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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人注宋诗的文献价值

2011-03-18何泽棠吴晓蔓

图书馆理论与实践 2011年5期
关键词:国史宋人宋诗

●何泽棠,吴晓蔓

(1.华南农业大学 人文学院,广州 510642;2.广东工业大学 通识教育中心,广州 510006)

宋代的诗歌注释较之前代空前兴盛。宋代出现的众多诗歌笺注本,除注释杜甫、李白、陶潜等前代诗人作品外,还出现了“宋人注宋诗”的这一值得关注的现象,重要的作品有任渊《山谷内集诗注》、《后山诗注》,题名王十朋编撰的《集百家注分类东坡先生诗》,施元之、顾禧、施宿《注东坡先生诗》,李壁《王荆公诗注》,史容《山谷外集诗注》,胡穉《增广笺注简斋诗集》等。宋人注宋诗,除解释诗意外,还有一大特点,即注者同时也对注释的对象——诗歌别集进行文献整理工作,在别集的编纂、校勘、辨伪方面都取得了较高的成就,使上述宋人注宋诗的优秀注本具有重要的文献价值。

1 宋人注宋诗的版本价值

1.1 别集的最初版本已失传,注本为现存最早版本

这以任渊的《后山诗注》与胡穉的《增广笺注简斋诗集》为代表。

任渊在《后山诗注目录》前的一篇引言中说到:“读后山诗,大似参曹洞禅,不犯正位,切忌死语。非冥搜旁引,莫窥其用意深处,此诗注所以作也。近时刊本,参错谬误。政和中,王云子飞,得后山门人魏衍亲授本,编次有序,岁月可考。今悉依据,略加绪正,诗止六卷,益以注,卷各釐为上下。作之有谓,而存之可传,无怪乎诗之少也。衍字昌世,作《后山集记》,颇能道其出处。今置之篇首,后有学者,得以览观焉。天社任渊。”[1]1

魏衍为陈师道编定文集并作《彭城陈先生集记》,事在政和五年(1115年)。而王云为之作序在政和丙申,即政和六年(1116年)。那么任渊作这篇序言的时间,则最早当在政和六年之后。他以魏衍编定的陈师道文集作为注释的依据,对原来的初稿进行了大量的补充修订,今天所见的《后山诗注》十二卷,便是在这个时候基本成型的。

在这段序言中任渊称魏衍本“编次有序,岁月可考。今悉依据,略加绪正。”可见他对于魏衍本并没有作多大的改动与增删。魏衍《彭城陈先生集记》云:“得古律诗四百六十五篇”,[1]17今《后山诗注》录诗461首,与魏衍本基本相合。而今国家图书馆收藏的南宋初年眉山刻本《后山先生文集》(蜀大字本)录诗660首,与魏衍本不合,多出的所谓“三分之一弱”,明显是因为后人增补所致。因此,任渊注本才真正保留了魏衍本的原来面貌,在魏衍编本早已失传的今天,它更是具有无可替代的文献价值。

最早刊行陈与义诗集的是周葵。葛胜仲《陈去非诗集序》云:“绍兴壬戌(1142年),毗陵周公葵自柱史牧吴兴郡,剸裁丰暇,取公诗离为若干卷,委僚属校仇,而命工刻版,且见属为序。”[2]540但葛胜仲没有说明陈诗具体的卷数与篇数。晁公武《郡斋读书志》卷十九:“陈参政《简斋集》二十卷。……周葵得其家所藏五百余篇刊行之,号《简斋集》。”[3]卷十九可见周葵所刊之本,分为二十卷,共五百余篇。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卷二十所著录《简斋集》则为十卷。但周葵刊本早已失传。现存最早的陈与诗集版本为胡穉《增广笺注简斋诗集》。

楼钥《简斋诗笺序》云:“胡君用心既专,数年之间,朝夕从事。而简斋之作,不过六百篇,故注释精详,几无余蕴。”[2]1可见胡穉在周葵刊本的基础上又搜集了一些篇目,总数多于周刊本。胡注本成书于南宋光宗绍熙元年(1190年),刊刻年代不晚于绍熙三年(1192年)。

葛胜仲、晁公武均未说明周葵刊本的编排体例。胡注本为编年体,编年者正是胡穉本人。胡穉《自序》云:“余因暇日,网断义擿,所得逾十八九,乃编纪岁月而悉笺之,将使览者目击心谕,可抚而玩焉。”[2]2胡注本采用了当时较流行的编年排列方式。综上所述,胡注本的文献价值较高。

1.2 改动别集的编排方式,使注本成为更佳本

在“宋人注宋诗”这一学术现象中,许多注释者并非被动地利用现有的诗人别集进行注释,而是主动参与编集工作,因而这些注本成为该别集的重要版本。任渊的《山谷内集诗注》、史容的《山谷外集诗注》就是典型的例子。

清《武英殿聚珍丛书》所收《山谷诗注》本与清乾隆间翁方纲校、树经堂刊《黄诗全集》本《山谷内集诗注原目》标题次行的任渊《引言》:“近世所编《豫章集》,诗凡七百余篇,大抵山谷入馆后所作。山谷尝仿《庄子》,分其诗为内、外篇。此盖内篇也,晚年精妙之极,具于此矣。然诠次不伦,离合失当。今以事系年,校其篇目,各如本第。其不可考者,即从旧次,或以类相从。诗各有注,离为二十卷云。”[4]

这段序言中提及的《豫章集》,即黄庭坚的外甥洪炎编定的《豫章黄先生集》(又称为《内集》)。按洪炎编定《内集》,事在南宋高宗建炎二年(1128年),则任渊作此序的时间,最早当在建炎二年之后。此时党禁已除,他以《内集》作为注释的依据,同样对初稿进行了增订,今天所见的《山谷诗集注》二十卷便成型于此时。

在以上这段序言中,任渊认为洪炎本《豫章集》“诠次不伦,离合失当。今以事系年,校其篇目,各如本第。”可见他对洪炎本的体例作了很大的变动。按洪炎在《豫章黄先生退听堂录序》中叙述编撰体例云:“分别部类,各以伦类”,[5]卷首可知洪炎本是一个分体的本子。陈鹄也在《耆旧续闻》中表达了对这种体例的不满:“而洪炎玉父专其事,遂以退听为断,以前好诗皆不收,而不用吕汲老杜编年为法,前后参错,殊牴牾也。”[6]

任渊则用以事系年的方式,将它改造成了一个编年的本子。

《山谷外集》的编者原为李彤,分体排列。到了南宋,史容续任渊注黄庭坚诗,撰《山谷外集诗注》,延续了任渊编集的传统,将诗歌由分体转为编年排列。《山谷外集诗注》,先后有十四卷本和十七卷本两个系统。南宋宁宗嘉定元年(1208年)十四卷本初刊于蜀,故称蜀本。这个版本的面貌至今保留在《四部丛刊续编》的影印元刊本之中。史容在这个版本的引言中说:“因以少游语冠篇首,其作诗岁月,往往附见,有不可考者,不强为之说也。诗有古、律,悉从旧次;旧多舛误,略加是正,余且从疑,以俟博识。”[7]卷首

由此可知这个版本依照的是李彤所编黄诗《外集》的旧有次序,也就是说按照古、律诗的分体来编排。从现存的影印元刊本看来,情况也的确与史容所述一致。南宋理宗淳祐十年(1250年),《山谷外集诗注》修订重刊于闽,共十七卷,故称闽本。十七卷本比十四卷本的流传更为广泛,上海古籍出版社黄宝华点校的《山谷诗集注》与中华书局刘尚荣校点的《黄庭坚诗集注》,采用的都是这个版本。与十四卷本相比,十七卷本的一个明显区别在于与《黄陈诗集注》极其相似的编年体例。史容亦在这个版本的引言中说:“因以少游语冠于篇首,其作诗岁月,别行诠次,有不可考者,悉皆附见,旧多舛误,略加是正,余且从疑,以俟博识。”[8]501

这明显是由《山谷内集诗注》中“校其篇目,各如本第”以及“从其旧次”“以类相从”的体例继承而来。史容之孙史季温也在《闽宪刊山谷外集诗注跋》中叙述这一体例的变化云:“其后大父优游林泉者近十年,复参诸书,为之增注,且细考山谷出处岁月,别行诠次,不复以旧集古律诗为拘。考订之精,十已七八,其间不可尽知者附之本年。”[9]

此外,近人张元济亦在《四部丛刊续编影印元本山谷外集诗注跋》中叙述这两种版本的区别云:“(十四卷本)悉依李彤原编古律分体之旧。……世行十七卷,出自季温重刻闽本,即以此本分年改编,全失李彤分体旧第。”[7]卷首

虽然张元济对这一体例的变化颇有微词,认为改变了李彤编本的原来面貌,然而继承《山谷内集诗注》的编年体例,却无疑是一个进步。

从“知人论世”、阐发诗旨的角度来看,编年排列比分体排列更具学术价值,因而任渊、史容将《山谷内集》《山谷外集》由分体改为编年、再加以注释,其文献价值更高。

1.3 为别集提供重要的版本

这以苏轼诗的分类注本为代表。苏轼诗集最早刊行是以编年排列,早期的苏诗注本,如四注、五注、八注、十注本,都是在原集基础上进行注释的编年注本。至南宋中叶,坊间出现了一部名为《王状元集百家注分类东坡先生诗》的苏诗注本,影响也很大。据题名王十朋的序称,这部书是在八注、十注的基础上形成的。①(宋) 王十朋《集注分类东坡先生诗》卷首,《四部丛刊》影印元建安虞平斋务本书堂刊本,上海:商务印书馆,民国八年(1919年)。关于百家注本的编者,存在重大争议。本书题名为《王状元集百家注分类东坡先生诗》,在署名王十朋的序中也以作者的身份介绍了编书的主旨及过程,但《四库总目》认为此书的两篇序都系伪托,编者另有其人。冯应榴与王文诰皆驳斥了这种论点。真相究竟如何,目前难以考辨,姑依旧说,以王十朋为编者。王十朋集百家注文之后,诗歌仍按编年排列,后来著名学者吕祖谦将全书按诗歌的主题分为七十八类。宋代类书编撰风气甚盛,将诗歌按主题分类,也受到了这种学风的影响。分类注对文坛后辈学习苏诗,根据不同的题材,揣摩、学习苏轼的创作思路来说,亦是重要的读本。因此,虽然分类注这种体例劣于编年注,但该注本仍从南宋流传至今,在历代都产生了重要影响。

2 宋人注宋诗的校勘价值

宋人注宋诗的校勘有两大特点:

第一,用以参校的材料可信度高。任渊《山谷内集诗注》中包含了一些校勘内容。任渊在校勘时所采用的黄诗校本,搜罗详备,类别多样,今列举如下:

(1) 山谷诗文集。① 洪州本。按:洪州为今江西南昌,这个洪州本很可能就是南宋高宗建炎二年(1128年)在江南西路安抚使、知洪州胡直孺的支持下洪炎编定的《豫章黄先生集》。② 张方回家本。按:张渊字方回,这个本子有可能是张渊的家刻或家藏本。③ 蜀中旧本。这是一个在四川刊刻的本子。④《修水集》。按:南宋郑樵《通志》中著录黄庭坚《修水集》二十六卷,②(宋) 郑樵《通志》卷七十,823页,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1988年。因此有可能是一个南宋刻本。

(2) 山谷手迹。① 彭山黄氏本。② 什邡张氏本。③ 文氏真本。按:文抗字少激,临邛人。④ 杨明叔家真本。按:杨皓字明叔,眉州丹稜人。⑤ 赵子湜家本。

(3)石刻本。任渊所用的黄诗校本,现在大都已经失传,因此这部分内容的文献价值仍然是不可忽视的。

南宋施元之、顾禧、施宿的《注东坡先生诗》是另一重要的苏诗注本。其中施宿所作题下注,除了注释人物及史实之外,还包括少量的校勘。施宿本人在金石书法方面有一定的造诣,任余姚县令时,还将部分苏诗的墨迹刻石于县治。施宿赖以校勘的材料有两大来源:一是他所藏或所见的苏轼书写本人诗作的墨迹;二是各地苏诗手迹的石刻。

无独有偶,李壁《王荆公诗注》中的校勘也很注重使用石刻一类的材料。李壁曾贬官至王安石故乡抚州3年,接触了大量的原始材料,常常能见到王诗在故乡的石刻本。如《送陈谔》《试茗泉》《书陈祈兄弟屋壁》等诗,李壁都在抚州见过石本。

第二,态度严谨,慎于改动。任渊《山谷内集诗注》中的校勘有时仅仅列出黄诗的异文,例如《演雅》云:“螳蜋当辙恃长臂”,任校云:“‘恃’一作‘怒’。”[8]23有时也对异文的取舍加以判断。如《赠送张叔和》云:“自觉两踵生光辉”,任校云:一本“踵”作“种”,或引乾峰示众云:法身有三种病,二种光,须是一一透得,始解稳坐。殊失此诗本意。[8]110则说明了自己取“踵”字而舍“种”字的理由。

施宿一般不改动苏诗原文。在施宿的校勘中,《次韵周开祖长官》依吴兴向氏所藏墨迹,《定惠院寓居夜月出偶出》依临川黄掞所藏墨迹,《次韵钱穆父》依乐道槃所藏墨迹,《次韵答完全夫穆父》依吴兴秦氏所藏墨迹,《次韵胡完夫》《送杨孟容》依成都府石刻。在这些篇目中,用以参校的材料与底本都有差异。一般来说,墨迹与石刻的可信度更高,施宿仍然没有擅自改动底本,而是两存其说。

只有少数证据确凿的地方,施宿才作了改动,例如:

《别子由三首兼别迟》施宿注云:“宿守都梁,得东平康师孟元祐二年三月刻二苏公所与九帖于洛阳,坡书《别子由》第二诗,而题其后云:元丰七年,余自黄迁汝,往别子由于筠,作数诗留别,此其一也。其后虽不过洛,而此意未忘。因康君郎中归洛,书以赠之。元祐元年三月十日,轼书。“水南卜筑吾岂敢”,集本作“卜宅”;“想见茆簷照水开”,集本作“遥想茆轩”。今皆从石刻。师孟医士,能刻两公简札,托名不朽,有足嘉者,遂得以正集本三字之误云。”[10]1169

《次韵曹辅寄壑源试焙新芽》施宿注云:“集本云:‘仙山灵雨湿行云’,‘试作小诗君一笑’。吴兴向氏有毕良史旧藏墨迹,‘灵雨’作‘灵草’,‘一笑’作‘勿笑’,今从墨迹。”[10]1611

可见施宿从事校勘的态度较为严谨慎重,即使在掌握了东坡手书这种有力材料的前提下,也不轻易改动集本,仅在个别地方依靠墨迹作了改动。

李壁亦慎于改动。如《陈君式大夫恭轩》,抚州有石本。诗句有“肯构会须门阀大”,李壁指出:“真迹‘阀’字作‘更’字。”[11]587却没有改动原文。

3 宋人注宋诗的辨伪

这以李壁《王荆公诗注》为代表。上述宋人注宋诗的许多注本,注者都参与了编集工作,在编集的同时已经进行了辨伪,故在注文中未涉及辨伪。李壁的《王荆公诗注》是在原有《临川文集》的基础上加以注释,但李壁也对一些可疑之作进行了辨析。李壁辨伪的依据有三:

一是词气不类。李壁对王安石诗的风格十分了解。宋人真德秀《故资政殿学士李公神道碑》称:“其所自作,知诗者谓不减文公。”[12]刘克庄《后村诗话》后集卷四云:“其绝句有绝似半山者,已采入《诗选》矣。如‘平生阅世朦胧眼,偏向白鸥飞处明’、如‘鸦健触翻红簌簌、鸥闲占断碧粼粼’,皆可讽味。”[13]由此可见,李壁自己的诗作风格酷似王安石,因而,他对风格不类王安石的作品,如《送春》《马上转韵》《寄程给事》《送王詹叔》等,提出了强烈的质疑并有一定的根据。

二是当时有关作者的其他说法。如《寄慎伯筠》,李壁注:“或云王逢原 (王令) 作。”[11]366《勿去草》,李壁注:“或云是杨次公 (杨杰) 作。”[11]371李壁引用时人的说法,以上两首都得到了刘辰翁的肯定。

三是见于他集。《汝瘿和王仲仪》《江邻几邀观三馆书画》等作品,也出现在《梅宛陵集》中,李壁并未擅下判断,只是说明该诗两出,未知果是谁作,但仍据词气推测应为梅尧臣的作品。

值得注意的是,李壁怀疑的伪作,往往为后代学者所证实。如《春江》一首,李壁注:“或言此方子通诗,荆公爱之,书于册,后人误谓公作。”[11]861清代补注王安石诗文的沈钦韩引《中吴纪闻》云:“方子通一日谒荆公,未见,有诗云云。荆公亲书方册间,因误载《临川集》。”[11]861这说明,李壁的辨伪,并非妄引他说随意猜测,而是有一定的根据。

4 宋人注宋诗所引佚书的文献价值

在宋人注宋诗各注本中,注者所引用的文献,有一些到如今已经失传,成为佚书。这些佚书的部分篇章片断赖宋人注宋诗得以流传。

这些佚书中,有一些是宋代著名文献,如官修的《国史》《实录》等。

北宋九朝《国史》,见于著录者凡六:① 太祖、太宗两朝《国史》。② 太祖、太宗、真宗三朝《国史》。③ 仁宗、英宗两朝《国史》。④ 神宗《国史》。⑤ 哲宗《国史》。⑥ 神宗、哲宗、徽宗、钦宗四朝《国史》。宋人注宋诗的主要注释对象是生活在仁宗、英宗、神宗、哲宗朝的王安石、苏轼、黄庭坚、陈师道等人,因此而保存下来的《国史》,主要是上述四朝《国史》。

李壁《王荆公诗注》对《国史》的引用最多,达12条。如《答扬州刘原甫》一首,李壁详细引用《国史》中刘敞(原甫)的传记介绍其生平事迹。

任渊《山谷诗集注》对《国史》的征引也有3条。如黄诗《谢送碾壑源拣牙》云:“春风饱识太官羊”,任注云:“《国史·职官志》:太官令属光禄寺,掌膳羞割烹之事。”[8]48

施宿《注东坡先生诗》的题下注也常引用《国史》。施宿在《东坡先生年谱序》称:“而又采之《国史》以谱其年。”[14]在一些具体的作品注释中,如《孔长源挽词二首》题下注:“文仲、武仲仕至侍从,与平仲皆有传《国史》。”[10]611可以说明,施宿常常参考《国史》。

值得注意的是,施宿题下注中引用的《国史》材料,还可与现存的《宋史》互相参证。施注的大部分人物事迹与《宋史》的该人本传文字重合,即便有时语句不尽相同,但明显可以看出施宿注与《宋史》是根据同一蓝本写成的。《四库总目提要·〈宋史〉提要》称:“盖其书以宋人《国史》为稿本。”[15]这一蓝本,显然就是《国史》。国此,施宿注可与《宋史》相参看。

《实录》也是宋代注释者常引用的对象。与《国史》一样,宋人注宋诗所保存的《实录》文字,主要是仁宗、英宗、神宗、哲宗、徽宗各朝《实录》。以任渊《山谷诗集注》为例,所引《仁宗实录》1条、《神宗实录》4条、《哲宗实录》64条、《徽宗实录》2条。

历代实录,史学家多归入编年体裁。然而从宋人注宋诗所引部分来考察,未必如此。以任渊《山谷诗集注》为例:

黄诗《次韵子由绩溪病起被召寄王定国》云:“斯文吕与张,泉下亦苏醒。”任注云:按《实录·王安石传》,吕诲、刘述、刘琦、钱顗、孙昌龄、范纯仁、吕公著、孙觉、李常、胡宗愈、张戬、王子韶、陈襄、程颢,皆论列变法非是,以次罢去。[8]55

又黄诗《奉和文潜赠无咎篇末多以见及以既见君子云胡不喜为韵》云:“先皇元丰末,极厌士浅闻。”任注云:《实录·吕公著传》曰:时科举专用王安石经义,士无自得学,而朝廷文词之官,渐艰其选。神宗以答高丽书不称旨,盖尝以为言。[8]93

除此之外,《山谷诗集注》相似例证尚有数条。可见宋代实录于编年体大纲之下,又多有大臣附传的纪传体内容。

在宋人注宋诗之外,大量的宋代文献也为支持这一观点提供了丰富的旁证。例如李焘的《续资治通鉴长编》便征引了《仁宗实录》寇准及王钦若本传、《神宗实录》刘永年传、《哲宗实录》郭远旧传与《徽宗实录》吕大忠附传等实录中的大臣附传19条。此外,司马光的《资治通鉴》、李心传的《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及一些笔记、别集都引用了类似内容。可见,宋人注宋诗所保存的《实录》,有重要的文献价值。

除上述《国史》《实录》外,宋人注宋诗所引的佚书遍布史、子、集各部,如史部杂史类钱惟寅《金坡遗事》,地理类宋敏求《东京记》、钱绅《同安志》、张舜民《南迁录》,子部医家类苏颂《图经本草》,道家类曾慥《集仙传》,杂家类张师正《倦游录》,小说家类杨亿《杨文公谈苑》、张君房《脞说》,集部诗文评类《王直方诗话》、李颀《古今诗话》、曾慥《高斋诗话》等,都是宋人注宋诗各注本共同征引的对象。至于单个注本所引佚书,数目更多,难以枚举。由宋人注宋诗保存下来的这些佚书的篇章词句,有重要的文献价值。

[1](宋) 任渊注;冒广生补笺.后山诗注补笺[M].北京:中华书局,1995.

[2](宋) 胡穉注.陈与义集[M].2版.中华书局,2007.

[3](宋) 晁公武.郡斋读书志[M].清武英殿聚珍本.

[4](宋) 黄庭坚撰.黄庭坚诗集注[M].(宋) 任渊等注.北京:中华书局,2003:46.

[5](宋) 洪炎.黄诗全集 [C].清乾隆五十四年(1789年)树经堂本.

[6](宋) 陈鹄.耆旧续闻[Z]//文渊阁四库全书1039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599.

[7](宋) 史容.山谷外集诗注[Z]//四部丛刊续编.上海:商务印书馆,1919.

[8](宋) 黄庭坚撰.山谷诗集注[M].(宋) 任渊等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

[9](宋)史季温.闽宪刊山谷外集诗注跋[C]//山谷外集诗注.清武英殿聚珍本.

[10](清) 冯应榴辑注.苏轼诗集合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

[11](清)沈钦韩补注;李之亮补笺.王荆公诗注补笺[M].成都:巴蜀书社,2002.

[12](宋) 真德秀.西山文集[Z]//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174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656.

[13](宋) 刘克庄.后村诗话[C]//宋诗话全编 第8册.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8:8450.

[14]四川大学中文系唐宋文学研究室.苏轼资料汇编[G].北京:中华书局,1994:1646.

[15](清)永瑢,等.四库全书总目[Z].北京:中华书局,1965: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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