,当我抱着一大束玫瑰花站在程堇的楼下,声嘶力竭地对着她们宿舍的窗口大喊“程堇,顾亦年喜欢的那个人是你”的时候有多拉风吗。当时有很多学生坐在楼下乘凉,他们纷纷对我投来了好奇的目光。为了不让他们误会,我甚至还加了一句:“顾亦年是个男的,我不是蕾丝边”。

“程堇,顾亦年喜欢的那个人是你!”我喊一句,再喊一句,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枚小小的火炭,落进了自己那颗其实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我想,每个女孩子都是好胜的,都是要面子的。特别是像程堇那种从小就被人捧在掌心里奉若明珠的美女,让她原谅你的最好的方式,也许就是我这个“情敌”主动站在她的面前认输,让全世界的人都看到,是她赢了,而我一败涂地。

在我的嗓子几乎都已经喊哑了以后,程堇终于像一个高贵的公主似的从楼上缓缓地走了下来。我异常白痴地对她笑着,像一个奴隶似的将鲜花举到了她的面前。我说:“程堇,你原谅顾亦年吧,他真的好爱好爱……好爱你!”

程堇的嘴角微微露出了笑意,最终缓缓地从我手中接过了鲜花。在她即将转身回到楼上的时候,我突然又叫住了她,我说:“程堇姐,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她转过头来,一脸疑惑地看着我。我从书包里掏出一盒薄荷口味的糖果,轻轻地塞到了她的手中,我说:“顾亦年的血糖有点低,他喜欢吃这种口味的糖。”

我说:“以后每当他去洗澡的时候,别忘了嘱咐他先吃饱饭!”

我说:“还有啊程堇姐,请你不要将今天的事情告诉她。”

知道吗顾亦年,在我说完这些话的第二秒,我就哭了。其实那一天我本不想哭的,因为帮人做媒是件高兴的事,但是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一刻,程堇居然一下子搂过我的脖子,将我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她的眼泪落在我的脖子里了,所以我还是忍不住跟她一起哭了起来。我听见她哽咽着对我说:“周暖,放心,我会替你好好来爱他的。”

我趴在她的怀里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头顶上那只昏黄的灯泡周围飞满了好多趋光而来的蝶蛾。

亲爱的顾亦年,都说爱上一个人便如飞蛾扑火般不顾一切地向他飞去,可是,我却觉得啊,真正地爱上一个人,应该是宁愿隐藏在万暗的角落里,也不让自己的追寻暗淡了他的光辉。

你和程堇在一起,才是锦上添花的事。我的愚人国度也该就此落幕了。

七、S大法学院女生宿舍214阳台上的那盆水仙,再也没有开过花。

顾亦年,S大法学院女生宿舍214阳台上的那盆水仙,再也没有开过花。或者说,它从来都不曾开过花。因为它唯一的一只花朵,尚还处在蓓蕾状态的时候,就已经落败在了你的掌心。

后来,每次去上自习的时候,我都改变路线,我再也没从那条你经常路过的小道上经过了。

据说,那一次的辩论大赛,你们学院没能如愿以偿地拿到一等奖。那些本来打算到校门口欢迎你们凯旋的同学也都没有去,但这一切对你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当你从车里走下来之后,看到了那个手捧鲜花,迎上前去的程堇。

对了顾亦年,后来每当你一脸幸福地从程堇的手中接过那些薄荷味的糖果,吃起来的时候,是不是比当年我递给你时更香甜。我想,一定会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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