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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问“南京大爆炸”

2010-05-30

新民周刊 2010年31期
关键词:四厂栖霞区丙烯

杨 江

南京城7月28日这一声巨响提醒更多的城市管理者们,必须反思重化工企业在城市产业布局中带来的一系列问题

54岁的淮安人董来荣被刑拘了,因为贪念,在完成了地面拆迁平整作业后,他想继续挖掘地下的钢管卖钱。在他的指使下,方强锋将挖掘机开进了南京市塑料四厂旧厂址,结果,方强锋却挖断了横穿该厂地下的一根丙烯管道,液化的丙烯泄漏,迅速蒸发扩散,随后引发了震惊全国的“7·28”丙烯爆燃事故。

与这两人同时被刑拘的还有另一名施工人员邵殿军以及对丙烯管线管理不善负有责任的南京金陵塑胶化工有限公司生产经营部副部长蒋山尊。

然而,这四人显然没有能力承担这起导致13人死亡,120多人住院治疗的严重事故的责任。

官方提供的数据是,目前已经统计出受灾人数4300多人,由于事发突然,事发地附近的医疗机构接待能力有限,很多轻伤员简单包扎后就回去了,再加上有的医院处置登记不够全面,因此实际受伤人数目前仍难以统计。

对于这起事故,8月1日,国务院安委会办公室进行了通报,认定事故发生的主要原因是施工安全管理缺失,施工单位组织的施工队伍盲目施工。

这是继大连中石油国际储运有限公司“7·16”输油管道爆炸火灾事故后,半个月内再次发生涉及危险化学品管道的重大生产安全事故。

事故原因的调查目前仍在进行,诸多疑问亟待解答,比如,没有施工资质,甚至仍在缓刑期的邵殿军是如何中标获得这个拆迁项目的?比如,施工环节层层转包乃至后来的野蛮施工为何又逃脱了相关部门的监控?

还有南京市民很关心的——重化工企业怎么扎进了人口密集区?城市规划部门是否应该担责?

这是一个放眼全国具有普遍性的城市重化危机。

缓刑犯何以借壳中标?

以央企扬子石化为龙头,南京的产业结构偏向重化工,由此催生出产业链上众多生产和使用可燃易爆气体的企业,栖霞区在该市又是重化工企业最为密集的地区。2010年春节前,位于栖霞区的南京市塑料四厂与南京市栖霞区迈燕地区开发建设领导小组办公室签订了土地转让协议,拆迁补偿价为1.8亿元。

随后,南京市栖霞区迈燕地区开发建设领导小组办公室的运作实体——迈燕建设发展公司于今年6月开始组织实施拆迁。

通过招标程序,来自扬州的鸿运建设开发有限公司获得了这个拆迁项目,拿着鸿运建设开发有限公司营业执照、资质证书复印件前来投标的人就是邵殿军。

邵殿军却是一个有前科,缓刑在身的人。

根据南京市检察院的介绍,邵殿军原系南京市栖霞区某个体拆旧工程队的经营人,2003年至21306年间,在明知自己不具备国有土地房屋拆迁资质的情况下,为了从南京市栖霞区国有土地房屋拆迁工程中获得拆迁项目,邵殿军多次向栖霞区房屋拆迁安置办公室主任朱某行贿合计8万元。

朱后来因受贿被判刑,而邵殿军也因触犯行贿罪,于2008年12月11日被南京市雨花台区人民法院判处有期徒刑一年,缓刑一年六个月。

照此推算,在承接南京市塑料四厂旧址拆迁工程时,邵殿军的缓刑期刚结束,或还在缓刑期。按照国家相关规定,对被宣告缓刑的犯罪分子,公安机关和相关单位要依法对其实行经常性的监督改造或考察,且不得外出经商。

在南京市检察院的行贿犯罪档案查询网上,邵殿军的行贿犯罪记录至今仍在列,根据规定,重大建设项目招投标等方面。发包方可以向检察机关进行行贿犯罪档案查询。

然而,南京市检察院介绍,招标单位此前并没有对邵殿军是否有行贿犯罪记录提出查询申请。

如果招标单位当初履行了这个流程,邵殿军很可能就拿不到这个项目,也就没有了后来这次惊天爆炸。

邵殿军对于栖霞区的相关拆迁管理部门而言并不是一个陌生面孔,一年多前,朱某因收受邵的贿赂领刑至少在栖霞区相关单位也是广为人知。令人不解的是,此次事故中的招标单位何以出现了这样的“疏漏”。

尽管拿着扬州鸿运建设开发有限公司的相关证件,邵殿军其实与这家公司并无实质性的归属关系。

“7·28”丙烯爆燃事故发生后,扬州鸿运建设开发有限公司的法人代表,27岁的淮安人韩雨来大喊冤枉,“我完全不知道我们公司在南京投标,更不要说中标了。”

韩雨来的父亲韩峰道出了隐情,韩峰透露,邵殿军今年4月来到扬州,找韩雨来借用营业执照表示要到南京找活干。

韩峰回忆,邵殿军以及董来荣此前曾至少有三四次借用该公司的营业执照、资质证书复印件。

不过,韩峰并不觉得外借这些证件有什么不妥,他说,为了拓展业务,拆迁公司大多会有一些外勤人员,在各地寻找拆迁业务,有时候也会有施工队借用他们的复印件,“这一行这么做太普遍。”

鸿运公司在此次事故中到底该承担怎样的责任,目前尚不得知,不过,邵殿军借壳投标的事实已经证实。

在反常拿到了南京塑料四厂旧址拆迁项目后,邵殿军并没有亲自负责拆迁作业,而是选择了转包,这又被认为拆迁行业中的通病。

从邵殿军手中接过工程的是董来荣,两人为亲戚关系,而董来荣又将工程交给了自己的小舅子方强锋。

至于三人之间到底是层层转包还是合伙人的关系,目前仍在调查,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董来荣与方强锋并无拆迁施工资质。

不幸的是,如同邵殿军的缓刑身份,其借壳以及此后的二次转包,也同样逃过了相关部门的审查、监管。

对此,南京市安监局副局长刘照华表示,“正是这种违规转包的行为,使得整个拆迁工程不能在安全拆迁的要求和监督下进行,同时,个体拆迁单位安全意识淡漠,是造成此次事故的主要诱因。”

不过,坊间不满的是,刘副局长此言有为安监部门开脱的嫌疑。

“监管部门的职责就是主动发现问题,及时纠正。”在此次事故中受伤的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教师说。

野蛮施工何以逃过监管?

按照招投标双方的事先约定,邵殿军主要负责南京塑料四厂旧厂房的拆迁,拆除的废物归邵殿军所有,双方互不给付其余费用。

记者获知,从2010年2月开始,以扬州鸿运公司名义在南京栖霞区中标的项目还有“马群花岗$122省道改造”、“循环经济示范园项目”和“川气东送项目”中的旧房拆迁,拆迁价格介于9元,平方米到12.11元/平方米,均是标的百万以下的小型工程。

由于事故调查组的工作仍在进行,记者目前无法证实这些项目的实际中标人是否同样是邵殿军,又是否同样存在层层转包的问题。

不过,邵殿军在塑料四厂旧厂房拆迁中与招标方的上述约定却反映了一个拆迁行业利益链的普遍现象——由于拆迁价格并不可观,变卖拆迁产生的废物,是拆迁队另一主要的获利来源。只不过,由于层层转包的关系,处于利益链上游的邵殿军们可以获得废旧钢材,而下游的小工只能获得砖块。

为了在拆迁中获得更多的利益,施工队往往热衷于在工地上寻找值钱的钢材、铝合金,这也正是此后从邵殿军手中接过工程的董来荣为何要指使方强锋挖掘地下钢管的原因。

目前尚未经过官方证实的拆迁过程描述版本为,5月5日,董来荣与方强锋就开始进场,次日,开始动工拆迁,前后花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在6月2日,厂房拆迁工作就告一段落。

但是董来荣仍然想挖厂房地下的钢管,以往的经验提醒他,化工厂的下方往往会有可观的钢材,而这,恰恰又在邵殿军与招标方的约定之外。

董来荣在7月26日指使方强锋将挖掘机开进了塑料四厂的拆迁工地,准备着手挖地下管道,这天晚上,他电话通知了邵殿军,但邵殿军并没有当场表态,第二天,邵殿军赶到了工地,他只提出了一个要求——董来荣挖钢管卖的钱必须分一半给他。

分成的事情谈妥后,方强锋便开始挖掘了,当天,他们挖出了将近4吨的废旧钢管。

尽管南京市塑料四厂旧厂已经停用,但在该厂地下,30多年前埋下了两根通往金陵塑胶公司的丙烯管线,一根直径159毫米,由烷基苯厂输送至金陵塑胶公司,另一根直径89毫米,由炼油厂输送至金陵塑胶公司。

邵殿军、董来荣、方强锋对此并不知情,但塑料四厂的留守人员却熟知该厂地下埋有丙烯管道。

早在拆迁工作完毕前,留守工地的塑料四厂副厂长王侃就曾告诫邵殿军、董来荣,厂内马路两侧不能乱挖,地下有丙烯管道。

为了确保安全,王侃特意派人与烷基苯厂联系,要求派员确定地下管道的具体位置,随后,金陵塑料化工有限公司生产运行部副部长蒋山尊对工地进行了标注,设立警示牌。

但令人遗憾的是,蒋山尊在不带地下管线图的情况下就在现场随意划定了禁区,导致出现重大遗漏,为此后的事故埋下了伏笔。

就在7月26日这天,塑料四厂的留守人员又与街道工作人员一道对董来荣等人专门进行了提醒,三方为此开了一个专门的协调会,要求施工方不得擅自施工开挖。

利益驱使下,董来荣置告诫于不顾,仍旧指使方强锋开挖。7月28日早上6点30分,董来荣、方强锋又进入了厂区工地。

9点30分左右,董来荣发现一处洼地有一根直径半米、长5米的管道露出地面,便指挥方强锋挖掘。

随后,他又发现了该管道旁边还有一根管子,便让方强锋将管道上的泥土挖掉。

方强锋却一下子将管道挖断。

这就是从烷基苯厂输往金陵塑料化工厂的直径159毫米管道,大量的液态丙烯开始往外泄漏。

丙烯气化后,管口形成白色的浓雾,迅速扩散。

董来荣慌了,让方强锋将挖掘机开离现场,自己则跑到1公里外的金陵塑料化工厂报告。

他的身后,塑料四厂旧址核心区,浓密的丙烯继续向周边扩散。

爆炸在家门口发生

9点56分,警方接到了塑料四厂丙烯泄漏的报警电话,相关人员开始赶赴现场疏散人员。此时,一辆76路公交车满载80多名乘客,在驾驶员高光明的驾驶下,正迅速驶向丙烯泄漏区。车过土岗站,明明是下坡路,车子却开得很吃劲,四周,白色的烟雾伴随着令人窒息的刺鼻气味开始迅速袭来。

到了中华酒店门口,车子终于熄火了,因为塑料厂拆迁,连同这个酒店在内,这一片区早已废弃。车内的乘客开始叫嚷空气呛人,高光明说,感觉就像有人掐着他的脖子,透不过气来。

此前曾在化工厂工作过的高光明立即反应过来是有化工物品泄漏了,他想发动公交车掉头离开,但却很难发动,好不容易发动了,他却发现车子无法熄火了,把钥匙拔了都不熄火。

高光明慌了,他担心在公交车内就爆炸了,于是挂挡强行将车熄火,然后打开车门让乘客赶紧往回跑。“快跑,能跑多远就跑多远,这里马上要爆炸了。”

迈皋桥派出所所长诸抢顺与联防员徐寅正好赶到,曾任某炼油厂派出所所长的诸抢顺凭借多年的经验判断,“要出大事了。”他看到很多车辆因为缺氧熄火停在路边,白色的丙烯气雾不断扩散,诸抢顺急忙下车疏散群众、截断身后的车辆。

诸抢顺看到了76路公交车,于是指挥一车乘客往上风口跑,80多名乘客撤离至一两百米远处时,高光明想回头将公交车开离,他刚走几步,猛烈的爆炸发生了,一团火光冲天而起,高光明趴在了地上,他感觉一股气浪厚厚地压在了他的背上,那是爆炸产生的巨大的冲击波。

76路公交车被冲天的火舌吞噬,这就是后来网上广为流传的那张被烧得只剩框架,乍一看甚至都找不出轮廓的公交车。万幸的是一车人因为逃脱及时,幸免于难。

与76路公交车一同消失在火海里的还有徐寅以及他的公务车。徐寅正开车到前方去疏散人群,结果爆炸发生了。

这是北京时间7月28日上午10点11分,官方的通报是,爆炸发生了两次,先是一家饭店的明火点爆了空气中的丙烯,随后引发了第二轮更大范围的爆炸以及丙烯管道挖断口长达数小时的大火。

爆炸发生一分钟后,相关单位紧急联系了烷基苯厂关闭了两侧丙烯管道阀门。否则将招致管道沿线连环爆炸,给整个迈皋桥地区乃至栖霞区带来更大灾难。

巨大的爆炸冲击波横扫一切,核心区的几栋房屋瞬间被冲击波推翻,里面的人被压死。事后发现,此次事故中遇难的人员大多是因房屋坍塌罹难。万幸的是核心区由于拆迁只留下几户没有搬走。

周边数百棵30多年树龄的参天梧桐树抵挡了一部分冲击波,原本葱郁的梧桐树,所有树叶瞬间落光,连树枝都被震落,只留下了光秃秃的树干凄惨地矗立在废墟中。树叶落在地上,保持着绿色的原貌,但一碰就碎,取代这些树叶,挂在光秃秃的树干上的是衣服、床单甚至被铰成麻花状的钢筋、铝板。

冲击波突破梧桐树的屏障,将停在路边的车辆压成波浪状,而后向远处奔袭。有目击者形容:“太可怕了,冲击波袭来,小孩身上的衣服一瞬间就没了。”

爆炸点数百米外就是人口密集的居住区燕华小区与阳光雅居,距离爆炸点最近只有200米的燕华小区,有三栋楼楼顶全部震塌。

66岁的老人孙丽英当时正坐在燕华小区家里沙发上看电视,她所在的这栋楼距离爆炸点大约600米,轰的一声,老人就失去了知觉,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沙发3米远的墙角。

房屋在颤抖,天花板坠落了、电视机炸裂了,爆炸冲击波摧毁了包括这两个小区在内的方圆500米以内的所有玻璃,无论是民宅还是商铺或者汽车,几乎很难找到一块完整的玻璃。玻璃碎片像子弹一样射进人体,孙丽英老人的体内就取出了多块。

爆炸的威力令人不寒而栗,即便在爆炸点2公里外的地区,路面上也不时看到震落的玻璃碎片。

记者发现,在爆炸点1公里外是加油站,稍远处是百江液化气公司,而在爆炸区域还有栖霞区电大以及幼儿园。幸运的是加油站与液化气公司得以保全而电大正在放假,“但想起来还是让人腿软。”迈皋桥进口汽车修理厂一名工人说。

他的身后,修理厂的屋顶以及50米外

的金中达新材料有限公司的屋顶全部坍塌。

爆炸产生的震动传至了数十公里外的市中心,很多南京市民以为发生了地震,有正在输液的市民拔掉针头就往医院外逃。

稍后,看到迈皋桥方向的大火与狼烟,人们才找到了答案。此前已有类似事故发生,为何没有引起警惕?

南京城的秩序被打乱了。

惊惶写满了迈皋桥地区每一个人的面孔,爆炸点周边的居民们哭喊着夺窗而逃,很多人因踩到地上的玻璃碎片或因天花板坠落受伤,在燕华小区,几乎每个楼道口都可以看到斑斑血迹。

全南京、全中国的眼光开始盯向迈皋桥地区。救援队员迅速赶往现场,大量的伤员等在路边求救,出租车、私家车甚至电动车,所有的交通工具都用来运送伤员。

迈皋桥医院满了,武警医院满了,江苏省中西医结合医院满了,鼓楼医院满了,中大医院满了……

南京城的血库因此告急,引来了继汶川地震后,南京城新一轮的献血高峰。

大火扑灭后,连消防队员也愣住了,眼前的塑料四厂旧址,已经完全变为废墟,再也不认识了。

唯一立着的就是光秃秃的梧桐树,“好似冬天到了。”有市民形容。

不过,对于这场突然而至的燃爆,迈皋桥地区的很多人似乎并不意外,“终于炸了”。一些人愤怒的是,为何这么多化工企业要设立在人口密集区,此前,这一地区已经发生过一次丙烯泄漏事故,对于家门口的“炸弹”,很多市民多年来也屡次呼吁解决,“无奈就是没有引起重视!”

南京塑料四厂位于迈皋桥合班村,这里自解放后就是南京的工业区、化工区,上世纪60年代,由于城市发展空间限制,南京市区的化工厂开始往外搬迁。当时的合班村还是农村,随着南京城区的不断发展,搬迁至合班村的化工厂累计达到十多家。

一方面是搬迁至此的化工厂不断增加,另一方面这些工厂也在不断扩容,这些工厂分为两类,一类是无机化工厂,用合班村居民的话说是污染满天飞。另一类就是塑料厂、石化企业这类无机化工厂,化工原料主要靠管道运输,地下管道因此密布。

与其说是化工厂扎在居民密集区,倒不如说是城市逼近了化工厂。随着南京城市的发展,合班村逐渐变为了闹市区。

由于合班村距离南京城区并不远,合班村成为南京房地产开发的一块热土,从上世纪末开始,这些化工厂的周边开始涌现一个个商品房小区。合班村的房价现在是每平方米7000多元,这比市区1万多元的单价低不了多少。

在迈皋桥医院,不少受伤的市民抱怨,当初规划部门为何允许如此之多的住宅区新建在塑料四厂这些厂区边上,甚至一墙之隔。“规划部门难道就没有预料到这样做为日后的安全埋下隐患?!”有市民不解。

由于终日与化工厂为邻,既饱受污染之苦,又为随时可能发生的安全事故战战兢兢。迈皋桥地区的老百姓们多年来不断呼吁解决。

事实上,鉴于居民安全以及企业发展的考虑,从2003年开始,南京市政府就已经开始对爆炸地点一带的老工厂进行拆迁,搬至更远的郊区,让地于民,南京塑料四厂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搬迁,从而留下了这个拆迁工地。

南京市安监局副局长刘照华说,此次事故中被挖断的这根丙烯管道,属于金陵塑胶厂,这个塑胶厂已经列入了燕子矶地区搬迁化工厂的名单,按照计划,明年10月以前,这家化工厂就要关停并转,而横穿塑料四厂地下的这两根管道至时也将彻底清理。

刘照华介绍,燕子矶地区的9家化工企业关停并转是早就定好的任务,主城长江以南今后只会剩下金陵石化一家。

然而,遗憾的是,事故还是发生了。化工企业的搬迁。理应交由专业的拆迁队伍进行,而不是邵殿军、董来荣这样不具备拆迁资质的人。因为化工企业地下往往有复杂的危险品管道,稍有不慎就容易引发事故。

管理是由人进行的,因此难免疏漏,但化工企业与密集人群为邻,一个小的偶然性的疏漏都将引来重大的安全事故。

“7·28”丙烯爆燃事故再一次充分证明了当前的拆迁乱局。

就在此次事故前两个月,5月27日,同样在迈皋桥合班村,金陵塑胶化有限公司外围一建筑工地上,一家房地产开发公司擅自施工,挖断了这两根丙烯管道中的一根,导致大量丙烯泄漏。

险情危及整个迈皋桥地区,当时南京城有专家表示,如果处置不当,整个迈皋桥地区都将难保。

当时,多方面紧急排险长达6个小时,周边四五十家大小企业以及数千居民被疏散,整个现场严禁抽烟、使用手机,以防止丙烯燃爆,由于处置得当,最终没有酿成灾难。

事后,栖霞区安监部门对事故进行了调查,目前已经进入处罚程序,孰料同样的地区、同样的管道、相似的原因,终于导致了一场重大的安全事故。

在接受本刊记者采访时,多位市民表示,显然上一次的丙烯泄漏事故没有起到警示作用。

“安监部门如果真正引起重视,对化工原料运输管道摸底排查,此次事故或许可避免。”有市民认为。

对此刘照华说,“5·27”丙烯泄漏事故发生后,安监部门确实组织过工作人员对地下管道进行排查,“但此次事件(表明)我们的工作还有不到位的地方。”如何彻底消除类似隐患?

8月1日,记者再次走访“7·28”丙烯爆燃事故现场及周边地区,到处都是清扫玻璃碎片的声音,受制于房屋损毁检测以及修复进度,大多市民目前仍不能重返家园,他们或居住在临时安置点,或借居亲友家中。在高力家具港和红太阳家具城以及其他一些商场,沿街店铺的玻璃尚未重新安装、坍塌的天花板也仍旧悬在屋内。

要彻底消除此次爆燃事故给南京市民带来的恐惧,只有一条道路,那就是彻底消除类似重化工企业带来的隐患。

南京市政府表示,目前正在进行江南化工企业的搬迁工作,栖霞区前年已经搬迁了9家化工企业,现决定燕子矶至长江、西至下关、东至二桥,整个范围都要确保明年10月前搬迁关停所有化工企业,长江以南主城区今后只会留下金陵石化一家。

南京市安监局副局长刘照华表示,根据目前初步的事故原因调查,爆燃点的两条地下管线的设计是符合当年国家规定的,但限于当时的施工不太规范等历史原因,当年埋设管线的位置和施工图的位置有较大的偏差。目前,南京市政府已经要求安监部门和化工园区等单位对南京市化工企业的地下管线进行全面摸排检查,作出精确的标志,防止类似情况的发生。

重化工一直是南京工业经济中的重头,江北、大厂、雨花和梅化等都有类似管线,这种大化工原料运输管线是历史造成的。南京市地下、地上物流运输管线大约有6000公里长,其中仍有5%在地下。按照国家相关规定,丙烯这类危险物料的运输管线理应在地面。

南京市立志用两三年时间,将这些地下危险品原料运输管线全部清理掉。

南京“7·28”丙烯爆燃事故之所以引起全国的普遍关注,甚至不少地区的网友表示感同身受,正在于很多城市都面临化工企业与居民区过于接近的问题。城市快速发展,城区快速扩张,居民区与早年建设的化工企业越来越近,对居民的安全造成了巨大威胁。

早在2006年,时任国家环保总局副局长的潘岳在当年全国化工石化项目环境风险大排查行动总结时就已发出警告——“当前我国已进入了环境污染事故高发期,随着我国经济持续的高速增长,在今后相当长的一段时期内,布局性的环境隐患和结构性的环境风险,将取代个体的污染,成为我国环境安全的头号威胁。”

2006年的排查结果显示总投资约1万亿元的7555个化工石化建设项目中,81%布设在江河水域、人口密集区等环境敏感区域,45%为重大风险源。

南京城7月28目的这一声巨响提醒更多的城市管理者们,必须反思重化工企业在城市产业布局中带来的一系列问题。

中国人民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副教授杨宏山认为,规划管理部门要及时针对城市发展的最新态势来及时调整用地和建设规划,及时调整地下管网的安排,从而使得危险的管网能够避开居民区。

“如果不避开,管理中难免会出现一些隐患,这些隐患跟居民区密集的人口叠加起来,导致的就是一个灾难性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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