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文渊

(浙江外国语学院欧亚语言文化学院,浙江杭州310012)

作为时间的语法表现形式,ル形和タ形在句末一般表示“非过去(现在或将来)”和“过去”的时制(tense)意义。但是在连体修饰节中其体态(aspect)属性(“完了”和“未完了”)往往会突显出来。如例(1):

(1)a.友達が日本に来る/来た①。 (非过去/过去)

b.日本に来る/来た友達と出会った。(未完了/完了)

然而连体修饰节中的ル形和タ形又不仅仅局限于体态意义,有些句子仍然保持句末的时制属性,有些句子是从谓语句中的テイル形转变而来的,有些句子甚至像形容词一样用来表示被修饰名词的属性和性质等,与时间毫无关系,由此可见其使用规则非常复杂。但连体修饰节中的ル形和タ形的意义功能又并非孤立,而是与句末的语法规则密切相关。本文试就从时制和体态的角度出发,对连体修饰节中的ル形和タ形的意义功能进行分类。并在此基础上,分析句末与连体修饰节的语法规则之间的转换关系,以期为日语学习者提供借鉴,为连体修饰节的习得研究提供参考。

一、句末的时态表现形式

(一)句末的时制表现形式

现代日语中最主要的时制表现形式是谓语的基本形ル形和过去式タ形这一组对立的语法形式[1]75-99[2-3]。句末的ル形通常表达“非过去时制”,タ形则通常为“过去时制”。ル形表达的“非过去时制”比较复杂,包含了现在和将来两种方式,并与谓语的种类相关。当谓语是状态性谓语时表示“现在时制”,当谓语是动作性谓语时表示“将来时制”。タ形通常表示“过去时制”,这个时制包含了过去的状态和过去的事情两种含义。

(二)句末的体态表现形式

在现代日语中主要由ル形、タ形、テイル形等语法形式来表现体态。ル形和タ形在某些语境中可以表现“未完了”和“完了”的体态对立意义以及“反复相”。テイル形的体态意义非常广泛,根据动词的属性和语境的不同可以表示“进行相”“结果状态相”“单纯状态相”“经验相”“反复相”[4]。这五种“非时态”意义既不表示“过去”或“将来”等时制的意义,也不表示事物发展过程中的某个体态意义。连体修饰节中的ル形和タ形都具有这种“非时态”意义的功能,又各有特点。

(三)其他

一个自然的句子与时间的关系不一定是必须的,它可以超越时间关系的束缚。例如表达某个真理或规则,就和时制或体态没有关系。在日语中,ル形除了时态意义外,也可以表现这种超越时间关系的意义。句末的タ形也有其独特的用法,在一些特殊的语境下可以表示某种情态,如“期待的实现”“催促”等。

二、连体修饰节中的ル形和タ形

(一)非时态意义的ル形和タ形

1.ル形—纯粹的修饰

句末的ル形除了时态意义外,还可表达“非时态”意义。在连体修饰节中这种用法同样存在,可以表示被修饰名词的属性、关系、所属等。这种修饰方式与时制或体态没有关系,通常无法确认动作主体和发生时间,笔者称之为“纯粹的修饰”。例如:

(2)肉を食べる動物は牙が発達しています。

在例(2)中,“肉を食べる動物”是指具有“食肉”这一属性的“肉食动物”,而不是描述某个特定的动作主体在特定的时间点进行“吃肉”这个动作,因此不能与“肉を食べている動物”调换。白井(2004)指出这种ル形表现的是“永久的习惯”,和一般性的习惯或反复是有区别的,因此不能与テイル形任意调换[5]。笔者赞同这种说法,认为“永久的习惯”没有特定的动作主体和发生时间,是一种“纯粹的修饰”。

2.タ形—形容词性用法

连体修饰节中的タ形可以表示“非时态”意义,这和句末的タ形有着很大的区别。句末的タ形除了一些特定语气之外,通常只能表达“过去”或“完了”等时制或体态意义,而不具有表达“非时态”意义的功能。然而使用タ形的连体修饰节,可以像形容词一样对被修饰名词的一些特征属性进行描述,我们称之为“形容词性用法”。例如:

(3)成績の優れた学生を推薦します。

如果把例(3)翻译成中文,我们发现相应的修饰成分是形容词,即“推荐成绩优秀的学生”。有趣的是,这种具有形容词性质功能的タ形,转换为谓语句时往往需调换为テイル形,如例(3)转为“成績が優れている”。

构成“形容词性”的用法,与动词的特性密切相关。金田一(1976)根据テイル形的意义以及与动词类型的共现关系,把日语的动词分为“状态动词”“第四种动词”“持续性动词”“瞬间动词”四类[6]5-26。其中“第四种动词”在句末只能以テイル形出现,单纯表示一个事物的状态特性,如前例所说的“優れる”就是“第四种动词”。而由这类动词构成的连体修饰节往往以“第四种动词+タ”的形式出现,表现的同样是事物的状态属性。除了上述的例子之外,还有“曲がった道”“ばかげた話”“込入った事件”等也是第四类动词タ形的“形容词性用法”。体态意义各自独立又相互关联。“持续”是其核心意义,“进行相”表现某一动作的持续,“结果状态相”表现某事件发生变化后产生的结果状态的持续。テイル形的其他意义,则可以认为是从“持续”这一基本意义衍生出来的。

(二)时制意义的ル形和タ形

句末的ル形和タ形表现为“非过去—过去”的一组对立的时制意义,这一语法规则同样适用于连体修饰节。以下从状态·能力、事件两个方面进行说明。

1.过去、现在的状态·能力

在金田一的分类中,“状态动词”不能与テイル形共现,如“ある”“いる”“できる”等[6]6。这类动词用在句末,往往使用ル形表示某种状态或能力。但是当强调这种状态已经是过去的,不复存在的,则通常会用タ形来表达。由“状态动词”构成的连体修饰节也以ル形为主要表现形式,表示被修饰名词的状态或能力。同样的,タ形也能够与“状态动词”共现,表现被修饰名词的状态或能力是过去的,“现在”这种状态或能力已经不复存在。因此,这种类型的连体修饰节一般可以和表示过去的时间副词,如“そのころ”等共现。比如例(4)中的连体修饰节,タ形要比ル形更加恰当,我们称这种タ形为“过去的状态·能力”。

(4)a.山にあった古い家は、ホテルをたてるために取り壊された。

b.そのころ近所にいた田中という青年と親しくしていました。

2.过去、将来的事情

当谓语动词为动作性动词(即金田一分类中的“持续性动词”“瞬间动词”[6]8-14)时,句末的ル形和タ形通常表示“将来时制”和“过去时制”的对立意义,这类用法同样可以在连体修饰节中找到。例如,“明日映画を見に行く”转换成连体修饰节便是“明日見に行く映画”,两者都使用ル形,意义也无差别,都是指在将来的某个时间(明天)去看电影这件事情。又如,“昨日パンを食べた”转换为连体修饰节为“昨日食べたパン”,同样都是表现了“过去时制”的タ形。这类连体修饰节一般可以和表示将来或过去的时间副词共现,如“明天”“昨天”等。

(三)体态意义的ル形和タ形

句末的ル形和タ形所表现的体态意义相对比较单一,主要有“未完了相”“完了相”和“反复相”。但在连体修饰节中,ル形和タ形除了表现句末的语法意义外,还可以表示感觉或知觉的内容、结果的存续等体态意义。

1.反复相

在连体修饰节中要表达被修饰名词的习惯或反复的行为,一般使用ル形或テイル形。两者的意义基本一致,但转换为谓语句时往往使用テイル形,因为使用ル形时如果不加入一些表反复的副词(如“よく”),一般被优先解释为“将来时制”。需要注意的是,前已言之,当连体修饰节中ル形所表示的反复是一种“永久的习惯”时,不能调换为テイル形。此外,当我们需要强调这种习惯、反复是过去的、不复存在的,一般使用タ形。例如:

(5)子供の頃、よく食べたおやつを今日久々に食べました。

例(5)句中“经常吃零食”这一反复的行为并未延续至今,而是孩童时代的一种反复。因此,“よく食べたおやつ”比“よく食べるおやつ”更加恰当。这类句子往往与“子供の頃”等明确表示过去的时间副词共现。

2.未完了相·完了相

连体修饰节中的事件,在主句事件发生时还没有实现的情况下一般使用ル形,在主句的事件发生时已经实现的情况下一般使用タ形。例如:

(6)a.チケツトを買う人が並んでいました。

b.バイトで稼いだ金を使って車を買いました。例(6a)中的“チケツトを買う”的发生时间在主句“並ぶ”之后,即在主句事件发生时连体修饰节的事件还未实现。与之相反,例(6b)中的“金を稼ぐ”发生在“車を買う”之前,即在主句发生时连体修饰节的事情已经实现。我们称前者为“未完了相”,后者为“完了相”。

3.ル形—完结相(感觉·知觉的内容)

当被修饰名词为“声音”“姿势”“气味”等表示感觉或知觉的名词时,连体修饰节中的动词通常使用ル形。这类ル形不含时制意义,但是我们可以把它看做一种体态。例如,在“魚を焼くにおい”这个连体修饰节中,“魚を焼く”表示嗅觉名词“におい”的内容。说话者对“魚を焼く”这一动作不进行局部的体态分析,而是从该动作的整体体态即完结相的角度来把握。这种ル形通常能够与テイル形互换,但是两者体态属性却不同。テイル形一般从动作的进行过程来把握,表现了“进行相”的体态意义。因此“魚を焼いているにおい”仅仅是关注了烤鱼这个事件的某个局部过程(烤鱼的进行过程),而“魚を焼くにおい”则是从烤鱼这个行为的整体(可能包括烤鱼前、烤鱼进行中、烤鱼后的结果等)来把握的。因此我们说讨厌“魚を焼くにおい”的人并非就一定讨厌“魚を焼いているにおい”。

4.タ形—结果状态相

连体修饰节中的タ形,可表示因某种动作或作用所产生的结果状态的持续,例如:

(7)a.メガ礻をかけた人は弟です。

b.黒板に書いた字がよく見えない。例(7)中タ形的这种用法只出现在连体修饰节中,如果转换成谓语句需使用テイル形(或テアル形)表示“结果状态相”。同时,连体修饰节“メガ礻をかけている人”“黒板に書いてある字”一样也成立,即句末的语法规则可以直接套用到连体修饰节中。当然,テイル形(或テアル形)和タ形所表现的“结果状态相”是有微妙的差别的。寺村(1984)指出“～テイルN”表达是主句事件发生时N的状态,而“～タN”则让人感觉强调N外部的特征[1]198-199。因此,“メガ礻をかけている人”只是单纯地表示某人戴着眼镜的状态。与之不同的,“メガ礻をかけた人”则有一种“那个人的特征是戴着眼镜”的语感。

三、句末与连体修饰节中的ル形和タ形之间的转换关系

从以上的分析中,我们发现连体修饰节中的ル形和タ形与句末的语法规则密切相关。以下从句末语法规则的适用与否出发,对两者之间的转换关系进一步分析和总结。

(一)句末语法规则适用于连体修饰节的用法

一部分句末的ル形和タ形的意义功能,同样适用于连体修饰节。例如:

例(8a)的连体修饰节转换为(8b)的谓语句时仍然可以沿用タ形,两者的时态意义是相同的,都表示在过去(昨天)发生的“吃蛋糕”这一事情。除了表示过去的事情的タ形外,表示将来的事情的ル形、过去的状态·能力的タ形等,也同样和句末语法规则一致。我们把连体修饰节中的ル形和タ形与句末语法一致的用法总结如表1。

表1 句末规则适用于连体修饰节的用法

表1中除“纯粹的修饰”之外,句末规则能够同样适用于连体修饰节的用法全部是时制意义的ル形和タ形。如果将表中例句的连体修饰节部分转换成谓语句,至上而下分别为“薬が口臭を消します”“人は日本語ができます”“明日絵を展示します”“人がそばにいました”“京都で写真をとりました”。我们发现转换后的谓语句中所使用的时态表现形式和连体修饰节是一致的,而且其意义也相同,均表现为“非过去”和“过去”的时制意义。也就是说,连体修饰节中的事件或状态的发生时间和主句的时间并不产生相关关系,而是和谓语句一样是以“发话时间”为基准的,这也是句末规则能够适用于连体修饰节的原因所在。而“纯粹的修饰”这一用法无时制的意义,因此与主句不发生任何时间关系,但和句末“非时态”意义的ル形用法一致,同样归于表1。

(二)句末语法规则不适用于连体修饰节的用法

当然,并非所有连体修饰节中的ル形和タ形的用法功能都与句末语法规则一致。有些连体修饰节,或不能转换成谓语句,或转换后需使用其他的语法形式,或使用同一语法形式但表现不同的语法功能。表2总结了连体修饰节不能完全套用句末规则的用法。

表2 句末规则不适用于连体修饰节的用法

表示习惯和反复的ル形和タ形一般也能够适用于谓语句。但是,除ル形和タ形之外,テイル形和テイタ形也经常被使用。例如,表2中例句“いつも行く図書館で会いましょう”中修饰节转换为谓语句时为“(私たちが)いつも図書館に行きます/行っています。”两种时态表现形式。砂川(1986)指出:“如果句中有表示限定期限的用语,如‘最近’‘这几日’等,一般使用テイル形。这是因为テイル形具有‘以前开始的习惯一直延续到现在仍在继续’的含义。”[2]19也就是说,ル形和タ形只是单纯的描述一种反复或习惯,而テイル形所描述的反复却是在一定期间内的。因此,表示“反复相”的ル形和タ形虽然在句末也具有相同的用法,但是与テイル形有强烈的竞争关系。

表2中“未完了相”和“完了相”的ル形和タ形比较特殊,转换成谓语句时出现了一致的语言形式。如表中相应的例句分别转换为“人がチケツトを買います”“バイトで金を稼ぎました”。但需要注意的是,如无明确的时间副词,转换过来的谓语句末的ル形和タ形往往优先解释为“将来”和“过去”的时制意义。因此,我们仍然把这种用法归纳在“句末语法不适用”的范围内。

“形容词性”和“结果状态相”的タ形,在谓语句中都需调换为テイル形。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句末的タ形不具备“形容词性”用法和“结果状态相”的用法。同时前已述之,虽然连体修饰节中的テイル形和タ形的功能意义有微妙的差别,但也可以表现“结果状态相”。而“形容词性”的用法,很多日本人也认为可以接受“優れている成績”这样的テイル形来表现。因此,这些用法的タ形在使用中受到テイル形的强烈竞争,即不使用タ形而用テイル形来表现“形容词性”和“结果状态相”的功能。

和其他几种功能用法不同,表示感觉或知觉内容的ル形与被修饰名词之间不存在格的关系,即“外在关系”。这类ル形是不能转换成谓语句的。

和表1“句末规则适用”的用法相比,表2的时态意义有以下几个特点,这些特点也可以说是“句末规则不适用”的原因所在。

其一这类连体修饰节一般以主句时间为基准,发生在主句之后或同时发生的使用ル形、发生在主句之前的使用タ形。而句末规则一般以“发话时间”为基准,因此部分转换后的谓语句虽然能够使用相同的时态形式,但其意义功能却有所不同。

其二ル形和タ形与テイル形形成强烈的竞争关系。表2中的意义用法以体态为主,转换为谓语句时往往使用テイル形或テイタ形。同时,连体修饰节中同样可以使用テイル形表现体态意义。

其三形容词性的タ形不表达任何时态意义。但和“非时态”意义的ル形不同的是,句末的タ形没有这种用法,转换成的谓语句需使用テイル形。

其四表感觉、知觉内容的连体修饰节与被修饰名词为“外在关系”,不能转换成谓语句。

四、结 语

日语连体修饰节中的ル形和タ形意义复杂多变,有些可以套用句末的语法规则,有些则不然。日语中表现时态的其他语法形式如テイル形,与ル形和タ形的使用形成强烈的竞争关系。因此,对于日语学习者来说,连体修饰节中的时制时态表现形式是难度很高的语法项目之一。掌握ル形和タ形的各项用法功能,理清与句末语法规则的转换关系,对学习这一语法项目很有帮助。

注释:

①本文例句出自《日本語文法·ルフ·マスターシリーズ2:する·した·している》,或由笔者根据报纸、教科书、参考文献等语料改编而成。

[1]寺村秀夫.日本語のシンタクスと意味2[M].东京:くろしお出版,1984.

[2]砂川有里子.日本語文法·ルフ·マスターシリーズ2:する·した·している[M].寺村秀夫.东京:くろしお出版,1986.

[3]益岡隆志.基礎日本語文法:改訂版[M].东京:くろしお出版,1993:108-116.

[4]吉川武時.現代日本語動詞のアスペクトの研究[C]//金田一春彦.日本語動詞のアスペクト.东京:むぎ書房,1976:155-327.

[5]白井恭弘.非完結相「ている」の意味決定における瞬間性の役割[C]//佐藤滋,堀江薫.対照言語学の新展開.东京:ひつじ書房,2004:71-99.

[6]金田一春彦.国語動詞の一分類[C]//金田一春彦.日本語動詞のアスペクト.东京:むぎ書房,19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