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 人

(陕西广播电视大学 中华词学研究室,陕西 西安 710068)

〔续2009年第4期〕

感 皇 恩

忆 梅

客里访南枝,几番愁恼。石径苍台倩谁扫。江畔人家,篱外一枝开早。雪中回首处,春犹好。 如此清香,寒蜂应饱。醉帽斜簪任欹倒。而今相见,那似向时怀抱。旧游长入梦,孤山道。

——《全金元词·元词》(下册第1100页)

[月人选评]客途无味,故访梅花,轻语相告,聊作慰藉。平易自然。不可多得。

虞 美 人

天涯绿遍王孙草,魂梦长飞绕。长安无复丽人行,只有青山依旧向人明。 平泉金谷俱陈迹,古路荒台碧。金鞍去去不思归,不道绿窗深处故人飞。

——《全金元词·元词》(下册第1101页)

[月人选评]平朴自然,的是当行语。

谒 金 门

秋 望

秋雨里,目断一溪烟水。隐隐人家疏树底,渡头灯火起。 风弄远汀蒲苇,香冷虚堂窗几。陡觉夜凉侵翠被。好怀今有几。

——《全金元词·元词》(下册第1104页)

[月人选评]上片景,下片情。景如画,情似酒。画也迷人,酒也醉人。词中秋日暮雨,人家灯火,藏尽村野乐趣。

点 绛 唇

两鬓秋风,掩关坐听黄昏雨。灯前自语,世乱甘清苦。 蔓草愁烟,荒却东陵圃。归期阻,荆榛满路,投老知何处。

——《全金元词·元词》(下册第1104页)

[月人选评]旅人多思,客居多愁,词中俱叙此情。神情急切,自是忧虑形象。

长 亭 怨 慢

杨 花

正愁怕、曲江云尽,转首隋堤,尚留芳景。客路相逢,满身香影动离恨。绿窗深窈,浑不寄、天涯信。暗忆那回时,向马足车轮,长是随趁。 问春心何在,一点沾泥无准。潘郎怕老,又禁得、雪添双鬓。怅日暮、静掩长门,且频嘱、东风休紧。谩犹记章台,帘卷日长人困。

——《全金元词·元词》(下册第1107页)

[月人选评]此乃咏物词,却大有寓意。感叹人生飘忽不定矣。过片二句,有景有情,有意有趣,最能传出杨花风姿。此词在具象传神方面,与苏轼杨花词相比,略有逊色。

齐 天 乐

己卯春,客楼雨中怀小溪故人行乐。

东风吹雨春城晚,黄昏小楼人静。燕子朱帘,谯门画角,收拾柳边残暝。微镫照影。叹尘满书床,火销香鼎。客里王孙,故家乐事尚能省。 人生壮游几许,旧鸥应怪我,沙上盟冷。刻烛催诗,倾尊款话,长忆西窗风景。相思有兴。待官渡回潮,野桥吟艇。莫遣嗁鹃,夜深惊梦醒。

——《全金元词·元词》(下册第1117页)

[月人选评]闲居赋词消时光,那管“尘满书床”,且先“刻烛催诗”。“燕子”三句,直似史达祖《双双燕·咏燕》中语,吟之味道醇焉。掩卷深思,觉清溪词辞藻平朴而意境高远,自是元词中一等人物也。

22.52 洪翼 (1首)

翼,兴祖元孙,官至光禄寺少卿。

浣 溪 沙

花 朝

鸾股先寻斗草钗,凤头新绣踏青鞋。衣裳宫样不须裁。 雕玉镂成鹦鹉架,泥金镌就牡丹牌。明朝相约看花来。

——《全金元词·元词》(下册第1142页)

[月人选评]全词浸透香脂气。“雕玉”句形似花间而“凤头”句神似花间。自当另眼观之。

23.53 高氏 (1首)

高氏,大理总管段功妻。

失 调 名

促段功归

风卷残云,九霄冉冉逐。龙池无偶,水云一片绿。寂寞倚屏帏,春雨纷纷促。蜀锦半床闲,鸳鸯独自宿。好语我将军,只恐乐极生悲冤鬼哭。

——《全金元词·元词》(下册第1157页)

[月人选评]“龙池无偶”,思偶。“寂寞倚屏帏”,盼归。“蜀锦半床闲”,最有催逼官人急归之意。结句如泣如诉,道出玉人苦闷情,写出玉人憔悴形。其夫闻此即令不能速归,亦得恨不能插翅归巢。女性词道女性情,此词堪称传神。

24.54 善住 (1首)

善住字无住,别号云屋,尝居吴郡城之报恩寺。往来吴淞江上,与仇远、白珽、虞集诸人相酬唱。有《谷响集》。

浣 溪 沙

初 夏

草满天涯春已归,绿槐阴里燕交飞。一池寒水照蔷薇。 枕上北风吹夜雨,灯前西院打窗扉。晓来人尽说添衣。

——《全金元词·元词》(下册第1158页)

[月人选评]一夜寒雨,晓来添衣,方知初夏乍热犹寒,真有情趣。不是行家里手,难赋得此词。

25.55 尹志平 (1首)

志平字太和,号清和真人,山东莱州人。大定九年 (1169)生。师事丘处机,后主山东淮县玉清宫。元宪宗元年 (1251)卒,享年83岁。有《葆光集》。

江 城 子

咏腊雪

琼花缭乱玉尘飞,满长堤,拥柴扉。暖焙窗明,安用绣帘帏。夜静云收银满,看雪月,斗光辉。 季冬真瑞古今奇,助寒威,显丰期。感动诗人,魂魄入希夷。谢女多才咏不尽,留与俺,道人知。

——《全金元词·元词》(下册第1179页)

[月人选评]首句即吐出腊雪之风貌。花乃“琼花”,可见其白;尘乃“玉尘”,可见其洁。白而洁,即丽而美,大有瑞雪兆丰年之欢喜心情。下片引谢女咏雪事,实则笑她莫如我也。

26.56 -60无名氏 (5首)

行 香 子

短短横墙,矮矮疏窗。忔憎儿、小小池塘。高低叠障,绿水边傍。却有些风,有些月,有些凉。 日用家常,木几藤床。据眼前、水色山光。客来无酒,清话何妨。但细烹茶,热供盏,浅浇汤。

——《全金元词·元词》(下册第1296页)

[月人选评]以乡俗语写乡俗情,自然平朴,富有情趣。田园风光,尽收眼底。农家乐事,怡然宜人。

遍 地 锦

太古今日说因由,赵州桥下度春秋。唱住桥边水不流,一叶落时天下秋。

——《全金元词·元词》(下册第1300页)

[月人选评]音韵和谐,上口易诵,一如民歌,词中少见。

鹊 桥 仙

大 雨

城中黑潦,村中黄潦,人都道天瓢翻了。出门浅我一身泥,这污秽、如何可扫。 东家壁倒,西家壁倒,窥见室家之好。问天工还有几时晴,天也道、阴晴难保。

——《全金元词·元词》(下册第1312页)

[月人选评]此词写暴雨成灾,以俗语填成,极为朴实,极有生活气息。雨情太盛,令人难以承受。误以为是“天瓢翻了”,想象真个奇绝。更叹世道之艰辛,遂“问天工还有几时晴”,而天工道,“阴晴难保”。闻此言更教人忧虑不安。既现实,又浪漫,极富有表现力。

眼 儿 媚

石榴花发尚伤春,草色带斜曛。芙蓉面瘦,蕙兰心病,柳叶眉颦。 如年长昼虽难过,入夜更消魂。半窗淡月,三声鸣鼓,一个愁人。

——《全金元词·元词》(下册第1313页)

[月人选评]伤榴花,斜草色,瘦芙蓉,病蕙兰,颦柳叶,总以为是残春景色,教人无可奈何。读至末句,方知是一个愁人,实在比拟得好,对比得妙,烘托得巧。结尾三句,真正是特写抒情镜头,扣人心弦,动人肝肠,令人过目成诵而不觉费半点力气,不由记起贺梅子名句:“一川烟草,满城飞絮,梅子黄时雨。”

念 奴 娇

鸳帏睡起,正飞花兰径,啼莺琼阁。对镜梳妆,愁见那、怯怯容颜瘦弱。一任仙郎,题诗寄简,屡订西厢约。墙花拂影,独眠何事如昨。 谁怜潘果空投,贾香难与,愁肠安讬。带眼轻拴须看取,杨柳腰肢如削。珠履玲珑,罗衬雅淡,件件无心着。何时厮近,得赏今日萧索。

——《全金元词·元词》(下册第1314页)

[月人选评]写儿女私情,甚得章法。无名氏亦有此类词,足见北宋词风影响之烈,其实这也正是韵文天然本色。

《元词六十首选评》跋

五年前草成《元词六十首点评》一稿,自觉年轻气盛,恐有闪失,一直藏而不敢示人。今岁暑假偷闲,重新翻检旧稿,只觉选词宜人,点评尚可,竟不知热气蒸人。乘兴又作删改润色,伏案疾书两日夜,定名《元词六十首选评》示人,惟愿有良师益友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