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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字架下的挣扎
——《竹山房》和《春阳》解读

2010-08-15胡瑞香河南师范大学文学院河南新乡453007

名作欣赏 2010年18期
关键词:竹山言说姑姑

□胡瑞香(河南师范大学文学院, 河南 新乡453007)

十字架下的挣扎

□胡瑞香(河南师范大学文学院, 河南 新乡453007)

竹山房 春阳 言说与被言说

《竹山房》和《春阳》发表时间相近、主题类似,但主人公一个被塑造成“被言说”的形象,一个则被塑造成“言说”的形象;结尾尤其不同,《竹山房》隐喻乡村文明向都市文明的张望,《春阳》则隐喻都市文明后向乡村文明的退缩。

小说情节简单,通过一个场景来折射繁复的故事,有意的省略增加了读者的想象性,由此进入二姑姑隐秘的心理角落。

《春阳》情节更简单:由乡下昆山来的富孀在“春阳”熏醉中,对周围的人做出想象,叙事如下:婵阿姨到上海银行取钱,注意到银行小职员的一瞥。为此心动感觉自己有魅力,后来冠生园吃饭时,将遇到的男士幻想为银行职员。潜意识下重回银行,但一切如旧。

“春阳”唤醒了她的欲望,渴望着受人关注,甚至涌上冲动,但一声“太太”粉碎了她的幻梦。

封闭、守旧的乡村环境带给二姑姑的是抹不掉的创伤:偷情被发现的耻辱,只能通过更大的牺牲——消灭生命——来修补残破的形象,从而转换为精神上的支撑:女德可风。在周围人怂恿之下,选择了大家为她设计的道路——抱牌位结婚。这一行动既延续了自己的生命,也对“一女不事二夫”的文化作了圆满的注解。若如此,充其量是一个陈旧的故事,结尾“偷窥”事件如神来之笔,在二姑姑苍凉、尴尬的现身后戛然而止,前文铺垫的山房死寂印象轰然倒地,人性之光乍现,偷窥侄儿(都市先进文明的符码)新婚生活满足了她对婚姻的想象。

婵阿姨的生活环境相对开放,她的选择也更加理性、“智慧”。她没有失贞的耻辱,没有必要“顾后”,只需“瞻前”——金钱。在婚姻和金钱之间她选择了后者。若二姑姑为“名”,婵阿姨则为“利”,初衷不同,行动相异。婵阿姨苦心经营着生命中唯一感兴趣的内容,毗邻大都市让她更加明白金钱的重要。

她们小小的行动和想法显示了沉重十字架下的挣扎,而这正是“五四”以来的主题追求:人的发现。

二、人物设置:“言说”与“被言说”

人物形象塑造上,两篇作品采用了不同的方式。二姑姑由被人“艳羡”到“厌嫌”,最终枯寂一生,作品采取外在叙述方式,通过众人的话语以及“我”对阿圆的转述来刻画她,笔者在此称为没有主体性的“被言说”的叙述方式,通过别人的话语来组合形象,渲染主人公的悲剧性。《春阳》显示出不同的处理方式。通过婵阿姨心理流动的自觉来揭示她隐秘的内心,作品采取内视点的方法来设置人物,即用主动“言说”的方式来展现一种喜剧的效果。

“二姑姑的故事似一个旧传奇的仿本”一句拉开了故事主人公和叙述者之间的距离。摘抄数句勾勒一下“被言说”的主人公二姑姑:

(1)多年以前,叔祖的学塾中有个聪明年少的门生,是个三代孤子;因为看见叔祖房里的幛幔,笔套,与一幅大云锦上的刺绣,绣的都是各种姿态的美丽蝴蝶,心里对这绣蝴蝶的人起了羡慕之情;而这绣蝴蝶的姑娘因为听叔祖常常夸说这人,心里自然也早就有了这人。

(2)若干年后,扬子江中八月大潮,风浪陡作,少年赴南京应考,船翻身亡。绣蝴蝶的小姐那时是十九岁,闻耗后,在桂花树下自缢,为园丁所见,救活了,没死。少年家觉得这小姐稍有些可风之处,商得了女家同意,大吹大擂接小姐过去迎了灵柩;麻衣红绣鞋,抱着灵牌参拜家堂祖庙,做了新娘。

(3)那只苍白皱褶的脸没多少表情。说话的语气,走路的步法,和老人家的脸庞同一调子:阴暗,凄淡,迟钝。

心灵手巧、青春萌动、女德可风、为节操而牺牲的二姑姑跃然眼前。因为风流连丫头也鄙夷,因为自缢而众口赞美,她不自觉地认同了众人的标准。二姑姑在众人的话语涂抹中“被言说”、塑造出来。然而两个女鬼偷窥夫妻生活这一举动证实了鬼的外表之下裹藏的是人性,故事的悲剧之美强烈地震撼着我们(在此笔者不同意学者赵园的观点)①。“偷窥”事件是二姑姑唯一的一次主动言说,但正当的吁求以一种非正当的方式表现则赋予我们极大的撼动,命运之悲却不觉其悲的矛盾张力更增加悲剧之感。《竹山房》更注重挖掘人物对封建文化的认同感,人物侧重封建性特征(欣赏品味、居住环境、婚姻选择)。

《春阳》中,作品有意遮蔽伦理层面,而彰显她潜意识的真实想法,主动“言说”之下,婵阿姨,为选择金钱而牺牲爱情的人物形象赫然显现。摘引几处:

(1)一想起那年轻的职员,婵阿姨就特别清晰地看见了……那是一道好像要说出话来的眼光,一个跃跃欲动的嘴唇,一幅充满着热情的脸。

(2)婵阿姨找一面镜子,但没有如愿。她从盆子里捡起一块蒸汽洗过的手巾,揩着脸,却又后悔早晨没有擦粉。

(3)经过了二日二夜的考虑之后,她决定抱牌位做亲而获得了这大宗财产底合法的继承权。

(4)既然牺牲了毕生的幸福以获得此产业,那么唯有刻意保持着这份产业,才比较的是实惠的。

前两段写她在春阳熏醉下对异性的渴望,后两段则写她在爱情和金钱、情感和理智上的交锋。同样抱牌位结婚,二姑姑为“名”而行动,婵阿姨为“利”在守望。“婵阿姨被压抑的性心理,打上了中国封建社会肌体上二三十年代局部资本主义化的印迹。”②和二姑姑不同,婵阿姨身上带有更多资产性的特征:固守财产是其生活价值,“想入非非”只是“春阳”的偶然召唤。

婵阿姨本是让人同情悲悯的角色,春阳的召唤、都市的闪动给了她一搏自我的念头,然而最后又回到了嗜财如命的最初目的,像画出的一个圆圈又回到了起点,颇具悲剧色彩的故事却以喜剧的形式表现了出来。这种悲剧缘于她传统观念同大都市的公共性行为发生了错位,在小城镇同大都市文化的碰撞中显示她的可怜。

② 吴福辉:《中国心理小说向现实主义的归依——兼评施蛰存的〈春阳〉》,《十月》,1982年第6期。

(责任编辑:吕晓东)

E-mail:lvxiaodong8181@163.com

胡瑞香,河南师范大学文学院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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