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 方

“立正——稍息——立正——正步走……一二一……一二一……”

高一军训，韦小宝夹在方队里，像机器的某个零件，身不由己。汗珠子很贱，一串接一串地往外蹦，而烈日似无赖，骂都骂不走。想起老爸老妈正在家里吹着空调，韦小宝心里一懒，脚就抬不动了。教官的火眼金睛立即射过来：“抬高抬高！没吃饭啊，你？”韦小宝赶紧凝神踢正步。

眼神一凝，就聚到了前面双儿的屁股上。双儿今日走得拘谨迟疑，丝毫没有昨日的干练活泼，屁股耷拉沮丧着，随时准备撤退的模样。再细看，迷彩裤腿之间有一团湿斑，不规则的边线让小宝看出点门道：生理周期到了。韦小宝不禁暗笑，难怪她越走越紧张，原来心里揣了鬼。

“……一二一……一二一……”教官破锣似的嗓门继续嚷嚷，丝毫没有停息的打算。小宝明显感觉到双儿的焦灼，想帮她一把。

尽管才认识三天，还不知彼此姓名，小宝就已经喜欢上这张小圆脸，以及圆脸上大大的带点羞涩的眼睛——大眼睛好找，羞涩难寻。韦小宝第一天就把这双大眼定性为“双儿”。双儿有难，韦爷定当义不容辞，想到这儿，小宝故意跨大步子，踩住双儿球鞋后跟，双儿“哎哟”一声，队形立即乱了……

队伍那侧的教官走过来怒指韦小宝：“你怎么回事？腿抽筋还是欠揍？”同学们“哈哈”大笑，好不容易捡来的娱乐间隙，大家可着劲儿乐。小宝举手学他父亲在酒桌上敬礼的姿势：“连长，我扶她去医务室看看！”教官圆眼一瞪：“快点！”

离开训练场，韦小宝靠近双儿压低声：“我陪你去买卫生巾吧？”双儿开始没听明白，明白后脸旋即红成一坨，手下意识地往后挡……韦小宝不等她同意，便冲进学校商店，买了一小包卫生巾跑了出来。

等双儿上过厕所，韦小宝再递给她一杯生姜茶和两粒芬必得，只一会儿功夫，他已经去了校门口的热饮店和办公楼内的医务室，足见韦小宝的神速周到。双儿接过茶象征性地饮了两口，把药往兜里一揣，不敢看韦小宝，逃也似的往队伍方向奔去。韦小宝喊：“你慢点，运动不能太剧烈!”前面的双儿仿佛被抽了一鞭子，跑得更快。

对于月经，韦小宝并不陌生，教材来自于家里的保姆荷花。

当韦爸靠老房子拆迁获得一笔补偿，再一点点将饭店开遍城区的东西南北的时候，荷花就进了这个家。那时，韦小宝还是个六年级的孩子，而荷花也只是个18岁的姑娘。韦爸忙于应酬，小宝妈忙于麻将和美容，家里经常就荷花和小宝俩。这样，在荷花“身体不方便”的时候，就可以理所当然地支使小宝替他买卫生巾、泡个生姜红糖茶。开始，小宝不十分明白，但当他一再地在马桶边缘看到荷花留下的血迹时，小宝就懂了，原来女人盛产鲜血，且每月固定一次。

眼前，最重要的是熬过军训。

惊喜的是双儿就坐在他旁边，且名字里恰好有个“霜”。晚自习，韦小宝把《鹿鼎记》翻来翻去，三分钟不离韦小宝和双儿骑鹿的插画，双儿却目不斜视。

韦小宝拍拍头，猛然想起，新的班级大家只知道“韦贵”，还没有人知道他的另一个鼎鼎大名“韦小宝”。据说“韦贵”的缘由是韦妈生小宝时才20岁，外公一气之下给了他一个“违规”的谐音。而当时还仅仅是一个小个体的韦爸，却乐呵呵地接受了这个“贵”，他祈盼儿子能成为大富大贵之人。韦妈爱叫他“小宝”，韦妈不读金庸，不知道韦姓和“小宝”连接起来后的喜剧效果，于是“韦小宝”三个字就在大街小巷所有韦小宝活动的场所叫响了。也因为“韦小宝”这个称号，韦小宝四年级就把《鹿鼎记》看了三遍，并立下豪志：要做一名福将！

再看双儿，还是参加高强度的军训，小宝不禁为她着急。他忍不住悄悄去买了卫生巾和止痛片，再写了个条，乘午饭时间塞到双儿桌肚。

晚自习，双儿打开包裹，勃然大怒，恶狠狠地瞪了小宝一眼，然后“噔噔”跑出去把包裹甩进垃圾箱。灯光下，韦小宝精挑细选的信纸被双儿一扔立即惶恐地飘起来，上面有韦小宝鸡爪式的大字：“双儿：你要注意清洁卫生，要注意调节情绪，要注意劳逸结合饮食有节。PS：不疼就不要吃止痛药。”唉，那可是他费尽周折才找到的“注意事项”啊……

韦小宝用咳嗽掩饰着尴尬，低头翻课本，昨天还温柔听话的双儿，今天却变成了母老虎，女孩儿的脸，六月的天，真是说变就变哪……（下期刊登《青春期的那些事之二》，敬请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