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扬，胡豪，王一涛（中药质量研究国家重点实验室/澳门大学中华医药研究院，澳门特别行政区）

基于发展中国家相关案例探索我国制药企业产业升级的突破路径Δ

赵扬＊，胡豪，王一涛#（中药质量研究国家重点实验室/澳门大学中华医药研究院，澳门特别行政区）

目的：为我国制药企业在产业升级的过程中尽量避免可能遭遇的问题提供参考。方法：通过收集近年来印度制药企业在产业升级过程中遇到障碍的一些案例，分析其中的原因并对我国制药企业产业升级提出建议。结果与结论：我国制药企业可能要面临专利挑战困难、药品质量事故频发、市场定位不妥和仿创资源分配不平衡等4个比较重大的障碍。建议我国的制药企业在专利问题上与跨国制药公司合作，着眼更高标准的药品质量管理，建立长远海外市场规划，并合理分配仿创资源。

制药企业；产业升级；发展中国家；印度；中国

提高技术创新含量和加快国际市场融合是发展中国家制药企业在产业升级中的2个必然努力方向。但是在这个过程中，制药企业将不可避免地遭遇诸多的障碍，特别是会有很多的陷阱。潜在的不利因素和风险不仅会延滞发展中国家制药企业产业升级的速度，甚至可能使其错失产业升级的机遇。因此，发展中国家制药企业一方面要认识到产业升级的机会和收益，另一方面更必须要关注其中的障碍和风险。本文希望通过对同为发展中国家的印度制药企业产业升级过程中遇到的障碍进行分析，为探索我国制药企业的产业升级突破路径提供一些政策和操作建议。

1 发展中国家制药企业产业升级的障碍分析

发展中国家制药企业可能遭遇的产业升级障碍与制药产业的全球技术和市场环境紧密相关，集中在专利挑战、药品质量、市场定位和资源分配4个方面。

1.1 专利挑战面临重大困难

专利是制药产业技术密集特点的集中体现，也是发展中国家制药企业产业升级的焦点所在。面对发展中国家制药企业的成本挑战，发达国家制药企业特别倚重专利壁垒展开阻击。而发展中国家的制药企业往往从仿制药开始，通过仿创结合向产业价值链高端转移，因此通过专利挑战打破专利壁垒就成为这些企业的选择。但在当今的专利制度下，这种选择并不容易。

印度南新（Ranbaxy）公司与美国辉瑞（Pfizer）公司之间关于立普妥（阿托伐他汀钙片）的专利纠纷就是一个典型案例。立普妥是制药产业中的明星产品，自然成为仿制药企业进攻的目标。南新公司为了竞争市场，采用了对立普妥的专利进行挑战的策略。2004年3月，南新公司提起诉讼，要求撤销与立普妥相关的2个专利（US 4681893和US 5273995），试图由此绕过这2个关键的专利来仿制该药。南新公司认为辉瑞公司用于支持这2个专利的数据是不完全的，因此专利本身是无效的，南新公司的仿制行为不应受到阻拦。美国特拉华州联邦法院随后驳回了南新公司所有的诉讼请求，认定南新公司的仿制行为构成了侵权，其仿制产品不能上市。南新公司不服判决，继续上诉。此案缠斗将近5年之久，于2008年结案，最终辉瑞公司的专利权得到了维护，南新公司只取得了在专利到期之后的首仿权[1]。

从案件的发展过程不难看出，辉瑞公司作为美国本土的企业，在美国法律的掌握和应用方面无疑有着明显的优势。外来企业想要在美国击败辉瑞公司这样的本土制药巨头，难度可想而知。事实上，抛开辉瑞公司的本土优势不谈，加强对制药企业的专利保护在世界范围内也是一个大的趋势。由于研发新药的成本越来越高，创新性制药企业特别需要从市场独占权和定价权中取得利润，用于支持后续的新药研发。为了保护这些企业的创新热情和创新能力，国际上对新药品种的保护力度不断加大，在这方面取得的共识也越来越广泛。相应地，发展中国家制药企业通过专利挑战来取得上市许可的难度也就越来越大。

1.2 药品质量事故如影随形

除专利问题之外，质量问题同样成为西方国家阻止发展中国家制药企业产业升级的重要壁垒。1984年，美国Hatchman-Wax法案通过后，仿制药申请上市不需要提供临床数据，只需证明仿制药与原创药生物等效即可。在没有临床试验数据支持的情况下，药品的质量就成为判定其能否上市的唯一依据。其结果就是仿制药的质量成为国际市场关注的焦点。例如，近年来对印度制药企业产品质量的质疑声浪就从来没有平息过。

其中，遭到质量问题困扰最为严重的当属南新公司。2008年，美国食品与药品管理局（FDA）向南新公司发出警告信，指出其在印度的2家工厂存在严重质量问题，包括：防污染措施不过关、工厂内部检查不到位、生产记录出现缺失等。FDA作出决定，禁止由这2家工厂生产的30余种药品出口到美国。祸不单行，2009年5月，FDA再次发出警告信，指责南新公司1家在印度的工厂伪造数据以获得在美国的上市许可[2]。这一次FDA不仅发出了进口禁令，还停止审批所有来自这家公司的上市申请。由于美国是南新公司最大的海外市场，这些惩罚措施马上就对该公司的绩效产生了重大影响。在FDA发出警告信后，公司的股票价格1天之内就下跌了5%。这种影响还扩展到南新的其他市场，在2009年的第3季度，该公司在美国的销量骤降了53%，在发展中国家的销量则下降了30%。尽管南新公司想尽了一切办法，包括聘请在美国人气颇高的纽约市前市长朱利安尼作公关顾问，公司的表现仍然没有较大的提升。由此可见，质量问题可能对发展中国家制药企业的出口产生巨大的负面影响。

1.3 定位不妥遭受市场冷遇

发展中国家的制药企业往往将低价作为获取市场的手段，视其为在市场竞争中无往不胜的利器。但是低价的市场定位如果不能与目标市场的实际相结合，有的时候反而可能成为败笔，并长远地影响企业的市场印象和地位。印度Cipla公司在非洲遭遇的失败就提供了一个真实的案例。

2001年，Cipla公司在非洲推出了抗艾滋病的鸡尾酒疗法药物，价格仅为每人每天1美元[3]，这个价格比原创药价格的十分之一还要低。公司预期由于价格上的优势，再考虑到非洲艾滋病患者的数量十分惊人，且大部分患者急需药物治疗，销量应当相当可观。然而，公司没有考虑到的是，在非洲特别是在一些地处撒哈拉沙漠以南的国家，每人每年的健康消费总和才只有2美元。在这种情况下，Cipla公司推出的药物乏人问津，最后不得不退出这一市场。因此，如何突破低价优势的惯性思维，寻找适合的市场并制定合理的价格，也是来自发展中国家的制药企业需要突破的障碍。

1.4 用于仿制和创新的资源分配不平衡

发展中国家制药企业的产业升级必然要经历从仿制到创新的过渡。在这个过程中，企业兼有仿制药项目和创新药项目，两者存在互辅关系。很多制药企业都在初期用仿制药项目取得的收益为创新药项目提供资源，并预期将来在创新药上市后，以高额利润反哺来自仿制药的投入，从而成功实现转型[4]。但实践中，新药的市场效果却可能不如预期，从而影响企业的转型。

以著名的印度Dr.Reddy’s Laboratories（DRL）公司为例，2004年，该公司决定开始加大对创新药的研发力度，将公司每年销售额的8%作为研发费用，目标就是研制重磅炸弹型药物。然而5年之后，创新药的上市仍然遥遥无期，前期投入的大量研发经费得不到弥补。到2009年，DRL公司不得不减少对新药研发的投入，并关闭了其在美国亚特兰大的研发中心[5]。这次转型失败造成的后果无疑是十分严重的。由于该公司前几年大量将资源投入到创新药项目上，使仿制药项目资源投入不足，结果导致企业出现了创新药失败、仿制药后退、企业整体实力下降的严重问题。

2 我国制药企业产业升级的突破路径建议

同属发展中国家，我国的制药企业要在国际技术和市场的大背景下实现产业升级，也就必然可能遭遇上述的障碍，因此可以借鉴印度等发展中国家制药企业的惨痛教训，针对性地探索突破路径。

2.1 变专利挑战为专利合作

印度制药企业多次在西方国家挑战原创药企业的专利，但鲜有成功。造成这种结局的原因有很多，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由于跨国制药企业多是在本土作战，熟悉当地法律，再加上应对专利挑战的经验十分丰富，在上市之前留给发展中国家仿制药企业在法律上挑战的余地已经很小了。可以预期，今后这种专利挑战的策略会越来越难以奏效。

退一步讲，即使赢得了诉讼，这种结局对企业未来的发展也未必有利。短期来看，企业产品获得了在发达国家市场上市、依靠低成本获取高额利润的机会，但长期来讲，却有可能因此损失宝贵的合作机会。在当前国际主流药品市场仍受跨国制药企业控制的现实情况下，我国企业还是要更多地谋求合作。相较于跨国制药企业而言，我国制药企业最大的优势就是成本较低。无论在原料药的生产成本，还是在研发人员的人力成本方面，我国制药企业都要远远低于跨国制药企业。而跨国制药企业在研发技术、管理水平和本国市场营销方面具有优势。因此，双方完全开展合作，将专利的问题纳入到协议中来，由此避免在这个问题上发生正面冲突，这样既发挥了自身的优势，又可以节省在专利挑战中消耗的时间和人力成本，从而有利于快速地进入国际药品市场[6]。江苏恒瑞医药股份有限公司和瑞典Medivir公司在抗肿瘤药物方面的合作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2.2 着眼更高标准的药品质量管理

前文提到了南新公司因质量问题在美国市场上遭到了严重的挫折。其实，近年来遭遇这种“技术壁垒”的印度制药企业绝不仅仅是南新公司一家。2000年至今，Lupin公司、太阳制药（Sun Pharmaceuticals）公司、DRL公司等印度龙头制药企业纷纷接到了FDA的警告信。从这些FDA警告信的内容可以明显看到，信中很少提到药品的质量问题，而是不断质疑诸如文件的保管、工厂内部监督、仪器的管理等生产过程的细节问题。

从2011年3月1日起，我国正式开始实施新版《药品生产质量管理规范》（GMP）。与1998年颁布的旧版本相比，新版GMP提高了与无菌药品和人员素质相关的要求，还增加了诸如质量风险管理、偏差处理等新的要素，着重强调的也是对药品生产过程的质量控制。除此之外，我国制药企业还要看到的是，虽然新版GMP较之旧版已经有很大的改进，但其与发达国家的GMP（特别是美国的cGMP）标准相比还是有差距。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国内还是国外，优质制造都将是我国制药企业的立足根本之一。我国制药企业眼光应该更加长远，将对生产过程的无暇控制引入到企业理念和管理中，关注从原料到成品的全过程，不仅要适应欧美和日本药品生产的质量管理规范以及相应的检查制度，而且要着手建立更加严格和领先的质量体系，以更高的药品质量管理标准指引我国制药企业未来的实践。

2.3 建立以前期调研为基础的长远海外市场规划

Cipla公司在市场定位问题上的失策说明企业在制定进入陌生市场的价格战略时，不能照搬本国经验，而是要依靠前期的市场调研工作。特别是对像非洲这样消费能力极其有限的市场而言，这项工作就显得更为重要。并且，我国制药企业需要有一个长期的规划，以进入、占领、稳固和控制市场为目标，努力打造企业品牌，提高其在市场上的占有率和知名度。

2.4 通过风险评估合理分配仿创资源

近年来，许多以仿制为主的制药企业都把提高企业创新含量作为企业未来的战略方向。诚然，创新药会带来比仿制药多得多的利润，但在这个过程中仿制药和创新药项目资源分配的失衡很可能会给企业带来伤害，DRL公司的案例就是一个很好的提示。对考虑由仿制为主向创新为主转型的制药企业来说，必须要协调好企业资源在仿制与创新2个方面的分配。如果将资源过分集中在创新药的研发部门，那么一旦转型不成功，企业的生存就会受到威胁。这就要求企业在关注转型所带来的收益的同时，还要对企业在转型中可能出现的风险作充分的评估，并对可能出现的各种问题准备好预案。只有同时兼顾收益和风险评估的资源分配，才能为我国制药企业的均衡发展提供稳健保障。

3 结语

发展中国家制药企业的兴起是改变国际制药产业格局的重要力量。我国制药企业在这其中有巨大的发展空间，有机会扮演重要的角色。但这需要我国制药企业高度重视发展过程中可能出现的障碍和风险，而不是仅仅看到机会和收益。在当前的全球制药产业结构下，我国制药企业只有谨慎制订发展规划，用注重创新、注重质量的基本原则来指引自身战略，通过合作来提高企业的创新能力和竞争能力，才能使企业更快更好地实现产业升级。

[1] Cienski J，Jack A，Yee A.Pfizer agrees Lipitor sales deal[N].Financ Times，2008-06-19.

[2] Ramesh D.FDA charges Ranbaxy with falsifying data at India plant[J].Chem Week，2009，171：25.

[3] Donald A.India slow to wake up to reality of aids[N].Financ Times，2001-06-02.

[4] 李建敏.我国医药企业的技术创新战略及研发模式[J].中国药房，2002，13（7）：388.

[5] Dubey J，Dubey R.Pharmaceutical innoration and generic challenge：recent trends and causal factors[J].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Pharmaceutical and Healthcare Marketing，2010，4（2）：175.

[6] 潘 睿.加快医药高新技术产业发展的思考[J].中国药房，2005，16（7）：492.

Approaches for Industry Upgrade of Chinese Pharmaceutical Enterprises Based on Relevant Cases from Developing Countries

ZHAO Yang，HU Hao，WANG Yi-tao（The State Key Laboratory of Quality Research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Institute of Chinese Medical Sciences，University of Macau，Macau，China）

OBJECTIVE：To provide suggestions regarding how to avoid possible problems during the process of entering international market and improving innovation ability.METHODS：Based on collected cases of obstructions that some Indian producers encountered during the process of industry upgrade in recent years and reasons of these obstructions.Some suggestions for Chinese pharmaceutical enterprises were provided.RESULTS&CONCLUSIONS：Patent dispute，drug quality accidents，inaccurate market positioning and uneven recourses distributions are four major obstructions for Chinese generic drug producers.It is suggested that Chinese pharmaceutical enterprises should cooperate with multi-national pharmaceutical companies regarding patent issues，pay attention to drug quality monitoring during drug manufacturing，focus on long-term aboard market share，and balance resource distribution between imitation and innovation departments inside enterprises.

Pharmaceutical enterprise；Industry upgrade；Developing country；India；China

F407.7；F27

C

1001-0408（2011）33-3076-03

Δ澳门大学RC项目（UL016/09-Y1/CMS/WYT01/ICMS）

＊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医药管理。电话：00853-83974878。E-mail：mb05807@umac.mo

#通讯作者：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研究方向：中药研发和医药管理。电话：00853-83974691。E-mail：ytwang@umac.mo

2011-03-17

2011-06-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