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芸

(华东交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江西南昌330013)

一般认为会计师事务所行业专长(Audit industry specialization,又称审计师行业专长)是指会计师事务所拥有的对某一行业的专有审计知识和专业审计技能[1]。GAO(2003)调查发现客户在选择事务所时首先考虑的是审计质量,其次就是行业专长[2]。越来越多的事务所将行业专长作为其一项重要的市场策略,目的是在竞争日益激烈的审计市场寻找自身优势。

1 国外事务所行业专长的动因研究

国外学者将事务所发展行业专长归因于外部需求与内部发展两大方面。

1.1 外因 客户对高质量审计服务的需求

客户选择有行业专长的事务所,一方面考虑的是事务所拥有客户所在行业的相关知识,可减少与事务所的沟通成本;另一方面,可借机向市场传递高审计质量的信号,提高财务报表的市场认可度。现有文献证实了以上结论,学者们认为具有行业专长的事务所具备三大优势:一是事务所使用的专门行业知识,有助于事务所更好地理解客户所在特定行业中的经营活动;二是事务所长期形成的专有审计技能,这种技能有助于事务所为其客户提供他们面临行业问题(如法规、税收等方面)的解决方法(会计方法和其他方法);三是从提供审计业务的客户所获得的专门的非审计技能,有助于事务所为其客户的经营活动提供增值服务[3-5]。

1.2 内因 事务所提升自身竞争力的需要

多数学者认为行业专长有助于提高事务所的竞争力。因为:第一,行业专长有助于提高事务所的审计效率。有行业专长的事务所更能理解处在特定行业客户的经济活动、运用的会计政策及会计处理方法,熟悉客户的内部控制、业务流程和财务报表的产生方式,可减少审计时间,节约审计成本,提高审计效率。第二,行业专长使事务所获得审计收费定价方面的主动权。当事务所提供与竞争对手同质审计服务时采取低定价策略,提高市场占有率;当事务所提供其竞争对手无法提供、难以模仿的异质性审计服务时,则采用高定价策略,获取高额利润。第三,行业专长对审计市场的潜在进入者构成了进入壁垒,会进一步提高拥有行业专长的在位事务所的市场份额,巩固其在行业的领导者地位[4-8]。

实践中,国际大型会计公司(如“八大”“六大”“五大”等)于20世纪90年代后纷纷专注于事务所的行业专长能力的培养,实行差别化战略。差异化战略的经济学意义是制造稀缺,事务所从对市场的深度挖掘中发现细致的差异化需要,在供求平衡或供大于求的市场结构中对审计服务进行创新,与客户不同的需求相吻合,提供有别于竞争对手的稀缺,即“局部供不应求”,从而产生竞争优势,获得超额利润。国际“六大”声称他们在过去的10年中按行业服务线(industry lines)重组了事务所机构以便更好地为客户提供服务。Berton(1995)研究数据显示在过去20年间,国际“六大”在他们既有服务的行业中市场份额有明显增加[5,9]。

2 国外事务所行业专长的绩效研究

绩效是市场行为的运行效果,经济学预测对高质量产品的需求会导致产品质量与价格的积极反映。

2.1 行业专长与审计质量

由于审计质量研究者无法直接观察,故采用了不同的替代指标(如事务所受法律诉讼事件、客户的财务报告质量、盈余的股价反应、盈余管理行为等),研究结果基本支持事务所的行业专长有助于审计质量的提高。

Solomam,Michael&Whittington(1999)[9]认为行业专长增加了事务所审计师们对某一行业的认知和经历,进而会增加审计师在该行业的判断能力,行业专长有助于提高审计质量。Owhoso,Messier&Lynch(2002)[10]研究表明审计经理和高级审计经理在接受有关他们擅长行业的审计任务时发现错报的可能性和情况要更多。Balsam,Krishnan&Yang(2003)[11]的研究则比较了有行业专长的事务所审计的公司与非行业专长事务审计的公司的可操纵应计利润的绝对值和盈余反应系数,发现由前者审计客户的可操纵应计利润更低,盈余反应系数更高。Taylor(2000)认为精通于银行业的专家在评价固有风险时比那些不具备这种专业知识的人员要自信的多。Krishnan(2004)发现具有行业专长的事务所审计后的财务报告其盈余更为稳健。Dunn&Mayhew(2004)利用AIMR(美国投资管理与研究协会)的信息委员会的报告,发现委托具备行业专长的审计师、分析师与对披露质量的理解之间存在正相关。Hammersley(2006)研究发现,和那些没有行业专长的审计师相比,具有行业专长的审计师更能发现容易导致错报或者舞弊的模式(或系统)漏洞[5-6]。

2.2 行业专长与审计溢价

行业专长能否带来审计溢价,现有的文献没有获得一致的结论。

Palmrose(1986)[12]采用美国公用事业公司的样本和Pearson&Trompeter(1994)采用美国人寿及健康医疗保险公司、财产及意外灾害损失保险公司这两个受管制行业公司的样本均未发现行业专长与审计收费之间相关联。Micheal Ettredge&Robert Greenberg(1990)[13]通过观察1983—1987年间变更事务所公司的相关资料,发现以市场份额来衡量的事务所行业专长与审计收费负相关。Craswell et al.[14](1995)以1987年澳大利亚的审计市场数据,发现具有行业专长的事务所在大客户市场获得了审计溢价,他们发现:平均来说,“八大”中的行业专家比“八大”中的非行业专家获得了34%的审计溢价。但Fergusonet&Stokes(2002)[7]运用相同模型,利用澳大利亚1990年后数据研究却未能支持Craswell et al.的结论。Yao-Tsung Chen(2001)[8]以美国管制行业(原油与天然气、银行业)和非管制行业(计算机与办公设备、餐钦业)的样本,沿用了Smunic(1980)和Craswell et al.(1995)的审计收费模型,发现有行业专长的事务所在非管制行业获得了审计溢价。Brain&Michael(2002)[5]以1991至1997年美国IPO公司的数据研究发现有行业专长的事务所可以获得合适的审计溢价,前提是事务所能提供区别于其竞争对手的差别化服务。Brain&Mike(2007)[6]以美国2003年财政年度的数据为基础,发现大多数事务所未能获得审计溢价,相反事务所在高市场份额(≥20%)的产业获得了超过其竞争对手约14%的审计溢价,从而认为事务所获得的审计溢价是事务所凭借市场势力获得的租金,而不能完全解释为是事务所投资于专用性资产而应得的回报。

产生上述的差异除归因于研究者选用的样本不同、采用的判别标准不同、研究的环境不同之外,主要是行业专长产生的规模经济与产品差别化对审计定价的影响是异向的。一方面,行业专长使事务所提高了审计效率,降低了审计成本,获得了规模经济,但有讨价还价能力的客户也希望与事务所分享利润,要求降低审计价格;另一方面,以客户导向的差别化服务增加了客户的价值、形成了事务所的核心竞争力,也增强了事务所的议价能力,因而可以获得高额回报。目前,国外对客户的议价能力研究相对不足,而行业专长与审计价格间关系是事务所与客户长期博弈的结果。

3 我国关于事务所行业专长的研究现状

在我国,会计师事务所行业发展起步较晚,事务所没有表现出明显的行业专长特征。因此,对事务所行业专长的研究文献主要集中在动因、判断事务所是否具有行业专长方面,对行业专长绩效的研究成果不多。

3.1 在动因方面我国学者基本达成共识

我国学者从不同角度论证了现阶段国内事务所培育行业专长的必要性与紧迫性。余玉苗(2004)[15]、王善平(2006)[16]、李铁群(2007)[17]等认为事务所发展行业专长可提高审计质量,有利于纾解和降低审计风险,有利于向市场传递高质量产品信号,有利于事务所形成竞争优势。

3.2 在绩效方面实证研究结果分歧较大

王英姿(2002)[18]以2000年上市公司年报审计为样本,借用了Zeff&Fossum衡量事务所行业审计专长的方法,将在某一行业中,按客户总资产或主营业务收入衡量的事务所市场份额超过4%的事务所定义具有行业专长,描述性统计的结果表明,根据这一标准,在上市公司较少的行业具备行业专长的事务所数量较多,而在上市公司较多的行业具备行业专长的事务所数量则较少。李眺(2005)[19]、杨永淼(2006)[20]均运用Craswell et al(1995)的衡量标准(在1个至少拥有30个客户的产业中,如果某个事务所的审计费或客户比例≥10%,且是市场份额排名第1的产业领导者),分别对2001年、2001—2002年A股审计市场的数据进行研究,认为在中国目前事务所普遍不具备行业专长。刘成立(2005)[21]认为我国的审计市场具有不同于其他成熟审计市场的特征,他以2003年的数据为例,揭示我国会计师事务所并不具有行业专长的现状,而诸多审计失败案例的发生又说明了审计行业专长的重要性。韩洪灵(2006)[22]则将具有行业专长的事务所定义为具有最大行业客户家数的事务所、具有最大市场份额且其行业市场份额达到20%的事务所两组,将客户按样本公司资产最大的1/3客户、最小的1/3客户分别定义为大客户市场与小客户市场,利用2002—2004年A股上市公司资料,发现具有行业专长的事务所在大客户市场获得审计溢价,而在小客户市场则不显著。

对行业专长绩效的实证研究主要有蔡春、鲜文铎(2007)[23]和胡南薇、曹强(2008)[24],前者通过对会计师事务所行业专长与审计质量相关性的检验发现,在中国上市公司审计市场中,就总体而言,会计师事务所行业专长与审计质量负相关。后者则得出行业专长能改善审计质量,从而满足了投资者或股东对高质量审计服务的要求。

4 我国研究需要进一步思考的问题

4.1 以市场份额作为行业专长衡量标准的合理性

国外研究是基于产业组织理论的结构—行为—绩效(即S-C-P范式),沿着结构决定行为,行为决定绩效的思路,以市场结构代表性指标——产业集中度来考察某一特定产业中企业数量与规模情况,目的是判断该产业的垄断与竞争状况。现有研究广泛采用类似市场集中度的指标作为衡量事务所是否具有行业专长的标准,其效果值得商榷。因为以此方法计算出来的审计市场份额,只能说明在某一特定产业的事务所或某事务所在特定产业的相对竞争地位,这种竞争地位形成的市场势力能否代表事务所的行业专长,以此为研究标准得出的审计溢价是事务所凭借垄断地位获得的,还是事务所专用性资产投资的回报,目前研究尚无定论。

本人认为我国学者研究的结果之所以不同,与他们选用的量化标准有关。李眺(2005)、杨永淼(2006)均借鉴Craswell et al(1995)的衡量标准来研究我国2001年、2001—2002年审计市场,认为我国审计市场中没有具有行业专长的事务所。而王英姿(2002)、韩洪灵(2006)分别采用不同的量化标准(4%,产业中拥有最多客户的事务所),则发现了我国审计市场存在具有行业专长的事务所,并且韩洪灵(2006)研究成果表明具有行业专长的事务所在大客户市场获得了审计溢价。这种结论的不同,一定程度上是各国研究样本总体数量有很大差异造成的,故定义行业专长的具体衡量标准不宜完全采用国外的研究标准,应考虑我国研究对象的实际情况。

4.2 对我国现有实证研究结果的一点质疑

我国实证结果未能充分支持在我国的国际“四大”合作所具有行业专长的结论。国际“四大”是国际上公认的具有行业专长的事务所,国外学者们研究时很多直接将“四大”作为行业专长的替代指标。本人也认为作为国际“四大”的成员所,应该凭借“四大”全球的网络经济效应分享到总所的行业专长,如特定的审计程序、审计技术等。是现有的研究方法、选取的变量有问题,还是国际“四大”在亚洲国家实行不同的标准,值得未来进一步研究与思考。

4.3 中国审计市场的独特性不可忽视

中国审计市场发展有其独特的制度背景,市场发展程度与西方发达国家有很大差异。真实、准确地考察1个国家审计市场中事务所的行为与绩效,离不开对该国市场环境的综合分析。Micheal Ettredge,Soo young Kwon&Chee Yeow Lim(2009)[25]立足国际化背景下,研究行业、国家因素对客户选择具有行业专长的国际大所的影响,他们以1993—2005年32个国家、14个海外行业的数据为基础,研究发现:从国家层面看,选择有行业专长的国际大所与1个国家投资者保护水平高低、财务报表质量优劣的环境呈正相关。研究结论值得我们深思,中国审计市场地域分割现象严重(张立民,2004;张奇峰,2006等),研究事务所行业专长时考虑市场的制度背景、客户的地域特征,也许会使我们今后的研究更加符合我国实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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