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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扬在村庄上的军旗

2009-12-31

军事文摘 2009年1期
关键词:军旗大水抗洪

黄 雪

前几年的一个7月,淮河流域突发罕见的大洪水。我们几个部队作家去采访那些抗洪的子弟兵们。当时几次大洪峰已过,水势已平缓待退,数万子弟兵都松了口气,准备休整回营了。上级有指示,部队要在“八一”这天全部返回驻地,所以建军节这天我们来到安徽阜阳一带时,两岸已经看不见什么抗洪部队了,只有那些在小学校门口跳皮筋的孩子们骄傲地告诉我们:“俺们这里昨天还住着解放军叔叔呢。”

然后我们就在当地一个偏僻村庄里遇见了那个叫老郎的老兵,很普通憨厚的一个男人。刚开始我们甚至以为他是个年过花甲的老人,非常瘦削,有点儿驼背,满脸黑黑的皱纹,头发胡子又脏又乱,笑起来又害羞又木讷。可能是抗洪刚结束,他还没来得及收拾自个儿呢。但其实他又能怎么收拾自个儿呢,一个农村老人,常年被穷挣苦作的生活碾磨着。又聊了几句,我们才真的有点心疼了,他刚过45岁,在城市里正是光鲜气派的好年华。就是这个早衰普通的“老人”,在默默无闻的乡下谱写了他自己最朴素的人生传奇。

他是个有27年党龄的老兵,70年代入伍在南京军区某步兵师。这个师前身是著名的“皮定均旅”,立下无数赫赫战功,闻名全军。在这支英雄部队服役7年后,当年的小郎回到家乡——一个淮河岸边偏僻的小村庄。退伍还乡、重返民间了,可老郎和其他老兵一样,只要当过兵,骨子里流淌的就永远是军人的血液。他在村里担任起“民兵营长”,这一任就是20年。20年他处处以“皮旅”精神要求自个儿,把村里的民兵队伍带得有模有样,出操军训巡逻,那正规劲儿使当地乡亲们给他们送了个“小皮旅”的称号。每年的防汛大堤上总少不了老郎和民兵们巡查救灾的身影。前两年县里分来几艘冲锋舟,他们村靠的王家坝段分到两艘,大家都指望那两艘铁家伙在抗洪里发挥大作用,可没一个人会使唤。又是老郎,闷不吭声地接过了这个任务。他凭着当过兵的人吃苦勤奋的劲头,把这“硬骨头”硬是啃了下来。这年的7月大洪水又涌来,他操舟带民兵们转移群众、搬运粮食,那两艘“铁家伙”可是派上了大用场。风大浪大,饥累交加,他没日没夜地奔波在浑浊大水里,累得几次犯恶心头晕,差点儿一头栽进洪水里。妻子儿女转移在防灾棚里,老郎没来得及看一眼,家里几亩毛豆、玉米因为来不及收割,都烂在了大水里,在清贫的农家那可是养家糊口的血汗钱啊。妻子恨得又哭又掐他,他也心疼得心尖儿打颤。他真懊悔,大难临头没为家里办一分钱的事。

老郎还说有一天,他冒着大风雨去外乡别的庄台转移被困群众。有个老太婆蹚着大水把孙女抱到冲锋舟上,她老眼昏花,也看不清楚他,直叫嚷着“解放军大兄弟,孩子交给你,你帮俺抱结实,谢谢你啊!”老郎当时真沮丧,那老太婆有六七十岁了,是他姨娘辈了,居然叫他大兄弟,自个儿可真是显老得够呛!可紧接着他心里又涌上一阵激动和痴然,解放军,解放军……多熟悉的称呼,多久违的称呼,不知咋的他嘴就锈上了,没向那老太婆解释自己早就不是军人了。他甚至产生出强烈的幻觉,觉得自己压根儿就没离开过部队,现在真的就是个超期服役的老兵呢。他那样说,我们听得也有些痴然,有时强烈的幻觉就是能改变真相,甚至比真相还真,这老郎可不就是逆转时空,把自己的生命真的倒流回到绿色军营的从前了吗!

老郎坐在我们面前,劳累和暴晒使他更蒙上了衰老的霜色,这风雨里的老兵面对记者既激动又不安,他觉得自己没干什么,不值当写成书面上的人。他只是惦记自己的老部队,当听说他的老部队“皮旅”现在改编成了一支武警部队,前阵子在寿县古城抗洪抢险时,他熬日熬夜、又红又肿的眼睛一下亮起来,一连声地追问着自己老部队的情况。只有面对此情此景,你才能深深感受到,那根看不见的脐带是怎样把我们当兵的人紧密相连。我们的信念,我们的勇气啊,都来自那份绿色军营的哺育和给予。为此,我们并肩奋斗,无论在部队还是在地方,无论青春还是衰老,无论天涯还是海角!

老郎最后也没说出什么大道理,大水过后,灾后重建,他说要干的事还有很多!那天是“八一”节,奋战了一个多月的老郎和民兵们终于休整了一天,也正好过过这个同样属于他们的“节日”。村里小学那些抗洪战士们回部队了,老郎把他们留给他的那面红色军旗升了起来……在创伤累累又厚重坚韧的灾区大地上,那面猎猎飘扬的军旗是那么鲜艳、那么夺目,而在旗帜下默默注目敬礼的老兵老郎又是那么平凡和不凡,像石头那样粗糙,像雕塑那么永恒……

那面村庄上飘扬的火红军旗,那个叫老郎的老兵,深深地印刻在了我们心里,也深深印刻在那片土地和人民的记忆里……

我想静静地说:军旗,我们爱你,你永远飘扬在当过兵的人心中!(选摘自《解放军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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