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全世界你最讨厌

2011-05-14雨歇微凉

桃之夭夭A 2011年7期
关键词:微雨

雨歇微凉

三年前,这个女人,为了富贵她宁肯嫁给一个死人,一尊牌位,也不肯跟自己在一起。如今,她的丈夫“死而复生”,并且还带回了自己的妻子,眼看着她沦为下堂妇,他的心里竟然有报复的快感,可是,这还远远不够,他要她付出更加惨痛的代价!

【一】

“老爷,夫人,少爷……少爷回来了……”

正在堂前吃饭的许家人,听到管家阿福的惊呼,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怎么可能?承轩,他不是在三年前就已经战死了吗?又怎么会,突然“死而复生”?

可是,当那个熟悉的身影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众人眼前时,所有的疑虑都消失殆尽了。

许夫人颤着双手去抚摸他的脸颊,欣喜得无以复加:“是承轩,是他,是他。”许承轩看着苍老了许多的许夫人和许老爷,扑通一声,双膝跪地:“爹、娘,孩儿回来了。”

“好、好、好,回来好啊!”一直没来得及开口的许老爷一迭声地答应。然后,众人七手八脚地去扶跪在地上的许承轩。

“爹、娘,我给你们介绍,这是晚晴,我的妻子。”许承轩想起了什么似的,把身后的女子推到二老的面前。

这时,众人才注意到许承轩的身旁还有一个女子,黛眉杏眼,观之可亲的模样,让人忍不住心生爱怜。

只是,妻子?

目光齐齐扫向被排挤在外的青禾,然后让出一条小道,让她可以走到许承轩的身边。

“青禾,你怎么会在这里?”许承轩不解地问。青禾微微皱了眉,不知该怎样解释,只好求救地看向许家二老。

当许承轩从父母那里听到整件事情的经过时,忍不住责怪青禾的“大义明理”,居然以牺牲自己的幸福来换取他人的安宁。

“承轩哥,你也不必为难!一纸休书,便可给晚晴姐一个交代,亦可还我自由之身。”她说的那样云淡风轻,似乎是处理油盐酱醋那样的小事。

“青禾,我若写下休书,怕是以后没人肯娶你这下堂妇了。”他拧着眉说出事情的利害,眼神里透着不忍与心疼。

“反正,这辈子除了展廷,我也不会再爱其他人了。”她的声音虽然清淡,却坚定不容置疑。许承轩只好狠了心,写下那一纸休书,遂她所愿。

隔日,青禾便成了许家的下堂妇,亦成了整座桐城的笑柄。

【二】

“小姐,你看,这绥州又要易主了!”

青禾接过小翠手里的报纸,标题醒目的写着:青年少帅肖展廷再打胜仗,攻克绥州。

她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报纸上那张熟悉的英俊面孔,久久移不动目光。

这些年来,她一直在都在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他每打一场胜仗,每攻下一座城池,她都在心里暗暗为他高兴。她用这种方式提醒自己,他一直都在她身边,不曾远离。

三日后的清晨,管家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说是,外头来了好些穿军装的卫兵,这会儿,恐怕就要进院子了。

苏家众人还未来得及走出去,便见一批训练有素的卫兵扛了一大箱一大箱东西进来。

走在最前面的男子,一身藏青色的戎装,高大挺拔,神采飞扬。青禾默然地望着他,怔忡在那里,忘了呼吸,乱了方寸。那一瞬间,震惊,狂喜,慌乱……太多的情绪顿时翻涌出来,袭击着她身体里的每根神经。

“怎么?不认识我了?”肖展廷的嘴角扯出一抹讽刺的笑意。

“展廷?”

“原来,许少奶奶,还记得我啊!”这样生分无情的口气,让一旁的青禾直凉到了心底。许承轩休掉她的事,早已在整个桐城传开了,他这样说,是故意羞辱她吧!

“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吧?” 青禾咬紧了下唇,良久才吐出这样一句话。

过得好?这几年,拜她所赐,他一直在战场上东征西讨,出生入死,她居然说他过得好?苏青禾,亏他这几年那么“惦记”她!

“许少奶奶怕是比我过得更好吧!许家豪门大户,锦衣玉食,总是少不了的!”他仍旧只会讽刺她,青禾的眼睛里,渐渐涌出泪来,她听得出,他在恼她、恨她!

“光在这里和许少奶奶叙旧,差点忘了正事。苏老爷——”他忽然转过脸去,对着一头雾水的苏恒昌说,“我可是来提亲的!七日后,我便来迎娶令嫒。”整句话里没有任何波澜,仿佛他只是来下达一个命令,与己无关似的。

“督军!您——说的是真的吗?”苏恒昌愣了半天后,结结巴巴地说。他不敢相信,自己这个被许家休掉的女儿还会有人肯要,更何况,对方还是堂堂的绥州督军。此时,苏夫人暗自碰了碰苏老爷的手肘,谄媚地笑说:“你老糊涂了?督军怎么会和咱们随便开玩笑。也不看看督军是什么身份,咱们又是什么身份!”

“我不同意。” 此时愣怔的青禾幡然醒悟,他,要娶得人竟然是自己?

“苏青禾,你可以拒绝吗?你信不信,在这绥州地界,只要我一句话,便可以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苏老爷苏夫人连忙瞪着“胡言乱语”的青禾,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以免祸及全家。青禾摇摇头,她怎么能不信,以他如今的权势地位,她还有说“不”的权利吗?

【三】

民国六年,三月初七。堆满鲜花的豪华婚车,载着新郎和新娘缓缓驶向督军府。新郎一身青蓝色戎装,挺拔俊逸,他两肩的金属肩章配着明黄色的细软流苏,熠熠生辉,闪闪发光。而身旁穿白色婚纱的新娘,圣洁纯美,偎在新郎的身边,俨然一对天生的璧人。

车子在督军府门口停住,肖展廷把青禾抱出车子,大步流星地踏入府内,身后的喝彩声和鼓掌声不绝于耳。这样盛大的婚礼,这样柔情的肖展廷,青禾觉得自己是在梦里一样,迷迷糊糊的,不想醒来。

繁琐的仪式过后,青禾坐在金属雕花的西洋弹簧床上,听着外头的热闹欢腾,心怦怦直跳。终于,是夜了。外面逐渐安静,偶尔传来宾客离去时,汽车发动的轰鸣。

此时,门外传来噔噔噔的皮靴声,渐近,渐近,又蓦然停止。随着门嘎吱一声被推开,青禾的心也随之慌乱到了极点。喝得有些微醺的肖展廷,摇晃着身子,向她走来。今天晚上,他的那些下属拼命地向他敬酒,他也毫不推拒,就那样一杯接一杯地喝,让一旁的她都忍不住担心。

青禾不停地揉搓着自己的小手,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肖展廷看在眼里冷冷一笑。这个女人还真是会装,那模样,一如三年前,他看见她的第一眼时那般单纯无助。

彼时,她着一身杏子红衫绣罗裙,一副柔弱青葱的模样,还替街上卖面的妇孺强出头,于是,也就得罪了城中有名的恶霸,眼看就要被人欺负时,他挺身而出,帮她打走了一干坏人。虽然,仍是英雄救美的陈旧桥段,可他和她 ,还是就此沦陷,难以自拔。

直到,那个雨夜——他一想到三年前的那个雨夜,心,就抑制不住地疼痛。

【四】

三年前,青禾嫁入许家的前一夜。

肖展廷立在苏家的宅院门口,眼睛盯着那紧紧关闭的朱红色大门。衣服和头发已被冰冷的雨水淋透,可眼神依旧倔犟坚定。他一动不动地望着门口,直到一抹娇俏的身影从那道门里走出来。

“青禾,你跟我走……”他霸道地揽她入怀,额角抵在她的肩头,冰凉的身体不住地颤抖。青禾的眼里闪过一丝心疼,却又转瞬即逝,她推开他:“肖展廷,你什么都没有,凭什么让我跟你走?我宁愿嫁给一个死人,一尊牌位,也不愿意跟你在一起。”

“青禾……”他试图挽留,试图求她跟自己走,可是,她的态度如此坚决,竟不肯给他一丝一毫的机会。

“天亮之前,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如果你改变主意,随时来找我。”

“我是不会来的,因为我爱的人是许承轩,从来都不是你。”她一字一字,掷地有声,冷漠而又决绝地转身离开。肖展廷硬撑着冰冷僵硬的身子,一直等到天空放晴。

黑夜变白昼,万物渐渐亮堂起来。可是,他的心却在那一天,永沉黑寂不复存在。

他远远地看着她,穿着娇艳的嫁衣,坐入华丽的花轿,笑靥如花。但却自始至终,不肯往他站的方向望一眼。肖展廷握紧拳头狠狠砸在一旁的树干上,随即有几片枯黄的树叶簌簌落下。

“苏青禾,你是我的,总有一天,你会后悔你做出的选择。”他低沉的声音里透着隐忍的寒意,阴冷的目光随着那逐渐消失在巷口的花轿,变得如鹰般锐利狠绝。

“展廷——”她轻柔似风的声音在耳畔悄然响起,把他的思绪从那个冰冷雨夜拉回到现实。

她吃力地扶着他结实的手臂,一步一步往床边走去。靠近床沿时,他忽然甩开她的手,身体直挺挺地砸在软软的床垫上,金属制成的大床发出嘎吱的声响。

“我,我去给你打水,擦把脸会好受一些。”她站在床边,垂着手,有些局促不安,只好给自己找点事来做,以避免此时的尴尬。

他安静地躺在那里,盯着她自顾自忙碌的身影,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温暖溢满全身。似乎错失了许多年的感觉又回来了。

“青禾……”他细碎的呢喃声从耳边传来,夹杂着不安与恐惧,让她的心微微一震。

“是我,我在。”她轻声应和着,将手覆在他的额头上。他却忽然睁开眼,抓紧了她柔软无骨的小手,黝黑的眸子把她此刻的不安与恐惧尽收眼底。趁她失神之际,肖展廷的大手蓦地钩过她的脖颈,让她的身体紧贴着自己滚热的胸膛。辗转缠绵的深吻,令她的身体轻轻战栗着,想要逃开,却被他的铁臂钩得更紧。

下一刻,青禾听见自己襟前的衣服发出刺的脆响,接着,那脆弱华美的衣料在他手中,分崩离析。她本能地想要推开他的手,却是徒劳无功。他太强健,她阻止不了他更深的索取。

“苏青禾,我发过誓会让你后悔的。”当她感觉自己即将奄奄一息时,他清冷的声音骤然响起,青禾睁眼看他,却看见了一双嗜血阴狠的双眸,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魔鬼一般令人恐惧。

是她伤他太深,才让他变得如此冷漠。既然是她欠他的,那么,就由她来偿还吧!只是,她的身体,她的灵魂,足以赎清她的罪孽吗?

【五】

六月的清晨,有丝丝缕缕的阳光透过格子窗射进青禾的卧室,温暖不刺眼。乳白色的墙上,爬满了郁郁葱葱的爬山虎,清新美好的早晨,青禾的心里却铺满了阴霾。

他已经有多久没有来这里了?青禾掰着纤长的手指算日子。片刻,又摇摇头,走到床边的梳妆镜前,拍拍自己的脸颊,对着镜中的自己说:“苏青禾,你这是怎么了?看起来,像个被打入冷宫的怨妇。”她试图用手指在嘴角扯出一抹微笑的弧度,但却发现,这样的强颜欢笑,比哭还要难看。

肖展廷,自那个新婚夜之后,就彻底对她不闻不问了,他甚至懒得来看她一眼,只任她在这豪华的“金丝笼”里,自生自灭。

肖展廷,你还真是狠心呢!这样的无视与疏离,比你对着我冷言冷语还要令人难过。想到这里,青禾弯弯的眉毛,微微蹙起。转身拿起她的天蓝色针织外套,就往外走。正在忙着打扫客厅的何婶,看她要出门,急忙出声劝阻:“夫人,督军吩咐过,您不能随便外出。”

“何婶,我只是要出去走走,我保证一会儿就回。”

青禾仰着小脸,可怜兮兮地央求。她一定得出去透透气,如果再待在这里,她怕自己会胡思乱想到崩溃。

“夫人,这——”何婶面露难色。督军交代的事,她向来不敢违逆。可是,督军已有几个月不曾来过这里了,连她也在心里暗暗地为青禾抱不平。这样善良温婉的夫人,督军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

“夫人,您一定要早去早回,可千万别让何婶为难啊!”

“嗯,谢谢何婶。”青禾兴奋地对着她绽放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有了何婶的掩护,青禾顺利地避开了门口的卫兵。

出了督军府,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晃悠,心里不由得感叹,原来,省城竟比桐城大了百倍,也繁华了百倍。

正当她难掩兴奋与新奇地东瞧西看时,一道十分熟悉的身影忽然出现在眼前。那身影也似乎发现了自己,对着她挥挥手,然后冲着她儒雅地笑。

“青禾,你过得好吗?”许承轩与青禾坐在茶苑里,抿了口茶,轻轻地问。

“嗯,我很好。”她对着他笑,想证明自己真的很幸福,可是,却不知为何,竟有眼泪悄悄浮上眼眶。

“青禾,他对你并不好,对不对?”许承轩心疼地望着她,心中的愧疚汹涌。

青禾,一直是他疼爱的小妹妹。她与肖展廷的事,他也是一早就知道的。只是,两家父母铁了心要让他们成亲,态度强硬,才令他气愤地离家出走,其实,也是想给青禾与肖展廷一个机会。

哪知!他所乘的船只,居然半路翻沉。一整船的人,生还的,只有三个,他便是其中幸运的一个。他想,等过个三五年,青禾成了亲,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再回家。

不曾想,他已死的消息竟然传回桐城,传入了父母的耳中,他们伤心欲绝地为他大办丧事。那时,苏家的茶庄也逐渐败落,连给茶农的工钱都发不出,不得已,求到自家,却被自己的父母要求,让青禾过门,帮忙打理许家。

自己的兄嫂都不成器,挥霍无度,二老是不想许家的财产,在他们手里被败个精光,才提出这样无理的要求。青禾又是他们看着长大的,二老待她如亲女,也知晓青禾的能力,才放心把许家交给她打理。这样的结果,当真是造化弄人!看着青禾比在许家时还要清瘦憔悴,许承轩的气愤便跃上心头:“青禾,我去找他说清楚!”说着,站起身便要走。

青禾追上前去紧紧地拉住他的手臂,恳求道:“承轩哥,不要去找他。不管怎么说,都是我不对,是我欠他的。他恨我、怪我,也是应该的。”

“青禾——”

“承轩哥,我没事的!展廷他,没有对我怎样,只是不愿理我而已。” 许承轩如此怒气冲冲地去找肖展廷理论,万一得罪了他,她不敢保证,以肖展廷现在的脾性,会不会对他下狠手。

好不容易安抚下冲动的许承轩,青禾又跟他在茶苑里坐了一上午,他们聊到小时候的一些事,都还忍俊不禁,下午他又带她逛了省城。

【六】

许承轩这次来,是为了做生意。他只在省城待了一个月,却比在这里待了三个月的青禾更加熟悉。傍晚时分,他才送她回了督军府。一进门,青禾便觉得气氛不对,何婶一个劲儿地朝她眨眼,她这才注意到坐在沙发上的肖展廷,一脸怒色,阴沉的眸子正冷冷地瞪着她:“苏青禾,你还知道回来?”

青禾被吓得浑身一哆嗦,白皙的小脸更显苍白:“展廷,你回来了?”

他冷哼一声,毫不留情地抓着她雪白的手腕,往卧室走去。卧室的门被他一脚踹开,然后,她被狠狠地甩在大床上。

青禾揉着被抓得通红的手腕,强忍了眼睛里的泪水望着他。肖展廷无视她一脸的委屈,讥讽道:“怎么,去会老情人都不舍得回来了?”

“你派人跟踪我?”青禾也动了气,单薄的身子剧烈地颤抖着。

“你承认了?苏青禾,你去会老情人,为何不挑个隐秘的地方?众目睽睽之下拉拉扯扯的,就算你不知羞耻,也要多少顾虑一下我的颜面吧!”他毫不客气地用难听残忍的语言羞辱她。

“不是那样的!我和承轩哥,是在街上偶然遇到的。”青禾急急地开口解释。

肖展廷却不以为意地笑笑:“承轩哥?叫得可真亲热。怎么这么快就耐不住寂寞了?我不过是三个月没来而已,真不知这三年你是怎么熬过来的。”当年,她亲口说她这辈子只爱许承轩,他和她又怎会只有街头偶遇那么简单。苏青禾,她还把他当三年前那个傻子!

青禾再也忍不住,满眼的泪水蜿蜒而下。原来,她在他心里,是这样的不堪。

“算了,今天的事,我懒得跟你计较。你最好安分一点,否则,我真的会把许承轩变成一尊牌位。”肖展廷看着她满脸的泪痕,只觉得心里难受得紧,转身出了卧室。

青禾被他的后半句话吓得面色惨白,目光空洞地盯着他离去的身影,颓然地瘫坐在床畔上。他,何时变得如此心狠手辣!

晚上,肖展廷留在小楼里吃晚餐。水晶吊灯下,他的脸色还是泛着青,怒气尚未消除。青禾低着头夹菜,不敢看他。这时,他却开口打破了肃静的气氛:“明晚,跟我出席孟司令的宴会!”他沉着嗓子下命令,却并不抬眼看她。青禾轻声应承着,不敢再惹他发怒。

【七】

第二天傍晚,当肖展廷与青禾到达孟司令的府邸时,门外已是车水马龙,人声鼎沸。青禾第一次来这样的场合,心里头难免紧张,手心也沁出了微凉的汗。

肖展廷瞥了她一眼,自然地把她的手放进自己的臂弯里,让她轻轻挽着自己。青禾感激地望了望他,待欲说什么,却见众人纷纷迎了过来,向肖展廷打招呼,就连今天生辰的孟司令,也亲自出来迎接。瞧这阵仗,实在令人昨舌!

好不容易有了闲的空当,青禾一个人走到回廊里透气。这样的场合,实在不适合她。这时,有几位官员的女眷偕同一位妙龄的女子经过。

青禾远远地便听见她们尖刻谄媚的话语,以及嘲笑鄙夷的声音。

“什么夫人!一副小家子气,哪里比得上孟小姐?”

“是啊!孟小姐是孟司令的掌上明珠,无论家世还是才貌,都是督军夫人的不二人选,堂堂绥州督军,怎么就偏偏娶了个下堂妇!”

“你们休要乱说了,展廷娶她,必定是因她有过人之处吧!”此时,一个清甜的女声响起,话虽说的好听,却是泛着浓浓的酸气。

青禾听到这里,竟是再也听不下去,猛然站起身,便要离开。

“苏小姐!”孟微雨唤住她。

“苏小姐,实在不好意思,我们刚才并没有看见你,若是有什么说的不当的,还请你不要介意。”孟微雨的话,虽是道歉的话,却说的趾高气扬,并且,她不称她肖夫人,而称苏小姐,这本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孟小姐说笑了,青禾并不曾听见什么。”说完就欲转身离开,却猛然被孟微雨拉住了手腕,她的唇贴到青禾的耳际,轻声说:“不要以为,你嫁给了展廷,便可以绑住他的心,他迟早都是我的。不妨告诉你,这几个月来,他一直都在陪我看电影喝咖啡,让你独守空闺,实在是不好意思!”

“你……”青禾猛地推开她的手。不料,孟微雨没有站稳,一个趔趄,便摔在地上。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冷冽的声音陡然响起,青禾伸在半空中,待欲去扶孟微雨的手,瞬时僵住。

“不关夫人的事,是我没有站稳……啊!”孟微雨抢在青禾前头,急急地开口解释。刚刚站起的身子却因吃痛,又要往地上倒去,恰好被反应机敏的肖展廷抱在怀里。他一手安慰的扶在孟微雨的背上,目光却紧紧地落在青禾身上。

“跟微雨道歉!”肖展廷寒着一张脸,对她说。

他居然让她道歉!她居然袒护那个女人!青禾望着他亮如星辰炬的眼睛,痴痴地笑,心却在不断地下沉,一直沉到了谷底。

“我要你跟微雨道歉,你是聋了吗?”见青禾无动于衷,他又沉着嗓子命令一遍。

“督军,夫人也不是故意的,既然孟小姐都不追究,就算了吧!”一旁的女眷们假意劝慰,实则是说,青禾故意推到了孟微雨。这一唱一和,实在令人大开眼界。

“苏青禾,我再说一遍,你……”

“不是我的错,我不会道歉!”青禾冷冷地打断他。

肖展廷气极,他的手高高扬起,重重地落在她的脸颊上。青禾的左脸,顿时就红肿起来,一直强忍的眼泪,也终于夺眶而出。她决然转身,落荒而逃。

肖展廷,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怎么可以!她不管别人投来怎样的目光,只管往前跑。她只想逃,逃离他的身边,逃得远远的。可是,纵然逃到天涯海角又能怎样?逃得开他的人,也终是逃不过自己的心。她爱他,这个事实,变不了。

不知跑了多久,她累得放慢了脚步,踉跄着往前走。

“你是想,自己走着回去吗?”青禾被肖展廷的突然而至吓了一跳,他开着车,边走边停地同她说话。语气虽不愠怒,却依旧冷冷的没有温情。

“肖展廷,你是要报复我对不对!你娶我,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对不对?”她对上他的眼睛,不再闪躲,今晚,她只要一个答案。

“是,我是这样想的。”虽然早就料到会如此,可这个答案从他口中说出时,青禾的心,还是被狠狠地揪痛了。她还想问,你的心里,是不是早就没了我的位置?话到了嘴边,却又被她生生地咽了回去,她不想再自取其辱,如若他心里还有她,就不会那么不在乎自己的感受,更不会给自己那一耳光,让她在众人面前颜面尽失。

肖展廷的目光,此时清冷如月光,他冷笑一声,又接着说:“这就是你背叛我的代价,既然你这么愿意走,那就走回督军府好了。如果在天亮前,我还没看见你,那就等着给你的父母收尸吧!”他说完,就一踩油门,轰鸣而去。

【八】

当青禾回到督军府时,天空已刚刚泛了鱼肚白。此时的肖展廷,正在餐桌前吃早餐,看见她进来,并不抬眼。青禾默默地上楼,走到第四个台阶的时候,脚下一滑,身体便直直地跌落了下去,发出一声闷响。

肖展廷当即一个箭步跨到她身前,把她抱到不远处的沙发上,轻轻地去脱她的高跟鞋。青禾吃痛地咬紧了唇,她觉得自己的脚像是被嵌进了鞋里一样,只稍一触碰,就钻心的疼。

“痛就哭出来,不用强忍。”肖展廷瞪她一眼,看着她红肿的左颊和被咬得泛白的嘴唇,心里有个隐秘的角落被狠狠地揪着。

他伸手去触摸她的脸,声音有一丝异样的轻颤:“还疼吗?”青禾仍旧铁着一张脸不吭声,甚至,还别过脸去不让他碰自己。

这时,脚上的鞋被他猛地一下子脱掉,青禾疼得叫出声,低头一看,脚上已被磨出了五六个血泡,青青紫紫的,惨不忍睹。

肖展廷吩咐何婶拿来医药箱,挽起自己衬衣的袖子,亲自给她上药。

“总是这么任性,该多让你吃些苦头才好。”他的眼神略带责备地望着她,手上擦药的力道却渐渐放轻。

青禾听他这样说,忽然觉得心里温暖了许多,以前,她不小心扭伤脚时,他也是这样既责备又心疼地说她:“看你,总是这样不小心,该让你多吃些苦头才是。”

可是,他们还能回到以前吗?此时,青禾望着他的目光,变得不再冷硬,她忽然就原谅了他对自己的伤害:“展廷,你不要再生我的气,不要再恨我了,好不好?其实,当初我……”

“我送你回卧室休息 。”他打断她的话,抬手抱起她就往卧室走去,然后把她安置在柔软的大床上,“你不要到处乱走,想要什么,就叫何婶给你送过来。我还有事,今晚大概不会回来了!”他吩咐完,头也不回地出了屋子。青禾在心里叹气,她差点就有勇气说出当年离开他的原因,差点就将埋藏已久的爱意脱口而出,偏偏,他打断了她。他到底还是恨她的吧!不管她有什么样的理由,他都不想原谅。那么,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她呢?这样的相互折磨,要待何时才能结束?

【九】

肖展廷的心思,青禾还没有猜透。此时,报纸上却登出了他的婚讯。“肖孟联姻,天作之合”,几个大字几乎占据了半个版面。

今天距离她陪他出席孟司令的宴会,不过半个月而已。众人皆知,她是肖展廷的夫人。如今这场婚礼,是要将她置于何地?青禾将那份报纸重重地摔在几案上,眼泪忍不住地在脸上肆虐。

是夜,肖展廷鬼使神差地回到了她住的小楼。还未走到门口,便看见她倚在窗边看书的身影。房间里透出一点橘黄的灯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肖展廷忽然觉得,不管他在外头如何叱咤风云,抑或劳心劳力,回到这里,有这样的一个人,一盏灯在为他守候,就有那丝丝的暖意涌上心口。他甚至觉得,若是一辈子都能这样,该有多好。不知不觉间,他已然淡忘了,自己娶她的初衷是为了报复。

肖展廷一推门,便看见青禾的目光灼灼地瞪着自己,满是怨愤与委屈。低头之际,看见桌子上那份被揉搓得变形的报纸。沉吟了半晌,才开口道:“你都知道了。”

“如此盛大的喜讯,我怎能不知道?我是否也该恭喜督军一声呢?”她嘲讽地笑道。

“你这是什么口气?忌妒吗?”

“我哪里有资格忌妒,不过是个供你报复的对象而已。”青禾的心,忽然酸涩不已,面上却依旧努力地呈现出冷冷的笑意。

“你明白就好,不要忘了,当初是谁先离开我的!如今,你没有资格来质问我。”

青禾望着他,好似被抽走了元气的木偶般,愣愣地站在那里。她陡然清醒,取了纸笔放在他的眼前:“既然如此,签下这份离婚书,你我从今以后便再无瓜葛了。”

“原来,你早就有打算,想要从我身边离开。”他看着那封离婚书,眼里的怒火似要把她灼伤一般。

“要不然呢?你认为,孟小姐的眼里,能容得下我吗?即便是个失了宠的妾室,也是难容的吧!”青禾说着,目光渐渐暗淡下去。

“好!我就成全你!”他执起笔,龙飞凤舞地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大名,再用力地丢到青禾的身上,然后头也不回地驾车离去。他是一刻也不愿意在这里多待,这个女人,真让他生气。其实,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会如此生气。

这三年来,他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在官场上沉沉浮浮,早已磨练到,可以十分理智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是如今,这个女人还是能那么轻易地让他失控!“苏青禾”,他咬牙切齿地念她的名字,他真是中了她的毒,这么些年,都不曾痊愈。

两天后,他接到何婶打来的电话,青禾失踪了!她带走了所有关于她的东西,也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她就像三年前那样,决绝地离开了他,徒留给他满心的痛苦。

可是这次,他不会就此罢手,她是他的,只能是他的。不管她爱不爱,愿不愿,只要是他肖展廷决定的事情,就不可更改。所以,苏青禾,就算她逃到天涯海角,他也会抓她回来。

【十】

肖展廷与孟微雨的婚礼依然如期举行,并未因青禾的失踪而有任何改变。

青禾站在教堂后院的草坡上,暗自神伤。肖展廷,他果然是不在乎她的,他所做的,都只是为了报复她而已,得到她,再狠狠地抛弃她,亦如她当年所做的。当教堂钟声响起的那一刹,耳边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她一面仓皇失措地想要逃离,一面责怪自己,不该来这里,只是再清醒的意识,也终究拗不过自己那颗期盼的心。

刚走到回廊的时候,她便听见两个男人背对着她在低语,忽然,一个穿军装的男子扬扬手里的枪说:“司令,您就放心吧!以我的枪法,定让肖展廷立时毙命。”

另一个男子满意地笑答:“好!事成之后,我会派人掩护你离开,另外,三十万大洋,也会一并奉上。” 然后,二人转身,装着不认识的样子,分头离开。

青禾躲在门旁听得心惊肉跳,定在那里,挪不动脚步。原来,所谓的婚礼,是一场策划已久的阴谋。而阴谋的策划者,正是肖展廷的岳父 ——孟司令。

不行,她不能让他们得逞,更不能让肖展廷一人陷入危险之中。看那两个人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青禾悄悄地走了出来,向着举办婚礼的地方疾步而行。

随着礼炮声砰然响起,教堂的人也越聚越多。青禾努力搜寻着那个杀手的身影,终于,在距离门口两米处看到了他,他的手一直插在裤子的口袋里,面色凝重。

青禾穿越人群,一边往新郎和新娘所站的位置移动,一边紧紧地盯着那个杀手。她想要告诉肖展廷有人要加害他。可是,来不及了!当她距离肖展廷只有两步之遥时,那人的枪已经举起,枪口直指他的心口。青禾顾不得多想,一个箭步向前,推开肖展廷的身体。

而此时,随着啪的一声枪响,子弹呼啸着进入了她的胸膛。那一刻,她就如同秋天的落叶般,轻飘飘地向后倒去,回过神来的肖展廷及时接住她下落的身体,紧紧拥在怀里,然后,低下头去,不停地唤她的名字。

“展廷……孟,孟司令要害你,小心……”她在他的耳旁说完这句话,气息变得紊乱。

“孟庆璋——”肖展廷怒吼一声,抬头发现,教堂里早没了他的身影。转过脸去看到一脸惊恐的孟微雨,对一旁的卫兵说,“把她给我抓起来!剩下的人,去追孟庆璋。”孟微雨还没反应过来,就已被卫兵们拖出了教堂,远远的只听见一阵哀号。

“苏青禾,我送你去医院,你要撑住,你若死了,我要你们苏家所有人给你陪葬。”看着渐渐失去意识的青禾,他疯狂地怒吼,令开车的司机也不禁打了个寒战,同时也加快了车速,他可不想丢掉小命。

尾声

青禾醒来已经是两天之后的事了,她一睁眼,便看见一脸焦急憔悴的肖展廷正守在自己的床边。他的眼窝深陷,下巴处也生出了微青的胡楂,整个人看起来柔和了许多,不复往日的严厉霸气。她伸手去触摸他刚毅的五官,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青禾,你醒了?你终于活过来了。”他看着她弯起嘴角冲着他笑,心里的紧张开始渐渐疏散。

“展廷,还能再看见你,真好——”她说着,眼角有一滴泪轻轻滑落。他低头,吻掉她的泪水,明显得感受到她身体的战栗,心底有一种说不出感动与幸福。

“傻瓜!为什么瞒着我你嫁入许家的真正原因?”肖展廷望着她,语气有些责备的质问。如果不是许承轩来医院揍了他一顿,他至今还会被蒙在鼓里。

“一旦嫁过去,便是永世的痛苦,这些我来承受便好,何苦还要搭上你?”她不顾他的怒视,挣扎着坐起身。他只好把她揽入怀里,让她的头轻靠在自己宽阔的胸膛上。夕阳的余晖照在他们身上,周边都是橘色的光影,美好得似一幅生动的油画。

看着她那张苍白到毫无血色的小脸泛起点点红晕,肖展廷早已不忍责备,只是轻声在她耳边说:“傻瓜,以后不管有什么事,我们一起承担。”

“那,孟小姐怎么办?”她傻傻地问出这个严肃的问题。

“这场婚事,是孟庆璋一手促成的,他明知我已有妻室,还要把女儿硬塞给我,甚至不在意让她当个妾室,这早已让我心存疑虑。所以,一口应承了下来,就是要看看他耍什么花招。我没想到,这老狐狸是想借着婚礼要我的命。”

“那你还要休掉我?”青禾皱着眉瞪他。

“还不是被你气的?我本打算把事实告诉你的。你倒好,什么都还不清楚,居然一早就写好了休书,打算离开我。”他也不肯示弱地回瞪青禾。她一时理亏,便缄了口,低下头去不说话。

看她不说话,一副懊悔的样子,肖展廷也不忍心再责怪,只说:“以后,再不准你打离开我的主意。”

“是,遵命!”她轻笑着,把手举到耳边,对他敬了个蹩脚的军礼。然后,她听见他朗朗的笑声在耳边响起。她知道,三年前那个开朗直率的肖展廷又回来了。

猜你喜欢

微雨
春 归
好饿好饿的小鼹鼠
秋日三章
红星闪闪迎国庆
可乐的妙用
纸巾山水画
扇风小能手
一“吃”多用
字钉运笔
爱有多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