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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李白和李贺诗歌艺术特色的异同

2010-11-16王西

电影评介 2010年9期
关键词:李贺李白诗人

唐朝,一个千万华夏人引以为豪的盛世,不仅经济繁荣,国力强盛,更是一个中国古代诗歌发展的顶峰时代,涌现了大批禀受山川英灵之气而天赋极高的诗人。李白,就是在这种登封造极的盛唐文化之下孕育出来的天才诗人。而李贺,则是当盛唐的光彩悄悄隐退之时出现的另一位卓尔不群的诗人。他不是李白,但他的诗歌却有与李白一脉相承的一面。

李白作为一代诗坛天骄,在后世享有极大的声誉,他以自己气挟风雷的创作影响了一代代的诗人。其中李贺更是深受其影响,两人在诗歌创作的艺术特色上颇具有相同特点。

首先,二人都运用了大胆肆意的想象,都是用超凡的想象构造阔大的空间。将想象、幻想、夸张并行。李白的“狂风吹我心,直挂咸阳树。”(《金乡送韦八之京西》)、“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将进酒》)、“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秋浦歌》),真是匪夷所思,想落天外。“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夜郎西,”(《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寄》),更是以奇特的想象表达了对友人的思念。而“西上莲花山,迢迢见明星。素手把芙蓉,虚步蹑太清……俯视洛阳川,茫茫走胡兵。流血涂野草,豺狼尽冠缨。”前两句写自己幻想中遗世独立的情趣,结尾处表现了安史叛军对中原百姓的蹂躏,表达了诗人对百姓的同情。极度的夸张、贴切的比喻和惊人的幻想,让人感到的却是高度的真实。在读到“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时,不能不被诗人绵长的忧思和不绝的愁绪所感染。

李贺在想象方面毫不逊色。他的诗首先给人的印象是生动活泼,毫不拘束地驰骋天上人间,而且在构思和艺术想象上独具创作性,令人惊叹不已。如他的《梦天》:“老兔寒蟾泣天色,云楼半开壁斜白。玉轮轧露湿团光,弯佩相逢桂香陌。黄尘清水三山下,更变千年如走马。遥望齐州九点烟,一泓海水杯中泻。”突出体现了李贺的浪漫主义特色。但由于李贺性格孤僻,诗歌多为对心灵世界的开拓,想象奇异荒诞,是一种病态的天才的幻想。“石脉水流泉滴沙,鬼灯如漆点松花。”(《南山田中行》)、“南山何其悲,鬼雨洒空草。”(《感讽五首》)、“百年老鸦成木魅,笑声碧火巢中起。”(《神弦曲》)等等,在这些诗句中,作者用怪异的想象写荒芜的山野,惨淡的黄昏,阴森恐怖的墓地,令人读后不禁毛骨悚然。

其次,二李的诗歌都有非常强烈的主观色彩,在情感的表述上不掩饰,不节制,而是一任激情奔泻。李白的诗是一种感情流,侧重抒写豪迈的气概和激昂的情怀。“兴酣落笔摇五岳,诗成笑傲凌沧州。”(《江上吟》),体现了洒脱不羁的气质和傲世独立的人格。他入京去做官,就“仰天大笑出门去”,他政治失意了就大呼“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喷涌而出的情感跌宕起伏,让人直接感受到心灵的震撼。

李贺虽才华过人,热爱生活,富有理想,却仕途失意,因此悲愤的情感在他的精神世界里掀起了激荡的波澜。故他的诗歌多抒发这种怀才不遇的愤慨:“我当二十不得意,一心愁谢如枯兰。衣如飞鹑马如狗,临歧击剑生铜吼。”(《开愁歌》),表达了他壮志未酬,旋即委顿,如空谷幽兰独自开谢的情怀。这是对不重视人才的现实发出的悲愤控诉。

二人都用强烈的抒情表达自己的思想,具有浓烈的主观色彩。但是李贺终究不是李白,他们的诗歌在相似之余还有许多的不同之处。

其一,二人诗歌的气概不同。

李白的诗歌气势奔放,讲究纵横驰骋,一气呵成,具有以气夺人的特点。意象多为大江大河、大鹏、高山沧海、巨鱼长鲸。如:“大鹏一日同风起,传摇直上九万里,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上李邕》),以大鹏自喻,在这浩大的气势里体现的是自信与进取的志向和傲视独立的人格力量。又如:“登高壮观天地间,大江茫茫去不还。黄河万里动风色,白波九道流雪山。”声势雄伟之极,给人以一种崇高感。即使轻飘飘的雪花,在诗人眼中都是“燕山雪花大如席”。

李贺的气魄,相较之下就略显狭隘,以哀愤孤寂之思,作晦涩之调,喜用“鬼”、“泣”、“死”等字入诗。这些诗意境清冷哀艳,阴气森森。如诗句“桂叶刷风桂坠子,青狸哭血寒兔死。”(《神弦曲》)、“思牵今夜肠应直,雨冷香魂吊书客。秋坟鬼唱鲍家诗,恨血千年土中碧。”(《秋来》),冷艳奇险自成一家,组成一幅幅冷艳的图画,表现悲哀美。

其次,二人的诗歌都注重抒情,注重自身情感的表达,但抒情方式却大不相同。

李白的抒情是火山喷发式的,情感一旦喷薄而出,就宛如天际的狂风和喷溢的火山。“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一开篇便排山倒海使人无法抗拒。相对来说,李白更喜欢乐府和歌行体,用这种较为宽松的题材体现他诗歌创作发兴无端,气势壮大的个性特征,抒情更为直接。“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行者无畏的狂傲气势在一瞬间喷涌而出。“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开篇即以散文句法,直抒烦忧,表现了诗人奔涌无羁的思想情感。

而李贺则较擅长用一种凄寒、哀怨的格调借助某件事、某个形象来抒发自己的情思。这种用血泪铸就的诗文,使人读来字字含血,句句含情。如《金童仙人辞汉歌》:“空将汉月出宫门,忆君清泪如铅水。衰兰送客咸阳道,天若有情天亦老。”“汉月”、“清泪”、“衰兰”、“老”,一系列清冷意象的排列,借助金童仙人离京的历史故事,曲折的抒发了自己离开京都的悲思,表达了作者对时代变迁的感慨。凄寒的语句折射了当时文人对社会的失望。李贺多写鬼诗,被奉为“诗鬼”,如“幽兰露,如啼眼。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草如茵,松如盖。风为裳,水为佩。油壁车,久相待, 冷翠烛,劳光彩, 西陵下,风吹雨。”(《苏小小墓》),这首著名的“鬼”诗以写景来写飘飘忽忽、若隐若现的鬼魂形象。凄冷的景象渲染了哀怨的气氛,人们从小小的悲剧性鬼魂的形象上看到了诗人的影子,感到诗人那种哀激孤愤炽热如焚的肝肠。

第三,二人的语言风格有很大的不同。李白生性豪爽,喜欢明丽的色调,当他新潮奔涌时,语言往往是清新中有雄壮,如他脍炙人口的《蜀道难》、《梦游天姥吟留别》等名篇,语言极富艺术感染力。而当他不是那么激动时,语言则显得天真率直,仿佛脱口而出的白话。比如:“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古朗月行》)、“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静夜思》),语言质朴易懂,清新明丽。“玉阶生白露,夜久侵罗袜。却下水晶帘,玲珑望秋月。”(《玉阶怨》)、“竹色溪下绿,荷花镜里香。”明丽、优美的意象、清新爽朗的语言风格极大的丰富了李白诗歌的艺术蕴含,呈现出透明纯净而又绚丽夺目的光彩,体现了诗人不苟同世俗的高尚人格。

李贺在诗歌的语言创新上也有惊人的成就。具体表现在,他最善于运用精美华艳的怪诞材料和词汇,尤其是富有美学意义的神话传说,别出心裁地创造出一种异想天开、从未有人说过的语言。真是要“呕出心血乃已耳”。如用“羲和敲月玻璃声”(《秦王饮酒》)来描写太阳,用“向前敲瘦骨,犹自带铜声”(《马诗》)来描写骏马。另外,诗人在语言上还善于化腐朽为神奇,化平易为惊险,把诗中所有的客观景物一律加以美化。如《浩歌》诗开头四句:“南风吹山做平地,帝遣天吴移海水。王母桃花千遍红,彭祖咸巫几回死。”前两句幻想纷呈,雄起诡异,却又把沧海桑田的意思弯曲而鲜明的表现出来;后两句两两对比:一是将仙人与彭祖咸巫进行明比;二是将后者与普通人进行暗比。这样层层对比,“人生几何”的意义就更加明显。李贺在中唐诗坛,乃至整个诗歌史上,他都可以说是异军突起,独树一帜的天才诗人。

在这些诸多相异之处的背后,有更为深刻的原因。二人虽同为唐代诗人,同被后人奉为天才,但不同的出身、环境、经历等诸多因素造成了二人诗歌艺术特色的不同。

首先,二人出身不同。李白的身世虽然是一个谜团,但是从他的诗歌及生活中可以看出他应该出生于一个富有的、极富有文化教育的家庭,并受到过良好的教育,对儒墨道等各家思想兼收并蓄。不但会动笔作诗,而且能论兵击剑、游仙任侠。这样的出身,使本来就极富天赋的李白更平添了一丝狂傲,于是便有了“千金散去还复来”的大气,有了“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的气魄。

而李贺,则出身于没落的皇室后裔家庭,他极有天赋,且自视甚高,常以“皇孙”、“宗孙”、“唐诸王孙”自居,但因家族早已败落,家境贫寒,他希望通过致身通显获得较高地位的愿望,只能成为一种幻想,并由此出现沉重的失落感与屈辱感。于是,诗歌也多哀愤之思,多晦涩之调。让千年后的我们,依然可以深深的感到诗人凄凄的伤感之情。

第二,二人的经历不同。李白二十岁时开始蜀中漫游,接着又离乡远游,足迹踏遍大半个中国,秀丽奇伟的山川,给予了他无穷的启迪。虽曾做过翰林供奉,但不久便被赐金放还,再度漫游。较广的阅历与人生经历给予他老练的洞察力、坚忍不拔的品格及乐观、自信、永不言败的精神。即便是政治失意,离开长安时他仍吟道:“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直至晚年他仍然壮心不已。李白很有天赋,他一生都在试图做出一番伟大的事业,但却天生一副傲骨,一副傲岸超迈的气概,这也注定了他的一生必然是丰富多彩而又刊刻多舛的。

而李贺却因封建礼教的限制,不得参与进士考试。后虽荫举做了个从九品的奉礼朗,但却在二十七岁时英年早逝。李贺颇有天赋,成名甚早,名震京华,但却一生不得志。他只得将生命投入到诗歌创作中,骑驴吟诗,苦吟成性,呕心沥血,想象奇特,境界别样。由于他的短命生活,经历简单,阅历不足,诗歌内容单薄,过分追求奇、怪,流于晦涩荒诞,创作断断续续。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二人所处的时代环境不同,李白生于盛唐,虽后半生经历了安史之乱,但他同样经历了唐朝的鼎盛时代。他豪放洒脱的气度和自由创作的浪漫情怀,充分体现了盛唐士人的时代性格和精神风貌,这种盛唐气象也造就了李白积极进取的人生态度、自由的人生向往、独立不羁、不受任何约束的人格。他的诗歌,是一个盛世的回音,是一个时代的绝响,李白的魅力,就是盛唐的魅力。

李贺则出生于中唐时期。一个王朝从鼎盛时代一下子摔将下来,使此时的文人有了一种普遍的失落感。李贺没有了盛唐世人的昂扬精神风貌,他的诗歌也不再有李白的那种非凡的自信和磅礴的气势。尽管他的少量作品仍存有盛唐余韵,如“男儿何不带吴钩, 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 若个书生万户侯。”但却总表现出一种孤独寂寞的冷落心境。作为韩孟诗派的一员,他也试图开辟新途径、新技法,想象奇异荒诞,意象结构古怪生新,但总也无法找回到盛唐时期的昂扬。

以上肤浅的分析了李白李贺两位天才诗人创作艺术特色的异同之处,他们的诗风虽有所不同,但都将自己所有的青春挥洒在了诗歌创作这片热土上,为后世留下了千古绝唱,为中华文明添上了厚重的一笔。而他们本身也将作为一代文坛天骄名载史册,供后人评说。

参考书目:

1、《全唐诗》 清 曹寅、彭定求等编,康熙四十六年扬州书局刻本。

2、《中国古代文学史》 袁行霈主编,高等教育出版社。

3、《文学理论教程》 童庆炳主编,高等教育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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