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追寻小说艺术表现的特色与张力

2009-12-29刘树元

名作欣赏·学术版 2009年11期
关键词:小说创作艺术表现

关键词: 小说创作 艺术表现 特色与张力 生活现实

摘要: 王手近期的小说创作十分活跃。本文通过对其作品细致深入的文本分析,着重指出其创作上的几个特点,认为:“爱情”和“欲望”是王手小说一个富于张力的主题;投身“江湖”是其极具特色的写作;而笔下的社会题材,则呈现出现实而紧张的艺术构成。王手的作品已经呈现出一种宽阔的写作情怀和十分复杂的先锋性、通俗性及强烈的个人性艺术特征。

和时下大部分的小说相比,王手那些描绘当代人存在状况和精神状态的小说,充满了智慧与想象。小说直指人的生存状态,描绘一种心灵图景,在大俗中求得大雅。我们知道,作家的出身与经历决定了他的小说题材构成与艺术特色。王手注意将“爱情”、“江湖”与“社会”题材充分展开描写,把生活知识呈现、情感表现和作家伶俐的幽默感很好地结合起来,文本已经具有了艺术张力和较强的可读性,其独特的艺术形式感有着易于把捉的审美丰富性。

一、“爱情”和“欲望”,一个富于张力的主题

大约从跨入新世纪前后,王手自觉地将小说创作的重点,放在了“爱情”或者“欲望”这个方面,并且这些小说题材内容都充分体现着现实性和关注人性的特点。

短篇小说《上海之行》(《收获》杂志2002年第1期)写的是一个后备干部,事业有成的男人风清扬和昔日情人李慧珍的故事。作品对当下的生活现实做了细致入微的刻画,男人的欲望,女人的智性拒绝,都写得很有韵味,在结尾已经有了劝人远离情人关系的味道。与此有十分相近主题的是《西门之死》(《钟山》2003年第2期),讲述的是一个叫西门的青年人喜欢上了朋友木君的妻子美人,并意外死去的故事。小说的内容依然和“欲望”有关,但又让人意识到了事情的复杂性。作为普通人的西门等人都被某种欲望支配着,他们有被爱的欲望,有性的欲望,但朋友之间又该谨守道德原则,所以在谨慎的交往中,他们甚感疲惫和厌倦。尽管他们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不知道这游戏的意义何在,但游戏中的他们却停不下来,直至令人遗憾的死亡来临。作品的故事发生在圣诞之夜这个特殊而热闹的环境之中。西门的死是寂寞的,甚至让人感到这好像是美人的一个召唤。他的死蒙上了一层悲剧色彩。但对他死亡的态度,作者通过两位女性以比较的方式做了描写,以此强调了人的“复杂”。《西门之死》调动了人们普遍的文化记忆,有一个现实的、颇难揣测的结让我们去仔细玩味,甚至缠绕得让人们不能那么轻易地解开,使我们感到认知的乏力。

对情感欲望的着力描写,对当下欲望生活的形象描绘,也表达在《西门的五月》(《当代》2004年第1期)当中。有趣的是,活跃在这篇作品中的主人公还是那个叫做西门的,一个富于男人欲望的人物。这个生活在富裕小城的成功男士西门,他的家庭稳定,生活平静,喜新而不厌旧。他渴望去上海看看思念的情人小雨,想和小雨又一次肌肤相亲。作品的结尾很发人深思,五月年年有,但“我”还有来的必要么?生活现实是十分复杂的,尊重生活的作者也没有给出一个终极的答案。但小说愉快的材料本身又是失之模糊的,一旦欲望的表达只是一次次和理性有关时,又好像有些不真实之感。《狮身人面》(《钟山》2006年第3期)依然涉及爱情,具有一种坚硬且柔软的震撼人心的东西。作品在时间的延展中,通过对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近二十年的生活中努力呵护的描写,展示了逝去的时代的一份爱情。“狮身人面”寓指谜一样高深莫测的人物,小说的女人对男人来说是一个怎么都猜不透的谜,同时男人对女人也同样是一个谜。作品题目让人感到了才华,因为这里有一种温暖美好的艺术指向,有非常精妙的世态描摹。

很好看的中篇小说《自备车之歌》(《收获》2009年第2期),以男人的视角写一个开自备车的中年男人小官僚崔子节对一个看车库的女人李美凤的暧昧之想。这是一次短暂的精神越轨旅行。男人稳妥小心地进攻以成就情色故事,而一直生活在困顿里的李美凤亦主动相迎。及至李美凤任性出城,误了选举,断送了小官僚的政治生命的时候,崔子节开始犹豫、畏惧和懊恼。其实他需要的只是平淡生活外的一点有惊无险的情趣,因而当女人知趣退后的时候,他就带着七分庆幸三分留恋也彻底退出了。小说对人物心理把握精微,细腻舒缓地塑造了双面性格的崔子节。小说站在崔子节视角上的叙事彻底屏蔽了女人一方,无形中也就限制了他人性格的完整性。王手的这类作品更多是在呈现一种生活,似乎不在深入探讨爱情与欲望的本质如何。那么和北村那些作家强调本质的作品相比较,呈现着的是关注形而下的人生状态的艺术特点。

二、投身“江湖”,一个极具特色的写作

美学家卢卡奇认为,现实主义文学是通过叙事对现实的一种创造。(李茂增:《现代性与小说形式》东方出版中心2008年2月版,第213页)作家的生活阅历往往会催生一个文学描写领域。王手津津乐道于一种边缘化的生活描绘,于是,涉及“江湖”生活的作品以集束的方式展现在我们阅读者的面前,也成为极具特色的写作。从题材的角度看,《讨债记》(《收获》2002年第5期)是比较另类的,这里有江湖式的人物,涉及一个江湖的主题。作品里性爱与生意巧妙地纠合在一起,但实质的内容是一个平阳人欠了她们生意上的钱,于是“我”找平阳人要讨回钱。看似讨饶的平阳人却在不久消失得无有踪迹。爱面子的“我”只得用单位发的钱充作讨回的债给老婆。接下来又是去黑社会军师楼下讨要欠款,但结局却是,军师的厂子已经资不抵债,破产拿不到钱的结果可想而知。由于小说将社会的问题与江湖式的人物糅在一起,不只拓宽了江湖人物的描写,而且也将社会问题做了深化的表现。并且很明显的,这些江湖人物,都显示着在体制内的有些霸气的性格特征。所以,王手的江湖气还是颇有限度的。

作家沿着江湖这条创作道路不断探索下去,《双莲桥》(《人民文学》2005年第5期)是此类作品中比较好的一篇。小说讲述的是上世纪70年代中期,竹筷合作社的青年工人乌刚每天只上半天班,闲来无事,就常到双莲桥旁发呆,并做了一个钉拳护身。一天,一条满载田瓜的小船的到来,让错被当成埠霸的乌刚开始了“黑社会性质”的江湖生涯。他主持公道,维护正义,使此地的经营一片安宁。从来没打过架,也不会打架的乌刚打跑了土产公司埠头的埠霸,双莲桥桥边的一户人家利用乌刚的势力,驱吓走了在其天井里侍弄屋檐下花草的恶邻居。而随着当地打击刑事犯罪的政治台风的刮起,乌刚回到单位认真上班,甚至搞小发明,但高胸脯的柯依娜却对他异常冷淡起来。小说将现实与历史很好地结合起来,已经明显地具有了艺术思考的张力感。而小说《软肋》 (《收获》2006年第4期)的发表,则将此类题材的创作推向了一个高度。当然,这对时刻挑战思想与艺术的难度的王手来说,似乎是很自然的事情,看似漫不经心却又充满幽默感的小说《软肋》就是艺术增值的有力证明。作品讲述的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江湖青年“我”,顶替做厂长的母亲进了国营牛奶厂,一次又一次拿捏无赖工人龙海生的“软肋”的故事。我们较难清楚地说出小说内在的意思,但作者往往在其中有很多不平常的想法,小说总是能将普通的甚至不适合作小说的素材处理成有意思的不一般的东西。《软肋》里面没有刀光剑影,却有很强的紧张度。故事结尾是一个非常日常化的结局,哲理化地告诉我们江湖也是我们具体的人间,软肋就是人心里面都具有的东西。通篇故事读起来轻松愉快,出人意料也令人思索。这篇作品也让我想起余华的小说《朋友》。小说里庸常的“欲望”人生变成了复杂的生存困顿,人生充满戏剧的意味。而男人的力量感和多姿多彩的人物行为,给我们很多可玩味之处。

三、社会题材,现实而紧张的艺术构成

对社会问题的积极关注,是王手小说中十分有意义的部分。这些小说深入到现实生活很细腻的部分,抓住了不能为我们日常的生活所概括和给定的一些生活的真正的东西。《谁也不想朝三暮四》(《江南》2003年第1期)以40岁的男人王洗从工厂调到市文化局文艺处开始,讲述了他在同事周洁如、早期恋人美媛秋以及妻子李惠珍之间不停选择的情感故事。作家将人物置于复杂的生存情境中,让他们在那里焦虑地盘旋期待、遐思冒险,一方面传达了个体生命与现实伦理之间的尴尬和错位,另一方面又凸现了人物内在精神的焦灼与不安、畏惧与冲动。这种现实伦理与个人意愿之间的差距是非常微妙的、隐秘的,甚至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以至频频令其陷入各种尴尬的境域里。以坚实的男性力量,冲破情感、前途和自信力的危机,以及由社会地位引起的尊严危机,重构中年人生图景,似乎是王手小说的主旨。作者并没有将王洗放入完全没有希望的困厄之中,而是让他带着微薄的希望去艰辛地抗争,同时这种希望又让他时时产生某种小人得志式的盲目乐观,导致他在乐观与失望之间往返奔突,在欲望和理性之间不断颠簸。作者有效地打开了王洗的灰色心境,将一个男人在自我价值求证过程中的种种无奈和伤痛呈示出来,这正是对现代人一种真实处境的描摹。欲望的存在决定了任何个体的生命都不可能永远安于现实,而不断繁殖的诱惑又常常给那些不安分的灵魂布设各种陷阱。从某种意义上说,《谁也不想朝三暮四》为我们现实的人展示了生存状态,画出的是一幅“存在的图景”。

随着作家对生活体察的深入,我们看到了有着思想“锐利”特点的《乡下姑娘李美凤》(《山花》2005年第8期)。小说传达的是一种独特的“温州体验”,让人们看到了作者黑色幽默风格下那悲悯的力量。这座现代城市上演的创造和落后,人性和非人性的故事,集中了时代的丰富而复杂的内涵。李美凤这个有着美丽的手的纯洁姑娘,来温州闯荡的第一天就结识了制鞋厂老板廖木锯。这似乎是浪漫的开始,当她沉醉在生活的彩色梦想里时,其实她只是老板发泄性欲的工具,然而自己对此并不清醒。作品的深刻在于,描写并没有在此停步,而进一步写到了,出于对可能失去金钱的防范,老板又让李美凤去讹鞋料商人阿荣,用身体去诱惑迷恋电脑的儿子,命运苦难,思想懵懂的李美凤活得没有丝毫尊严。结尾似乎略显荒诞,这种谐趣化的描写几乎让人欲哭无泪。廖家的儿子发高烧,非人性的温州老板夫妇竟将她视为妖精,莫名其妙地将其送进派出所。小说到此戛然而止,一个羸弱、美好的生命被轻易葬送了。催人泪下的故事充分映现着现实的苦难和荒唐,对这些女性生活与命运的真实描写,表明了作者洞察事物的眼光。作家这种仁慈和宽广的东西,更多体现了作家思虑中那种人道力量的强大,和人文关怀精神的深刻。

作家十分正视普通人最基本的生活状态,并由此出发展示他小说的力量。他的《本命年短信》(《收获》2007年第2期)同样充满人生的多变与复杂,作者拷问知识分子的灵魂,而着眼点似乎在解谜上,给我们的提示实在很多很多。作品中的乐蒙医生是一个中医妇科专家,在看病的同时,他正对一个特殊的女病人柯依娜做一个妇科中的精神现象研究。此时的民意调查中他成为副院长人选,但却不断受到组织部门的调查,他问诊的话语被整理成“语录”举报,他开的药也被作为过错追查。小说对于荒诞、悖谬的尖锐体察令人感受颇深,在某种程度上成为勇气的出口,强化了弱势者的表达。所有的短信提示在他看来都藏有准确的玄机,他的运气开始有些不佳,仕途一落千丈。当他对仕途放弃想法,感到情味索然的时候,却又通过了副院长人选的审查。小说将这个叫乐蒙的中年男人置于权力和情感的双重纠缠之中,使他面对迷离不清的现实辗转反侧,焦虑异常。乐蒙想把握自己的命运,却又无法找到有效的方式,只好听命于一条条手机短信的暗示,直到最后回到安全地带。

作家要表达的另外一些关键词应该是命运和尊重。《柯依娜一个人》(《东海》2000年第6期)是通过对人物性格的描写,勾画出了人的运命走向。命运因性格而起,命运因环境而生。作者告诉我们的的确已经很多。在这些小说创作中,王手以天真朴素、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以及思想能力的有效支撑,游刃有余地讲述着身边的故事。这些写作给读者创造出一个将日常生活变得惊心动魄的境界,让人们了解了某种发达的经济、文化生活状态,部分克服了现实的紧张和恐惧,其文学意义毋庸置疑。他的小说有一种感伤的东西,这种感伤显示为一种尊严,对尊严的守护和不得已的放弃使得小说具备一种重量感。小说对生活中荒诞与玄幻的艺术表达给我们很多的启迪。生活里面金钱与权利大行其道,真理的声音就表现为呐喊,尊严的保持总会给我们以力量。人需要不断完善,不断成长,小说呈现的现实与理想的紧张关系再一次擦亮了我们思想的眼睛。

总起来说,王手小说的题材注意把握地域文化意味,其广阔的题材在很大程度上从不离开最基本的生活事实,并由此出发展开他的艺术想象。他作品的内容是沉甸甸的,生活的底蕴很硬实,充满了生活本身的甜酸苦辣。小说中写到的很多是小人物,是小人物卑微、边缘、底层化的生活。其中的主人公大多是懵懂的少年与青年,一方面,强大的商业化潮流对他们的心灵造成某些可怕的人性危机;另一方面,他们在现实生活、情爱世界中充满男性化的欲望。欲望和人性的建构成为作品人物在繁华的物质社会下真实生活的写照。但总体上来说,崇高的信念似乎离他们并不遥远,其精神的维度一直紧紧伴随着他们的成长。尽管作品反复告诉我们,在物化的浪潮中,失去警惕的心灵最易麻木,只有保持清醒的心灵又在煎熬中发出持续的低吟,才能在精神和价值面前将时代的崇高精神重建。他的小说看起来比较沉重,但对生活本身却没有怨气,呈现出一种宽阔的写作情怀。王手的小说将不写实性与写实性统一,将现实性与紧张关系融合,其小说具有了十分复杂的先锋性、通俗性和强烈的个人性特征,从而建构了自己的幽默而感伤的人性化艺术天空。

作者简介:刘树元,浙江湖州师范学院文学院教授,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

(责任编辑:吕晓东)

猜你喜欢

小说创作艺术表现
例谈家庭成长经历对张家玲小说创作的影响
探讨琵琶演奏中的音乐感觉与艺术表现