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强/原著 王星北/改编 汪观清/绘画

红日选 段

吴强/原著 王星北/改编 汪观清/绘画

编者按：

1947年，我华东野战军某部奉命赴山东战场歼灭国民党部队。在友军的配合下，继莱芜战役大获全胜后，又进逼孟良崮一带，激战三天三夜，一举歼灭敌王牌军整编74师。

《红日》全书共4册，499幅，1962-1965年由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首次出版，60开平装本；20世纪八九十年代多次再版，64开平装本；2000年，50开平装本；2007年，盒装横32开精装本；2010年，竖32开平装本。累计印数达上百万册。获第二届全国连环画评奖绘画创作二等奖，作为经典连环画入选《中国现代美术全集·连环画卷》。

值“八一”建军节，节选部分，以纪念那些为中国革命作出贡献的解放军官兵们。

1 天空黑云如墨，雨丝纷飞。这时，总攻击开始了。石东根连的战士们分成几个突击小组，伏在潮湿的地上，缓缓地匍匐前进。

2 秦守本小组的6名突击队员行动最快，已经接近敌师指挥所前屋顶上的机枪阵地。这时，一排又一排紫红色的信号弹，急速地飞上天空。这是营部发给他们的信号。突然，屋顶上敌人的机枪哒哒哒地吼叫起来。

3 原来，石东根和罗光带领的突击队遇到敌人的反扑。一个排的敌人，从壕沟和地堡里跳出来，不顾死活地朝石桥上冲撞攻击。石东根举起冲锋枪，向战士们大声吼道：“冲！把敌人杀回去！”

4 石桥两侧的突击队冲了出去，汤姆枪、卡宾枪组成了短促火力，一齐向敌人猛扫。敌人的反扑被击退了。

5 石东根想乘机冲过石桥，但被从敌人母堡射出的火力阻住。他们只得退回石桥两侧的阵地。石东根恼怒地骂道：“两个多钟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突击小组都死光啦？”

6 这时，秦守本小组的6名突击队员像松鼠似的向前猛跳了七八步，就到了敌人机枪阵地的屋檐下。敌人机枪这时越叫越响了。

7 突然一声轰响，火光中只见左面一座敌人母堡翻了身，他们断定这是张华峰小组向敌人发动了攻击。

8 接着，右面另一个突击小组也和敌人接上了火。秦守本他们激动起来，靠墙根搭成了一座人梯，由身体壮实的张德来做梯脚。

9 王茂生等3名战士爬上了屋顶。这里和敌人机枪阵地正好面对面。他们把汤姆枪对准敌人“哗啦啦”一阵猛打，把敌人打得从屋顶摔滚到了地上。

10 守在下面的秦守本等战士，抢步上去，登上屋顶，掉转枪口把敌人阵地变成了自己的阵地，向石桥两侧敌人的碉堡阵地猛射。

11 前沿的敌人见师指挥所门前发生了战斗，就掉转火力，朝着秦守本他们射击。石东根一见，跳到石桥上，大叫道：“冲过去！”

12 两侧的突击队员勇猛地冲过石桥。这时，炮声如雷，枪弹如雨，地堡炸翻，房屋倒塌……整个吐丝口镇剧烈地抖动，突击队员们很快冲到了敌师指挥所附近。

13 敌人发起了反击。师指挥所东西两侧有两个大碉堡，敌人用交叉火力向战壕里的我军战士猛烈射击，进攻暂时被阻住了。

14 敌人枪声稍歇下来，石东根连的战士们一面战斗，一面向敌人碉堡喊话：“赶快放下武器，缴枪不杀。”一会儿，东西两个碉堡里不约而同地用刺刀挑出一件白色的衣服，左右晃动。

15 石东根刚要发话，只见碉堡里又接连扔出几支步枪。他按捺不住心头喜悦，挥手大声说道：“早该缴枪，省得老子操心烦神！”

16 罗光正要劝阻，敌人又扔出一挺机关枪。石东根大叫道：“这还能是假的？二排、三排上！缴枪捉俘虏！”他边喊边带头往前冲，罗光来不及阻止，只得带领战士们跟他冲出战壕。

17 战士们一齐冲了上去，步步逼近，忽然敌人的碉堡里射出猛烈的机枪火力。我军进退两难，不少战士中弹牺牲，罗光也负了伤。

18 刘胜和陈坚站在前沿指挥所，从望远镜里把情况看得清清楚楚。刘胜气得眼睛发红，怒骂道：“混账！玩假投降！一定要把他们彻底消灭！用火攻！”

19 陈坚觉得强攻硬拼不是办法，正想劝阻，电话铃忽然响了。刘胜一听，是军部来的电话：“李仙洲的大队人马已经突围出莱芜城，正向这边逃命。你们要立刻解决战斗，保证战役全局的胜利。”

20 刘胜放下电话筒，焦急地望着陈坚，把情况告诉他。陈坚恳切地说：“这样打下去，解决战斗慢，伤亡又大，有没有别的办法？老刘，你要慎重考虑。”

21 “我看就这样干！”刘胜坚持着说。陈坚没有表示什么，沉默片刻，走出地堡，向敌人据守的两个大碉堡和附近的阵地观察着。

22 只见指导员罗光头上裹着纱布，从灰白的烟阵里跑出来，走到陈坚面前站住了。陈坚冷冷地说：“谁叫你受骗的？没有受骗的人，世界上还会有骗子？”

23 罗光的头低了下去，他的头疼得厉害，低声说：“程教导员牺牲了，战士们都打红了眼，吵着要朝上攻。”陈坚静默了一下愤然地说：“要说服他们。敌人欢迎我们蛮干、硬拼！我们既要勇敢，又要冷静！”

24 罗光要回阵地，陈坚拉住他说：“你下去吧！”罗光挣脱陈坚的手说：“我行！不要紧！敌人不消灭，我绝不下去！”说着便颠颠簸簸地向前跑去。

25 陈坚回到指挥所里，心里感到痛苦、不安，默默地望着刘胜不说话。

26 刘胜很不乐意，他觉得这位新来的政委毕竟是个战斗经验不足的书生，犹豫、软弱，甚至觉得这是怯懦，是在严重关头的束手无策。

27 刘胜问道：“攻一个怎么攻？不用火攻？”陈坚恳切地低声说：“我们的干部、战士，勇敢多于机智。我刚才在外面遇到罗光，他负了伤，三营教导员牺牲了，战士红了眼，吵着要往上攻，我想你必须珍惜我们部队的战斗力。”

28 刘胜想了一下，怒气渐渐平息下来，说：“好，就照你的意见，你去请求师部派一个迫击炮连来掩护步兵，集中火力攻击敌人团部所在地的碉堡。我到前面去。”边说边冲了出去。

29 半小时后，新的攻击开始了。爆破手在迫击炮和机关枪火力的掩护下，冲到敌人东侧的一个碉堡脚下。

30 不多一会儿，只见碉堡里腾起一片烟火，紧接着一声巨响，水泥、石块纷纷腾空而起，碉堡被炸塌了一大块。

31 战士们跟着冲进了碉堡，石东根一边用冲锋枪横七竖八地扫射着，一边向战士们大叫：“不缴枪，就宰了他！”刹那间，角落里，楼梯上，双方展开了短兵相接的厮杀。

32 一个敌人向石东根猛扑过来，石东根飞起一只泥脚，朝敌人的肚子狠命一踹，紧接着“砰砰”两枪，敌人便踉踉跄跄地向楼梯下栽去。

33 经过一阵冲杀，敌人终于真的投降了，举着手，成串地从碉堡楼上走下来。敌人的团长走在最前面，手也举得最高。

34 战士们迅速转向西侧一个碉堡喊话。敌兵好像早有准备，立即举手投降。我军占领了碉堡，插上红旗。

35 两个大碉堡解决了。刘胜率领战士们扑奔敌师指挥所正面的一道防御工事，展开攻击。这回，刘胜决定使用火攻，因为风势吹向敌人，同时这里有敌人坚固的地下室，硬拼会带来伤亡。

36 战士们把浇上汽油的高粱秸子送到了敌人的工事附近，用手榴弹爆炸引火，烧了起来。火焰随着风势，像一条巨龙，扑向敌人工事后面的地下室。

37 在地下室里，敌师长何莽哑着嗓子在喊叫，怒骂：“给我守住！守住！要死，我同你们一块儿死！”

38 一个卫兵退到地下室来，何莽举起手枪，击倒了卫兵。卫兵哇哇地哭叫着，向他的面前爬过去。何莽又打了一枪，把卫兵打得脑浆迸裂。

39 一阵黑烟猛地窜进了地下室，手榴弹在门外轰轰炸响。何莽知道他的命运已到了最后关头，他甩掉身上的皮领大衣，现出他早已穿在身上的士兵服装，又从地上抓起一块血迹斑斑的纱布，横七竖八地缠在头上，连脖子也包住了。

40 他冒着弹雨，顶着黑烟，像条狗一样弓着背溜出去。正在这时，天崩地裂的一声巨响，整个地下室在爆炸声中倒塌下来。这个地下室成了埋葬敌人的坟墓。

41 在这以前，莱芜城里的李仙洲总部已被我军四面包围，连串的炮弹呼啸着，纷纷在周围爆炸。

42 李仙洲急得六神无主，慌张地伸出颈子向院子上空瞥了一眼，命令参谋长向徐州司令部求救。

43 参谋长抓过报话机的话筒，喊通了徐州前线司令部，什么代号、什么密语都不用了，脖子上暴出青筋，凄徨地大声叫喊起来：“飞机！飞机！100架！我们回师济南！马上！马上！什么？再守12小时？”

44 李仙洲一步抢上去，拿过话筒，气愤地叫喊：“一分钟也不能守了！共军子弹已经打到我的面前，不能叫我做俘虏！”对方却责备他，不同意他立刻突围。他的手剧烈地抖动起来，浮肿的脸像一张黄纸，没有一点儿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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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他皱着眉，回头向参谋长问道：“怎么样？再守12小时？”参谋长跺着脚，拳头击着桌子，急得几乎迸出眼泪来：“总座，您的一生，就误在‘迟疑不决’四个字上，不能再中他们的毒计了，我们不是他们亲生亲养的！他们是借刀杀人！”

46 这时，院子外面传来步枪、机关枪凄厉可怕的叫声，李仙洲终于咬咬牙关，凄怆地说了最后一句话：“我们走了！”

47 敌机像没头苍蝇似的，在天空打转。莱芜敌军开始突围了，先头部队已经前进了3公里。李仙洲骑在马上，觉得自己采取集中一路的突围办法是明智的，这好像山上倾泻下来的急瀑，势不可当。

48 他抬头四望，忽然产生一个疑问：共军到哪里去了？是不是暗中埋伏起来了？因为心情不安，他觉得身上发热，便把皮大衣脱下来，甩给跟在后面的勤务兵。

49 突然，军号震天，炮声轰响。接着，机枪、步枪像雨点似的从四面八方打过来。敌军心惊胆战，四散逃命。

50 我军大队从公路两侧的山头、峡谷、树林里涌出来，猛扑逃敌，将敌军切成几段。李仙洲见势不妙，慌忙扬起鞭子，在马屁股上狠命乱抽，向前狂奔。

51 刘胜、陈坚团苦战半天一夜，结束了吐丝口的战斗以后，立刻又投入了对李仙洲部队的阻击战。连长石东根率领战士，冲下小高地，扑向慌乱逃奔的敌人。

52 敌兵丢下武器投降，有的还在拼命逃跑。秦守本和王茂生同时对着一个骑马的军官追上去，一齐向他开枪射击，都没有射中。王茂生说：“你去追，我用步枪打他！”秦守本一边跑，一边回过头说：“不行，要捉活的！”王茂生点点头。

53 王茂生站在一个土坡上，举起步枪，屏住气，“砰”的一枪，敌军官的马突然倒下来，把马上的人凭空掀在地上。

54 当他们跑到那个敌军官跟前的时候，他爬起身来，打算逃跑。秦守本一个飞步跳到他面前，大声喝道：“再跑，打死你！”

55 敌军官伸出一只手，手心里放着一支金套钢笔和一只金戒指。秦守本觉得受了侮辱，狠狠地啐了他一口：“呸！谁要你的臭东西！”

56 王茂生也暴怒起来，用枪指着敌军官的脑袋，大声斥责他：“少废话，我们是共产党领导的人民解放军，不是你们贪污腐败的队伍！”那家伙连忙把手缩了回去。

57 秦守本喝问他的身份和姓名，他却不肯实说。当他看到他的上级、同级军官都当了俘虏，一群群被押着从身边走过时，才低声地说：“我姓甘，叫甘成城，是师长。”

58 这一仗，敌军五万多人被彻底歼灭，还活捉了以李仙洲为首的19名将领，大获全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