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泽雄

梅雨

日子用旧了。还是雨巷、油纸伞

还是丁香花的梅雨季。还是长亭、短亭

还是一堆发霉的衣物和旧诗稿

我都还给你。时光

陷在黄昏的辽阔里。我仍停在原地

一个混沌的水域。是谁在敲暗老屋的亮瓦

又是谁

洗掉了故土的回声。布谷喑哑

十堰，没有辜负这个带雨的名字

低下来的日子

像这些匍匐的峰峦，无法起身。我在怀想

一个时代的无知，和缺失

招摇的拖拉机，城里的花鼓戏

来不及洗净的泥……完成了我的初遇

同去的邻家哥姐，却去投了河

岸上的人还沉浸在戏文里，都袖着手

有人说是伤风败俗。不明不白

多少晴朗，就这样葬送。我从戏文里

找出了貌似殉情的唱词。也不敢确认

一直揣到今天。昨晚，你被雨淋湿

我忘了送伞。草木醒来

你不介意。谁的脚印，没有留下声音……

日子与生活杂黄

只剩下一堆旧时光。揣一把故土上路

去访青冢和雁邱

记忆

我们没能在一起玩泥巴，没能一起

借宽敞的平地放风筝。漫不经心的稻草人

没能守住平原和我们的童年

顶着同一个月亮，我们相邻只能相忘

长江淤在了家门口

梅雨和季风，挽着袖子，在我们的记忆里

空荡荡地奔跑。只有乡音不曾离开

现在，诗歌让我们在同一棵树上荡秋千

你涨红的脸，像是真的把一块石头

抛了出去——日益庞大的身躯

我早已失去轻盈。我们都难以摆脱

地球的引力。在他乡的餐桌上

回忆泡蒸鳝鱼，回忆锅盔米粉，回忆栀子

和棉花的香气

还有老屋顶上的炊烟。两个荆州人

尝竹溪小菜，品房县黄酒，言不由衷地

说着云和飞鸟，说着黑暗里的孤独

我们真的离家越来越远。一张蛛网

落尽多少尘埃，我们眼睁睁看着自己

坠落，又无能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