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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难中的顿悟与涅槃

2010-08-17

文教资料 2010年14期
关键词:我与地坛史铁生

杨 彬

摘 要: 文章作者通过分析史铁生在其散文《我与地坛》中对充满哲理的对于人生与痛苦的探索的心路历程,指出人与生俱来的局限是能力与愿望之间的永恒距离,生命的目的就是不断跨越困境的过程,即人生而在苦难中顿悟与涅槃——找到生命的真谛。

关键词: 史铁生 《我与地坛》 心路历程

既然死是在想通后无需再说的事,那便毋庸费神,对彼岸的悬搁意味着对此岸的尊重。

——海德格尔

一个作家的作品总是与其本人的经历息息相关。对于人生来说,最可怕的大概就是“生命的反差”。如果史铁生与生俱来就是这样的状况,那倒恐怕没太大痛感了。可问题在于,命运为史铁生安排了一个残酷的圈套:先送给他一副比健康人还要健康的身体,然后一个急转弯毁了他,让他在最狂妄的年龄残废了双腿,這种巨大的灾难突然降临,对于芸芸众生中的任何一个个体来说,都是极其残忍的。面对这样的不幸和苦难,他开始了对生命的思索与追问。

初入古园,看见的是森森斑驳,荒芜的地坛到处都透出历史的苍凉。在这所上帝安排的宁静去处,更容易展开对生命本身的思考。

窥探生命意义的过程无疑是痛苦的。对于死,他的思考出现了悖论:“我”现在生不如死,活着就是受苦,而受苦却没有意义,还不如选择早日解脱;要解脱,又必须寻找到死的理由,可是死的理由又在哪里呢?没有意义的死和没有意义的生一样痛苦。换言之,史铁生没有生的理由,也没有死的理由。那段痛苦的矛盾的日子持续了多久我不得而知。所幸,史铁生通过地坛四季的风物悟到了:地坛虽然古旧荒凉,但却充满着生命的活力,花木鸟虫各自向避难者展示了缤纷的世界。这些卑微弱小的生命,不会深究为什么要出生,又为什么会死去,它们只是遵循着自然法则去经历着各自生命的过程。史铁生对生命世界的解读让他明白:我虽残疾,但干嘛要急着去死呢,还是顺其自然吧。第一次在生与死中选择,史铁生朦胧中依稀触碰到了真实,却不具体,这是他第一个转折点。

不用死了,后面就是怎么活的问题。不用死却不意味着好好活,避难者变成了苦难者。《足球》中的那两个拼命摇着轮椅的青年在读者看来是多么的感人,但不管怎么努力,前途依旧是那么渺茫。他们“望得见体育场了……”,而小说也就恰恰在这里结束了,留给人们的是一种对于前途未卜的迷茫和惆怅。

幸好,史铁生有足够的空闲思考,地坛也有足够的空间任他游转。地坛成了他生命的组成部分,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把自己摇进去再摇出来,观察,聆听,思索,与时间和历史、自然和生命进行缠绵不尽的交流和对话。

虽不死,但无意义地活着,依然是非生存。

——萨特

地坛布满了一个残疾人轮椅的印辙,充溢着一个感悟者和对象倾心相谈的喁喁私语。史铁生在古园中继续思索的同时,也在观察着他人,并从别人的命运中获取人生的感悟。

关于母亲的描写与他的小说《合欢树》非常相似。想帮助儿子走出困境却不知怎么帮;儿子一个人出去,心中害怕却不能阻止;儿子不愿有人跟着,母亲心中理解却难以忍受担心受怕的煎熬悄悄来寻,又时时提醒不能被儿子发现。这样的母亲注定是天底下活得最苦的母亲。母亲的早逝,在我看来是史铁生的第二次重大蜕变。仿佛宿命的、悠远的地坛给他以暗示,使得一直沉浸在自身伤痛中的他总算解脱出来:“她太苦了,上帝看她受不住了,就召她回去。”除了“母亲艰难的命运,坚忍的意志和毫不张扬的爱,随时间流转,在我的印象中愈加鲜明深刻”外,他渐渐感悟到:这个世界很多人都有自己的不幸,有些人仿佛生来就是为了承受苦难,在苦难中默默忍受命运的重压。比起母亲,上帝没有把最苦的命运交给自己,是否算是一种幸运呢?这个世界不可能是一个没有差别的世界,必须有苦难的存在,对于不幸的命运我们只能接受,只能放得心胸豁达一些。

荒芜的古园默默还记录着很多生命个体的存在:让人羡慕的坚持在园中散步的老夫妻,具有天赋的唱歌小伙子,独一无二的喝酒老头,单为等一种鸟的捕鸟汉,来去匆匆的女工程师,最有天赋却被埋没的长跑家,弱智却美丽的姑娘,等等。人们常说生活中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不过只要还过得去,谁都不会想不开。纵然是感情非常好的老夫妻也会有独自一人来地坛的时候,就更不用提饮酒无友的怪异老头、坚持不懈的唱歌小伙子、多年捕鸟不得的汉子、拥有飘逸身姿却不得不下厨房的女工程师了。史铁生用他的睿智之笔,写出了人类生存的诸多苦难。

生活中的滑稽往往比悲剧更能够打击人,天才的长跑家多年的努力完全没有起到实际效果,现实总是在开着不大不小的玩笑,任何读者都能感受出长跑家最后一次比赛胜出面对教练的惋惜,那一声自嘲是多么的苦涩。这就是滑稽的可悲。而悲苦的史铁生从那个美丽而又弱智的年轻姑娘身上又不得不由心底发出一声哀号。这是对上帝、对命运的一种无声的质问。

地坛中经常能传出阵阵空谷回音,这是他所说的“园神”正与他交流,给予他智慧,反复地刺激他追寻生命的真谛。

就命运而言,休论公道。这就是一个因苦难而有差别的世界,如果你被选择去充任那苦难的角色,你就只好接受它。人类的全部剧目需要它,存在的本身需要它。如此,我们每一个人都成了人质,因为谁都不能预测新的一天有什么将要发生,白天是未知的,甚至就是安眠之夜也是未知的,谁能清楚瘟神是否已悄悄拜访?正如史铁生在他另一篇文章《原罪·宿命》里提到的观点,人总是带着原罪出生,今生的苦难,死神也早就和你签订了契约。

地坛之于他正如菩提树之于释迦牟尼,释迦牟尼在菩提树下七天七夜悟得佛理,史铁生在地坛悟得人生真谛。

海枯石烂的永恒也许不存在,但是如果一粒沙里有一个无穷的宇宙,一霎那里想必也会有一个不变不移的时间。

——龙应台

此时的史铁生真正开始自我涅槃,在完成了“活下去”和“为什么活”的思考后,他转而开始思考人类的终极价值,发出了“一切不幸命运的救赎之路在哪里呢”的叩问。

史铁生在根本上认可了苦难的命运和不幸的角色,却不是看轻生命自身的残酷和伤痛,而是把这生命中的残酷和伤痛从自我中抽离出来,去融入到一个更大也更恢宏的所在之中。于是,带着强烈的悲悯之心,史铁生摇着轮椅艰难地跋涉在充满荆棘和迷雾的生命征途上,感受着生活中生与死、爱与恨、善与恶、美与丑的最真切的抚摸,体悟着更深层次的生命意识。

在经过“自我”的一番思考之后,他开始从个人的短暂而有限的生命中超脱出来,升华为“超我”。作者在文章的最后写道:“但是太阳,它每时每刻都是夕阳也是旭日。当它熄灭着走下山去收尽苍凉残照之际,正是它在另一面燃烧着爬上山巅布散烈烈朝晖之时。那一天,我也将沉静的走下山去,扶着我的拐杖。有一天,在某一处的山洼里,势必跑出来一个欢蹦的孩子,抱着他的玩具。当然,那不是我。但是,那不是我吗?”

对于个体生命而言,每个人都是一个特殊的存在;而对于大宇宙而言,自然与人类依然生生不息。不禁想起了苏子泛舟赤壁时的顿悟:“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而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以不变者而观之,生命的号角响彻在过去、现在和未来,直至亘古不散。在庄子的相对主义中,在死生永恒的时刻里,史铁生看到了包容任何孤独的个体生命在内的更大的生命本真。关于怎样活着和怎样达到自我救赎的困扰,也终于为所有生命永恒的欲望所荡涤。当人类投入到永无终结的生命之舞时,对于个体苦难及一切不幸命运的自我超越就都变成了一种必然。这样一种洋溢着生命本色之美的境界,既成就了史铁生内心的希冀与不舍的探询,又完成了他对生命的救赎和为文的寄托。

地坛依旧,它竟是如此的苍老与年轻,送走老去的伙伴,等候初生的婴儿。地坛啊,生命啊,它竟是如此的神奇,史铁生为它设了一个园神。

什么是神?其实就是人自我的精神。史铁生如是说。

我一度非常想去古坛一游,不过北京绿化实在做得太好了,恐怕早不见了当年的景致,深以为憾。不过转念一再想,我心于地坛,何处不是地坛?我所追寻的也必将在我的地坛中找到真谛。

参考文献:

[1]朱翠芳.多重主体的紧张对话.教学实践与研究,2007.7.

[2]施旸,易琦.试论史铁生作品中的宿命情节.九江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0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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